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希雷路法特陛下此刻已經徹底僵硬住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被人抱住了該怎麽辦,尤其是被自己心裏很喜歡很珍視的小家夥抱住了,他該怎麽辦?

掙開?小可愛那麽小那麽脆弱,會被弄疼的!不掙開?就這樣一動不動任由自己被從背後抱住,那是完全違反一個合格王者和優秀軍人該遵守的信條的行為!希雷路法特的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激烈鬥争過,他想嚴格恪守自己的信條,卻又不舍得推開那軟軟的小身子,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原本是要對溫蒂說出的一句“扣除你半個月薪金”就這樣被堵在了嗓子裏,說什麽也說不出口。

李中秋還在不斷苦苦哀求着,發顫的聲音到後來已經嘶啞了,臉上慘白一片,神情惶恐驚懼到了極點。

幸好在李中秋情緒崩潰之前,希雷路法特陛下的心理鬥争終于有了結果。他轉過身,把李中秋顫抖的身體抱進懷裏,手掌輕輕撫着李中秋的後背,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小家夥,只好沉聲承諾道:“不罰溫蒂。”

頓了頓,他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聲音冷硬中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窘迫,生疏僵硬地哄道:“乖,你別怕。”

被他這麽一哄,在那寬厚溫暖的懷抱裏感受到了安全感,原本還沒有哭的李中秋一下子就爆發了,一只手攥着手心裏的袖扣,一只手緊緊攥住希雷的衣襟,腦袋紮進他懷裏,一邊哭得渾身直抽抽,一邊卻在不停重複着:“我不敢再哭了……不敢了……”

那聲音嘶啞又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卻讓希雷路法特感受到了心髒被揪起來的感覺,他在床邊坐下,給懷裏的小家夥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神情和身體都緊繃着,手上的動作卻更加輕柔,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就弄疼了懷裏小小的珍寶。

以最快速度趕到王宮的碧斯外星生物服務中心的專業醫生格瑞絲女士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們撒加人引以為傲的新任撒加王,以冷酷、鐵血、果決著稱的希雷路法特陛下正坐在天藍色的大床上,低頭凝視着懷裏的小小生命體,寬厚有力的手掌輕撫着小家夥的後背,周身的氣息不再淩厲冰冷,給人一種柔和而溫馨的感覺。

帶着格瑞絲醫生上樓來的特洛德看到眼前這鐵漢柔情的場景,站在門口打了個哆嗦,原本還能維持嚴肅冷峻的俊臉皺得和苦瓜一樣。跟了陛下這麽多年,他還是頭一回看到陛下在部下面前露出這麽一副有損威嚴的樣子,作為唯一目睹的親衛隊隊員,該不會被滅口吧?!

站在旁邊的溫蒂一直關切焦急地看着李中秋,想上前去把小可愛摟進懷裏好好安慰又不敢和陛下搶人,只好在一邊幹着急,這下看到門口的年輕女醫生和特洛德,她連忙對希雷提醒道:“陛下,外星生物服務中心的醫生來了。”

希雷其實早就聽到了門外走廊上傳來的動靜,只是懷裏被身體軟軟的小家夥拱着的感覺太過美好,他希望能多感受一會,舍不得放開而已。他右手繼續輕輕撫着李中秋的頭頂和後背,擡起頭來,銳利的目光掃向門口,掃過有着一頭淡金色長卷發的年輕女醫生格瑞絲,視線落在後面的特洛德身上。

被盯上的特洛德馬上挺直身體,嚴肅無比地行了個軍禮,表示自己已經完成任務,要繼續回去站崗。希雷深深看了他一眼,颔首,沒有說什麽就讓他離開了,然後對格瑞絲醫生點了點頭。

格瑞絲渾身一凜,從那冰冷淩厲的眼神裏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立刻收斂心思,快步走進房間。她把手裏提着的銀色儀器箱放到桌子上,打開,迅速裝備好精密的檢查儀器,轉身對希雷說道:“陛下,請您将您懷裏的地球人放到床上,我來為他做全面的身體檢查。”

聽到這話,希雷路法特陛下動作一頓,又在懷裏的李中秋背上輕撫了兩下,這才松開手臂,輕手輕腳地把李中秋從自己懷裏撈出來,放到床上。

他俯低身子給臉哭得像只花貓一樣的小家夥調整好平躺的姿勢,沉默着用拇指抹掉那通紅的臉頰上還濕着的淚痕,明明是個身材高大精壯的冷峻男人,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到透着幾分小心翼翼。

李中秋愣愣地看着他,眼淚已經因為哭累而收住了,只是時不時抽搭一下。希雷這一刻的模樣映在他那雙濕漉漉的琥珀色大眼睛裏,也印進了他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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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好好感受一下自己心裏那種甜甜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感,眼珠子一轉,李中秋就看到了正在一步步向床邊走來的醫生格瑞絲。

她身上和手上佩戴的冰冷儀器落入李中秋的眼睛,瞬間讓他想起了自己最開始醒來時躺着的金屬臺、空曠的房間和那些和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樣的奇怪儀器,随之而來的就是那刻骨銘心的疼痛記憶,這些可怕的回憶讓他瞳孔瞬間收縮,尖叫一聲,從床上彈起來又飛快地鑽進了希雷的懷裏。

這回無論外界有什麽聲響,別人說什麽話,李中秋都四肢并用像八爪魚一樣死死扒在希雷那高壯的身軀上,死也不肯放開手從希雷懷裏出來。極度的恐懼讓他手指用力到泛白,兩條腿也緊緊纏到希雷勁瘦結實的腰上。

培迪說的那些話又在李中秋腦子裏響起,他咬緊下唇一聲不吭,渾身都在瑟瑟發抖,覺得那種從骨子裏滲出來的讓自己生不如死的疼痛好像又回來了,那麽痛,一直痛,痛得好像馬上就要死了……

那段噩夢般的經歷只是被他無意識地埋在了腦海深處,就像是把從小到大受到的那些虐待都深深藏起來,不去想,不去怨,腦袋裏只想着好好活下去。這樣的李中秋就像是一株野草,脆弱不堪卻也堅韌無比,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受過的那些可怕對待而自暴自棄過,小心翼翼地活着,渴望着得到關愛和幸福。

然而當初在實驗室裏經歷的痛苦卻超出了他的心理負荷,已經被他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給屏蔽起來了。如果不是再次看到那白色長袍和那些熟悉的冰冷儀器,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現在猛然被迫想起來了,李中秋仿佛又陷入了當初的噩夢裏,無處可逃,也沒有人會來救自己,籠罩他的只有無止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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