第20章 危機
入夜之後,街上再無行人,許多店鋪早早關門,巷子裏光線暗淡,只有月光灑在飛出的房檐上。
容珺低頭抿了一口茶,好看的眉微皺。
他出身修仙世家,身份尊貴,從來沒有喝過如此敷衍的茶湯,放下茶杯之後就不再動。
這時候坐在角落裏的司晨微微揚起嘴角,優雅地飲完杯中茶,才站起來,行到容珺桌邊時眼中微露笑意地朝他點了點頭。
司晨步伐悠閑,不急不緩出門去,出了門外擡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還吟了兩句詩,才慢悠悠地離開。
行至巷尾,迎面駛來一輛非常漂亮的馬車。
馬車的車頂像個八角亭蓋,碧瓦黃檐,伸出的檐角各挂着一個牡丹花鈴,馬兒跑動時,鈴聲自成曲調,風雅至極。
淡色車簾上繡着一朵青龍卧墨池,花瓣微微綻放,濃香迎風而來。
“公子,夫人有請。”駕車的二八少女極明豔,笑意盈盈時,兩頰梨渦若隐若現。
“夫人如此客氣?”司晨挑眉,站在原地不動。
“夫人與公子的交情豈是他人可比,只有公子才是夫人的貴客呢。”駕車少女掩唇嬌笑,而後眉眼彎彎地掀開車簾,請他上車。
“也是,那可是上萬年的交情了,到了老朋友的地界是該上門拜訪。”司晨淡笑着上車,“夫人可好?”
“公子看這仙坡城可美?”少女眉心隐隐一絲輕愁。
戰禍之後的城池,餓殍遍野,連一片綠葉都見不着,哪裏還有往昔的繁華似錦。
司晨也是明白,沉默不言。
少女待他坐穩,放下車簾,退回車內為他煮茶,而拉車的馬兒揚蹄踏空,從城池上方馳過。
這樣的奇景普通凡人自然看不見,但是剛剛走出茶館的容珺卻看得清清楚楚,正要循着妖氣追上去,就被人叫住了。
“容珺,你怎麽在這?”羅蒙從巷頭策馬而來,驀然看到他立刻就催馬過來。
他身後浩浩蕩蕩跟着一隊黑甲軍,中軍一輛六馬拉動的華麗車駕,把巷子堵得水洩不通。
容珺站在廊下不動,微擡着眉看向羅蒙。
羅蒙被他盯着不自在,趕緊從馬上下來,趁着下馬之際小聲說道:“馮七七來了,人間帝王也來了,他們有個寶物極歷害,你們小心些。”
繼而又大聲道:“家師向來與令堂親厚,你上回居然任由我被人面雕擄去,待我回去告訴師尊,定要你好看!”
神态十分跋扈。
遠處馮七七纖纖玉手掀開一角車簾,看向前方。
衆人皆知姫如畫與容夫人是閨中密友,羅蒙與容珺也算熟人,若不是因為此,她也不會留着羅蒙的命到現在。
可是現在目的達到了,馮七七露出一個清純絕美的笑容。
凡周圍見到她的人無不為之一震,目光熾熱,就像是狂熱的信徒,只要他們的神靈發令,就會沖上去把她的敵人撕碎。
都不用她開口,領軍的将領已經帶着人沖了過去。
她摩挲着掌間的一顆藍色五星石,唇邊的弧度越來越大。
馬車旁邊的容桢臉色煞白,是他将容珺的命魂所在告訴了馮七七,若是被發現,他定然會在劫難逃。
可是,如果不是容珺,他也不會淪落到聽人使喚的地步。
容桢心理兀自掙紮,他腰間的名牌顫個不停,像是有人在其間笑得開懷。
他思緒紛亂,頭痛欲裂,一會兒念起小時候與容珺兩人一起在宗祠裏同領容氏子弟進行祭禮,容珺對着他笑,叫他桢哥,一會兒又是越來越耀眼的容珺與他形同陌路,再無兄弟情誼。
“你怎麽了?”旁邊被罰步行的杜倩倩仰頭好奇地看着他。
從朝歌到仙坡城這一路,這個容家人就古古怪怪的,樣子看起來比她還慘,她辦砸了馮七七的事情,被她鎖住修為步行追馬車,臉色都沒有他白。
“沒......沒事。”容桢極力掩飾,拇指都把手心掐出血痕來。
杜倩倩不高興的冷哼,容家人也不過如此,軟骨頭一個!
她滿懷怨恨地盯向前方的容珺。馮七七打的什麽主意當她不知道,既想得到誠心石,又想得到容珺的心,想得太美,都當人是瞎子呢?
衆人心思各異,靜立街頭,看向前面的亂局。
凡界軍隊再狂熱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都不是容珺一合之敵,只見那些人像是被琉璃牆擋住一般不得寸進。
“你們幹什麽?”溫葶從天而降,擋在容珺面前。
剛才小麒對她說容珺有危險,她就立刻趕來,把林菡兒和小麒留在客棧裏。
容珺頭一次被人護在身後,感覺微妙,望向面前之人時,盡管只看到個後腦勺,也能想到她的表情,一定是杏眼瞪開,兩頰鼓起,讓人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撒嬌。
正要攔下她,驀然識海刺痛,未幹竟然趁亂束住了他的元神,他雙眼紅光一閃,手中長刀一現就要揮刀大開殺戒。
“容珺,容珺,醒醒!”溫葶被身後的刀風吓一跳,鋒利的刀意猶如實質刮過她頰邊,她兩頰的秀發紛紛落地。
“未幹!”容珺的元神掙紮劇烈,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未幹不聽他號令舉刀劈向溫葶。
眼開溫葶就要被劈成兩半時,容珺突然丢開長刀抱頭撞向身後的牆壁。
茶館裏的老板和店小二尖叫着四處亂竄。
看着這一切的馮七七緊攥着那顆藍色星星石,若有所思地看着溫葶着急地拉住容珺。
衆人看不見,自天上引來的星力不停地擊向容珺頭頂,只看見他的臉如同蒙着一層薄薄的紗看不真切。
溫葶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不過驚吓之後回神極快,這不就是小麒說的危險嗎?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道淡藍水靈之氣罩住容珺,朝羅蒙喊了一聲,“還不快走!”
還沒回過神來的羅蒙這才慌慌張張上馬。
眼看容珺就要恢複神智,馮七七銀牙幾乎咬碎,又是溫葶出來礙事!
衆目睽睽之下,她真不能光明正大地出手,畢竟跟着來的除了天星宗的弟子,還有陌陽書院,萬陣山等宗門的弟子。
馮七七心神不寧,瞥了杜倩倩一眼,杜倩倩只能确着頭皮往上沖。
而容珺已經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一刀揮出。
“啊—!”
杜倩倩首當其沖,當下就重傷吐血倒退。
這時候,陌陽書院的弟子坐不住了,紛紛出列。
“容珺,你煞氣如此之重,難道你偷練邪門功法?”
“快快束手就擒!”
“看在容宗主面上,我們不為難你!”
“......”
溫葶頓時大怒,林菡兒說的沒錯,這些憨憨就只會嚷嚷,煩人得很!
當下就想用九連環先帶容珺走,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馮七七已經踏出車外,腳上不知道禦着何物,飄飄若仙地立于半空。
“溫葶,你又想與妖魔為伍嗎?”
她的聲音飄缈,還刻意說得大義凜然。
這是她的拿手好戲,以前很多人都是相信她而不信溫葶。畢竟妖王和魔尊為她打了起來還掀翻了渡厄塔,縱使沒有人開口指責,但是心下也是這麽想的。
“又?”溫葶站在原地,一邊用水靈力護住容珺,一邊輕蔑地笑了笑,“我與誰為伍淪得到你管?”
“你......”馮七七露出沉痛表情,仿佛對溫葶失望至極。
那些宗門弟子全都皺起眉頭。果然久聞天星宗的溫葶最是跋扈張揚,肆意妄為,傳言還與魔族有牽扯。
溫葶向來知道馮七七極會演戲,但是她并不打算給她面子,“聽說仙尊信物皇子印是被人偷了。”
這下很多人都看向馮七七,就連車中的人間帝王也下了車。
溫葶時不時用一用聽音簪,就給她聽到了一個秘密,馮七七偷了朝離的皇子玉印。
馮七七穩了穩心神,“你說什麽,人人都知道我與仙尊是舊識,他得知我即将來凡界尋找誠心石才借給我的。”
“是嗎?本尊不記得有這回事。”
朝離清冷疏離的聲音自天而降,緊接着一道白衣身影飄然而至。
“朝離仙尊!”
衆人震驚之餘,趕緊畢恭畢敬地行禮,盡管如此,耳朵也豎了起來。
實在是現在情勢複雜,他們參與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件中了?
只有溫葶皺了皺眉頭,真沒想到他突然出現,她可不希望朝離出現在這裏。容珺現在的情況應該盡快治療,再拖下去恐怕有變故。
因為界壁法則之力,現在人人的修為都是築基期,雖然對她有利,但是朝離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她要怎麽從這麽多人的手中帶走容珺?
正當她焦急着再次想用九連環時,空中圓月之下突然來了一輛馬車。
普普通通的馬,平平無奇的馬車,駕車人是一個黑衣老者。
“蟲海?”一打照面,溫葶就認出了這個人,他大哥曾經給她看過人間界百事通的畫像。
這個消息販子怎麽會自己找上門來了?
“姑娘,請上車。”他的聲音沙啞如枭鳥,“我送二位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