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餐盤裏擺到桌上的晚餐是一杯和牛奶一樣乳白色的提拉果汁,還有一盤金燦燦的肉糜。李中秋乖乖把那一杯提拉果汁喝的幹幹淨淨,然後在溫蒂鼓勵的目光下把右手裏攥着的袖扣換到左手裏繼續攥着,然後拿起銀色勺子,舀了一勺肉糜含進嘴巴裏。
不過是換個手的功夫,他右手掌心被袖扣棱角壓破的地方就已經恢複得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一絲傷痕。剛剛太緊張而沒注意到疼的李中秋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手掌心曾經破過,因為那幾道血絲也都被掌心的汗給暈淡了。
溫蒂笑眯眯地看他吃着肉糜,自顧自地說着:“好吃吧?你一定會喜歡這個味道的。金睛翼獸的心髒可是很難得的材料,是最有名的美味之一,陛下在登基試煉時獵回來的一頭金睛翼獸一直都沒舍得吃呢。”
李中秋眨眨眼,把含在嘴裏已經化開的肉糜咽下去,不僅舌尖因為那鮮美奇妙的味道而興奮地輕顫,心裏也因為溫蒂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而暖暖的,幸福感和滿足感幾乎從他小小的心髒裏滿溢出來。
其實他一點也不挑食,只要能填肚子的東西,不管味道有多難吃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因為從小到大,李中秋不餓肚子的時候很少,能吃一頓飽飯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很滿足的事情了。他記憶裏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回暑假裏惹爸爸生氣,被鎖在家裏餓了整整三天,那種感覺他一輩子也忘不掉。
想起以前那些日子,再低頭看着這盤黃澄澄油亮亮的肉糜,不知道怎麽的,李中秋突然覺得鼻子很酸,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掉下來了。
他連忙用手背去揉眼睛,不讓眼淚掉到桌上和盤子裏,明明覺得很幸福很開心,會有人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東西給他吃,可是怎麽眼淚就冒出來了呢?不能哭,哭的話會被讨厭的!不能哭!李中秋你這個沒用的家夥不能再哭了!
站在一邊看着的溫蒂被吓到了,連忙俯身,焦急地查看李中秋的臉和眼睛,卻沒有手腳慌亂:“怎麽了?是不是承受不了金睛翼獸心髒的能量?是眼睛痛嗎?還有哪裏不舒服?”她都已經将這份心髒做過特殊處理了,沒想到脆弱的地球人還是承受不住!
李中秋不停往後躲着搖頭,一聲不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房門被猛然推開,一道巨大的身影挾着一股勁風闖了進來。換了一身深黑色便裝的希雷出現在李中秋跟前,手臂一伸就把他從椅子上抱起來,揣進懷裏,然後開始有條不紊地迅速檢查他的眼睛、臉和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反應。
瞳孔沒有擴大,眼眶內沒有充血,牙龈沒有出血,體表也沒有浮現鼓脹起來的血管,兩秒鐘內希雷·路法特就為懷裏的小家夥做完了簡單而迅速的應急檢查,并沒有發現有能量爆體的症狀。他那一雙銳利的墨綠色眸子盯着李中秋,聲音嚴厲而冷酷:“馬上告訴我你哪裏感覺不對!”
才剛剛反應過來的李中秋被他嚴厲的聲音和冷硬鋒銳的眼神吓住了,眼淚立刻收住,縮着手腳,怯怯地看着他,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搖搖頭。
“眼睛疼?”看李中秋一副吓壞了又很迷糊的樣子,希雷索性蹲下,讓他站在自己面前,右手擡起輕觸了下他的眼角,配合着自己的聲音露出詢問的眼神。
手指尖碰觸到眼淚濕潤的觸感和那長長翹翹睫毛上還沾着的淚珠都讓一向冷靜嚴苛又鐵血的撒加王希雷·路法特陛下非常煩躁,心裏開始懊惱起自己竟然用了五分鐘時間吃晚餐和換衣服,如果他能早一點上樓來,就不會讓小家夥受到傷害的事情發生了!
李中秋搖頭,看着這個人眼睛裏掩不住的關切,他就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怕了。他擡起胳膊,右手抓住希雷的兩根手指,吸吸鼻子,努力組織語言,用聽到過的撒加通用語中的詞彙表達自己的意思:“我不疼,沒事。“他用還攥着袖扣的左手指指桌子上還在盤子裏的肉糜,聲音更小了:”好吃,美味,所以哭。”
說這話的時候李中秋心裏很忐忑,害怕得兩條腿都在微微發顫,臉上的血色也都褪得一幹二淨。他很怕會讓這個人以為自己很饞,又饞又懶又愛哭的孩子是不會有人喜歡的,要是被爸爸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如果這個人和爸爸一樣讨厭自己了,那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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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的意思表達得不難理解,但是希雷并沒有就此放心下來。他抱起李中秋放到大床上躺好,目光掃過桌上的餐盤和站在桌邊滿臉緊張的溫蒂,臉上冰冷一片,面無表情地打開手腕上的個人光腦終端,接通了離王宮最近的一處外星生物服務機構。
“陛下,是我的過錯。這份金睛翼獸的心髒只進行了簡單的能量削弱處理,它的能量很溫和,我以為沒有關系。這次是我的失職。”溫蒂走過來,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直接躬身道:“我願意接受處罰。”
原本乖乖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着希雷關閉光腦終端的李中秋慌忙坐起來,拽了拽希雷的衣角,不停搖着頭,眼巴巴的看看冷冰冰的希雷,再看看低頭躬身的溫蒂,急得小臉蛋都漲得通紅了。
希雷臉色冰冷地看他一眼,沉默着,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卻也沒有避開李中秋拽自己衣角的小手。
偌大的房間裏氣氛一片冷凝,空氣仿佛都在這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凝滞住了。李中秋屏住呼吸,緊緊抿着嘴巴,強忍住想要躲到床底下去瑟瑟發抖的沖動,手指牢牢攥住希雷的衣角不松開。他直直地盯着這個感覺又變得很可怕的高大男人不斷搖頭,眼裏滿滿地祈求。
他聽得懂溫蒂的話,明白對自己很好的溫蒂會因為自己亂哭而受到懲罰,急得不得了。懲罰這個詞在李中秋的意識裏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怕的詞,他的經驗告訴他懲罰是比挨打和餓肚子加起來還要可怕的對待,所以即使是心裏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他也不想躲起來,那樣溫蒂就會被懲罰的!
希雷一直保持着俯低身子的姿勢站在床邊,雖然面色冰冷,墨綠色的眼眸也沉郁冷凝,身體卻微傾着方便李中秋拽得到他的衣角。
半晌,他終于動了動,站直身體,轉向一直垂頭的溫蒂,聲音冰冷而平緩有力地說道:“照顧好他是你的職責,失職就要接受處罰。罰你……”
他還沒有說完,被吓得魂不附體的李中秋就猛然撲到床邊,張開胳膊從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腰,拼命哀求着:“你別打溫蒂!都是我不好,不是溫蒂的錯!你罰我吧,求求你別懲罰溫蒂,我再也不敢哭了!求求你了!怎麽打我抽我都行,我自己去碎酒瓶上跪一天,你別罰溫蒂了好不好?我真的再也不敢哭了……不敢了……”
這個人一定是和爸爸一樣厭惡看到自己哭,所以才會這麽生氣,李中秋腦袋裏吓得一片空白,心裏難過的就像是馬上要死掉了一樣,不,他覺得自己比死了還要難受,怎麽辦,他不想惹這個人生氣的,結果還是搞砸了,溫蒂還要因為自己被罰,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