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靜靜對望,男子淡笑着不發一言,他在等,等墨皓熯開口問他,然後将一切先機掌控在自己的手裏,可是顯然,他有些低估墨皓熯了,人家不但沒問甚至于連理都不理他,悠悠然低下頭,觀注的眼神全都放在了楚飛的身上。
詫異的眨了眨眼,半晌忽而笑了,身形輕動,飄渺的身姿只一晃就來到了墨皓熯跟前,迎視着挑起眼簾望向他的少年淺淺而笑,白蓮般清純讓人升不起一絲亵渎之心的氣質在這一颦一笑飛騰、升華。
他是仙!這是墨皓熯心頭閃過的第一個印象,但下一瞬就又撇撇嘴将這個念頭扔進了拉圾桶裏,仙會随随便便出現在山谷裏還刻意朝他誘人的笑嗎?自己又不是神,于是玩味的眯了眯眼睛,墨皓熯淡淡看着男子仍舊保持沉默。
笑了,這回是真心的笑了,波瀾不驚看不出情緒的眼眸在此一刻閃爍起了真實的暖意,男子輕輕曲起一條腿蹲跪在墨皓熯對面,喟嘆着摸了摸他的頭,“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在下沐青瑤,墨公子,久仰了。”
久仰?這話從何說起?還有那聲墨公子,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着沐青瑤叫的有些……怪怪的,“你認得我?”
“當然,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他是他的希望,此生唯一一個可能改變自己命運的希望,自己又如何能不認得他?
“你有事求我。”不是問是肯定,墨皓熯眯起眼睛笑的很耐人尋味。
愣了下,沐青瑤很痛快的點了點頭,“是,我有事求你。”
見沐青瑤如此痛快的給出了回複,墨皓熯反倒有些吃驚了,看這人也不像個老實的貨色,怎會如此輕易就将把柄放到他的手中?
“別吃驚,我求你的事情對你一樣有利,既然是雙贏的局,我自然沒什麽好在意的。”再摸一下少年的頭,顯然,少年驚詫挑眉的樣子取悅了他。
扭頭,第一次是沒注意,這一次是不小心,瞪一眼笑的風姿飄渺美若天仙的男子,他要是再敢随便摸他頭發,小心剁了他那雙爪子!
“呵呵……”低低的笑了,退後一步聳聳肩,“墨公子不好奇我為什麽找你嗎?”
“我不問你也照樣會說。”言下之意為,說了和放屁沒多大區別。
摸鼻子,繼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沐青瑤緩緩收起了笑,“我需要你幫我殺一個人,成功了我會治好你的身體,讓你可以正正常常的生活。”
“正常生活?你?”不是他瞧不起人,這家夥裝B也許很熟練,但醫人……恕他沒有自殺的傾向。
“對,就是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先拿楚飛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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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攬着楚飛的手臂緊了緊,“楚飛是人不是死物,你說試試就試試,萬一出事怎麽辦?”凡是對他好的他都會千百倍還之,楚飛在別人眼裏是什麽他不管,但在他的眼裏,楚飛是朋友是知已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哪個敢打楚飛的主意他就跟哪個拼命!
“是嗎?那你何不問問楚飛自己?”笑看着緩緩睜開眼睛的楚飛,沐青瑤清朗的聲音帶着無窮的誘惑,“我可以讓楚飛擁有高深的武功,還可以……解開他身上的血咒。”
“你不騙我?”猛的坐直身體,虛喘了幾口氣楚飛擡起頭死死盯着沐青瑤看。
“楚飛。”他不贊同楚飛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于是搖了搖楚飛的手,墨皓熯緊緊皺起了眉頭。
“無悔,讓我試試吧,我不想再當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廢人,更不想将自己的命運交付在那些人的手中。”說到此楚飛朗朗的眼眸中突然湧現出了濤天的恨,墨一樣的瞳子剎時間變化成了鮮紅色,詭異的顏色凄美而又妖豔,如果說剛剛沐青瑤給墨皓熯的第一印象是仙的話,那麽此時楚飛給他的印象就是魔,被血染紅的魔。
“楚飛……”他變了,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坎坷少年,心頭升起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卻是欣慰,這樣的楚飛才算真正長大了吧?男兒生當笑傲天下,那才是男人的生活,“好,我支持你的決定。”如果這是你的選擇。
“謝謝你,無悔。”一切盡在不言中,楚飛知道墨皓熯懂他,只這一點就足夠了。
“開始吧。”靜靜站到沐青瑤身前,楚飛緊抿住嘴唇,會很痛苦吧?血咒發作時讓人痛不欲生,那解去時,應該也會痛的死去活來吧?握緊拳,自己一定會挺過去的。
“把衣服解開,露出血咒的位置。”淡淡開口,當楚飛解開了衣襟露出了血咒,沐青瑤抽出了靴子裏的匕首。
墨皓熯很緊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沐青瑤,楚飛的心也提了起來,看着青光閃閃的匕首,他不可控制的想到了以下場景。
這匕首會紮進自己的身體,然後剜出血咒周圍的肉,到時一定鮮血淋淋,可是自己一定不會喊疼的,一定!
時間在靜默中溜走,匕首緩緩舉高,沐青瑤手腕一轉匕首快速劃過了他的手指頭,鮮血迸出,只見沐青瑤幹淨利落的将帶血的手指抹向了楚飛胸口的血咒,然後掏出手帕低頭仔細的擦拭起手指頭……
默……烏鴉天上狂叫着飛過~~~~~
“這就……完了?”楚飛傻愣愣的看着尤自低頭擦手的某美男,未免也太簡單了吧?可低頭看看沒了血咒的平滑胸口,又不由得他不信。
某男詫異的擡頭,“是啊,有哪裏不對嗎?”
“不,是我們錯了。”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墨皓熯望天望地就是不望沐青瑤。
悶笑着将兩人詭異的表情盡收入眼底,沐青瑤暗暗爽了個夠之後才開口解釋道:“我的血可以解去血咒,這是天生的,現在楚飛的血咒解開了,剩下的練武……就只能靠他自己努力了。”
“你到底是誰?”天香國千百年來無數男子奢望的事情這家夥只浪費幾滴血就解決了,這人……難道也是什麽殿或宮的?
“你終于肯問我有關于身份的問題了。”感嘆的搖一搖頭,沐青瑤突然朝墨皓熯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你猜猜。”
我突~剛剛自己哪只眼睛看出這家夥風姿飄渺儒雅翩翩來着?戳瞎了算了,“愛說不說。”
“真沒趣。”見墨皓熯完全不給面子,沐青瑤無奈的收起了玩笑的心情,“我來自瑤池仙殿,我還有個姐姐叫沐倩嬈。”
“你是仙使的弟弟?!”楚飛驚呼,天香國仙使的名字家喻戶曉,仙使,上天派到天香國的使者,據說仙使千百年來都沒變過樣子,永遠那麽年輕漂亮,而有關于仙使弟弟的傳聞卻很少見,這麽多年來沒有人知道仙使的弟弟叫什麽名字,只知道有這麽個人而已。
“對,我就是仙使的弟弟。”說到仙使兩字時,沐青瑤眼中的鄙夷意味相當明顯,冷冷的寒氣籠罩全身,水蓮般高雅的男子眨眼間變成了飛雪山崖上的寒蓮,孤傲而冰冷毫無一絲人氣。
摸下巴,墨皓熯百分之百肯定,這人所謂求他的事情,一定和他那個姐姐有關,姐姐=仙使=身手高強=不好對付,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最後=出,自己若是應了沐青瑤的要求就和送死差不多。
“墨公子想必已經猜出了我求你的目的了吧?不錯,我……”
“等等等等。”擺擺手阻止沐青瑤再說下去,墨皓熯歪着身子斜倚在樹身上邪笑,“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為了你而拼命?不要和我提解開楚飛身上血咒的事情,我沒求你,是你自己說試試的。”既然是試試,自然不需要領情吧?
愣了下,顯然,沐青瑤沒想到墨皓熯會這麽的……無恥,過河拆橋啊,還拆的比風都快,于是苦笑起來,沐青瑤索性找了塊石頭坐下打算長聊,“墨公子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哪裏說過需要你拼命的?”
“你敢說你沒打算讓我去找你姐姐麻煩?”挑眉,要是沐青瑤說不是,他就給他洗一輩子腳!
垂下目光許久,沐青瑤感嘆,“墨皓熯不愧為墨皓熯,邪皇之名在下領教了。”
身子一僵,墨皓熯冷冷抿起了嘴唇,沐青瑤果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人是猜的還是有什麽證據?總之這感覺……讓人很不爽。
“墨公子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嗎?”微笑,不等墨皓熯回答又接着說道:“我能看到靈魂噢,你的身體和你的靈魂不一樣,換句話說……”起身,走到墨皓熯跟前俯視着他,“你~是~借~屍~還~魂~的!”
仰看着笑的風華無限的男子,墨皓熯悠悠回給他一個比他更加燦爛的笑,“那~又~如~何?”是啊,就算這人知道自己是借屍還魂的又怎樣?自己一沒偷二沒搶,老天給的緣法關他屁事!
“墨公子自殺過吧?是不是沒成功?”好像很喜歡看少年變臉,沐青瑤随手又扔下一枚炸彈。
抿着嘴唇說不出話了,如果說自己附身的事情是沐青瑤看出來的,那自殺……就不只是看那麽簡單了吧,回想自己第三次意外的重生,猛的一個念頭閃過了腦海,“我重生和你有關?”
“聰明。”贊賞的送上一抹笑,“但并不完全準确,準确的說法是,你重生所使用的魂器,和我有關。”
他知道魂器?墨皓熯沉默了,魂器是自己第一世時找來的東西,早就用掉了,連重生都重了兩次了這人是怎麽看出來的?更何況這第三次重生可是附在別人的身上,沐青瑤說看出來就看出來……他神通是不是太大了點?還是說,這人真的是神仙?可能嗎?
“別這麽看我,會讓我誤以為你對我有好感的。”一本正經的說話,然後在墨皓熯微怒挑起眼簾時馬上轉移話題,“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得到魂器的,那東西是我師父練制的,凡使用者都會在靈魂上烙下魂器的烙印,所以我看得出并不難,最讓我好奇的是,一般使用過魂器的人應該在死後都灰飛煙滅了,你怎麽會重生?”
白眼一個,“你問我我問誰去?”不過一聲雷自己就重生了,他還郁悶呢,“喂,你還沒說為什麽知道我自殺過的。”
“很簡單啊,看你的性格就知道了,附在這麽一副動不動就會壞掉的身體裏,你能忍受得住苦熬幾十年甚至上百年?而死不了,這是魂器的護主本|能,你想自殺還不如設計別人作掉你。”
“……你還真是了解我。”這話帶着點挖苦意味,但沐青瑤一點也不在意。
“幫殺了沐倩嬈吧,墨皓熯,事後我會醫好你的身體,讓你光明正大走出天香國。”他的時間不多,耐心更少,殺了沐倩嬈是他活着的唯一目标。
“不行。”
“你說什麽?”墨皓熯竟然拒絕?急了,上前一步一把揪起少年的衣襟,沐青瑤失控的低吼,“你再說一遍!”
“我說,不行。”完全不将沐青瑤的殺氣放在眼裏,“為什麽一定要是我?”殺沐倩嬈很危險。
“只能是你,因為你一體雙魂,也只有你不會被沐倩嬈的咒術困住。”
“噢~”原來如此,于是底氣十足的墨皓熯瞬間揚起了眩目的笑,“那我要追加一個條件。”
“什麽?”表情一頓,沐青瑤有些明白墨皓熯的心思了,“你要坐地起價?”牙癢癢,這小子好嚣張。
“然也。”拍拍沐青瑤的頭,臉上露出一抹孺子可教的笑,墨皓熯這是報複,赤|裸裸的報複,報複沐青瑤一連摸了他好幾次頭。
“說!”牙齒磨啊磨的,此時什麽仙姿風骨,在沐青瑤的身上半點也找不着了。
“你不止要醫好我的身體,還要讓我在瑤池仙殿待到我自己想走為止,不準你限制我的自由,不準在仙殿裏設制任何針對我的障礙,我可以在仙殿裏随意走動,包括我身邊的人,怎麽樣?這點要求不過份吧?”笑的像只狐貍,墨皓熯瞄一眼深受打擊的某位,心情更舒暢了。
眼角抽搐,這還叫‘點要求’?啰裏啰嗦一大通其實不過是一句‘他想當仙殿臨時的王,學光看光榨光仙殿所有的學問和秘密’,墨皓熯啊墨皓熯,你可以再邪惡一點嗎?
“小沐子不同意?”我笑,我得意的笑,讓你再裝B,讓你學父皇逗弄本少爺,這回知道苦果子不好吃了吧?哼,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小瞧人!
小……小沐子??盡管他是天香國裏長大的,可也知道一般小什麽子的都是稱呼太監吧?回手給了墨皓熯一記暴粟,趁少年抓狂之前直起身體如風後退,呼好險,臉差點被一爪子弄花了,“好,你的要求我同意你了,我先回仙殿一趟,楚飛準備準備開始修行,而墨公子嘛……好好睡一覺吧。”
“等等。”叫住想要飛走的人,“你一來一回要多長時間?”可別一等好幾個月,太熬人了。
“三刻鐘。”豎起三根手指晃晃,沐青瑤笑的很邪惡,“你們看到那座山峰沒有?”手指點點當初墨皓熯兩人順着繩子下來的地方,“那對面就是瑤池仙殿的後山,我就住在上面。”
墨皓熯和沉默了許久的楚飛再次默了,原來他們兩個跑了一大圈住人家窩裏來了,半個多月都沒被人發現,該說是幸運嗎?
等沐青瑤走了,山谷裏只剩下了楚飛和墨皓熯,看着對面低垂着眼簾不說話的少年,墨皓熯嘆了口氣,“楚飛,我其實……”
“別說,什麽都別說。”連連搖手,“不管你是墨無悔還是墨皓熯,在我眼裏你都只是你,別向我解釋什麽好嗎?我不需要聽,真的,一點也不需要。”自己只是認定了這個人而已,就這麽簡單。
“……謝謝。”真心的謝謝,墨皓熯是他的過去,不堪回首的過去,楚飛能看得懂這一點,既讓他吃驚又讓他感動。
于是相視一笑,兩個人并排坐在了草地裏,墨皓熯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而楚飛……他在偏頭看着身旁的少年,靜靜的癡癡的看個不停。
番外之——沐青瑤
我叫沐青瑤,自小死了父母卻有一個雙生的姐姐陪在身邊,在這遍地都是毒物的苗圃村裏,兩個無親無故的小孩子想要生存簡直太難太難了,所以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怎樣賣乖怎樣讨好別人,然後從那些偶而心情很好的大人們那裏得到些食物與姐姐充饑,一月月一年年,我在慢慢長大,懂得的東西也開始越來越多起來。
我知道了因為自己和姐姐嬌好的容貌有人妒有人貪,還撞見過姐姐被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按在地上撕她衣服的場景,我好害怕,身邊那些以前常常欺負我們或者不理我們的男男女女們似乎天天都在變化,他們泛着青光的眼神,她們癡癡盯過來的動作,每一樣都讓我膽寒。
記得那天,天上下了好大的雪,小小的屋子四處透風,因為沒有柴取暖我只能和姐姐抱在一起互相供暖,姐姐小小的手緊緊攬着我的腰,我聽得到她牙齒打顫的聲音,一如每年冬天一樣。
天漸漸暗了下來,柴門外卻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還沒等我和姐姐詫異來的是誰,門就被人一腳踢開了,進來的是兩個男人,我認得他們,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裏沒有誰是不認得誰的,以前看到他們我會小心的躲開,因為他們在村子裏的名聲很不好,整天不是喝多了鬧事就是打架鬥毆總之沒幹過正經事。
“哈哈王二,這兩個貨色長的越來越好看了,今天我們就拿他們取取暖如何?”
“嘿嘿……那你玩女娃子,男娃子嘛……交給兄弟我好了。”
看着他們邪惡的笑,聽着他們惡心的話語,雖然我還不懂得他們要做什麽,但直覺上知道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姐姐和我一樣,我們哆哆嗦嗦站起來向後躲,但小小的屋子就這麽大,哪裏躲得開兩個成心找碴的成年男人?于是沒多久,我和姐姐分別被人壓在了身下,‘嘶嘶’衣衫碎裂的聲音清晰入耳,身上好涼,心更覺着冷,身邊的姐姐在大聲喝罵着什麽,我也氣急的咬了身上的男人,然後臉頰上一痛,火辣辣的感覺充斥着心頭,誰能來救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求救聲,薄薄的門板再次被人推開,接着身上的壓力消失了,朦朦胧胧中我看到了一個男子的身影,他像個勇士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将我由地獄裏拉了出來。
和姐姐抱在一起看着男子将王二他們打暈扔了出去,姐姐緊緊抓着我的手,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我手背上的肉裏可是我卻不敢呼出聲,因為姐姐的眼神好可怕,冷冷的像是前些日子闖進村子裏的那頭餓狼,“姐姐……”低喃才剛剛出口,姐姐就沖了出去,她跑到王二兩人的身邊,抽出了他們腰間的匕首瘋了般朝他們紮去,一下兩下三下……漸漸的,鮮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雪地,我站在門口看着仍自紮個不停的姐姐,下意識擡頭看向了一旁的男子,他……會不會被姐姐吓跑?
男子并沒有走,他只是用很複雜,複雜到當時的我還不明白的眼神看着姐姐,“這就是天意吧……”輕輕的聲音由他的嘴唇邊溜出,男子轉過身抱起我又笑了,他說,“幸好還有你。”
我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但我讀懂了他眼睛裏的溫暖,最後他将我和姐姐都帶走了,并且讓我們拜在了他的門下,我是感恩的,因為師父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給了我可以快快樂樂活下去的人生,而姐姐……她一直都沒叫師父為師父,她恨,恨天下所有人更恨男人,她在師父問她将來要做什麽時,毫不猶豫的說,她要毀掉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個不留!
多少年了,我仍記得姐姐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冰冷、瘋狂、執着、血腥,她把父母的死和自小的遭遇都歸結到了男人是罪惡的源頭之上,她變了,變成了為恨而活着的人,不知道什麽叫做快樂,也不認為人活着會擁有快樂。
進了門才知道,師父還有兩個弟子,一個叫洛曉,十八歲,是個很願意笑的漂亮女孩子,一個叫楚慕雲,他是大師兄,是一個……很美很美卻更淡漠的男子,他的眼睛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平靜無波的,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物,都一樣,在他的面前你無端端就會覺着矮了那麽一截,也會不自覺的對他生出親近之心,看到他就想笑。
我常常跟在大師兄身後跑,因為我和姐姐拜入師門時才只有十歲,再加上常期營養不良看起來最多六七歲,所以師姐和大師兄都很疼我,努力跟着師父學東西,努力勸姐姐放下恨學會愛,努力跟在大師兄身後模仿他高雅淡漠的笑。
一晃十年就這麽匆匆溜走了,二十歲的我不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我看出了師姐對我的愛慕,也撞見了姐姐壓倒大師兄時滿臉鄙夷的樣子,大師兄淡漠的表情越來越少,他開始喝酒,醉了總會坐在我的屋子裏一夜到天亮,山上唯一沒有變的是師父,他像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無論底下弟子們鬧的多大都泰然的該幹什麽幹什麽,直到那一天,師姐向我表白而姐姐差點強X了我。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姐姐壓在我的身上對我說,她要毀了我,身為她的半身,她不會殺我卻要毀了我,讓我和她一起恨,一起生活在地獄裏,所以我沒有資格得到幸福,永遠都沒有。
直到那時我才懂了,為什麽她要折磨大師兄,明知道大師兄對她動了情卻依然毫不留情的傷害,因為她知道,我在乎大師兄,我拿大師兄當成了與她一樣的親人,身為姐姐半身的我不應該有除她以外的親人,其中也包括救了我們并養育我們長大的師父。
是師姐救了我,姐姐被師姐帶到了師父那裏,可師父最終還是沒有重罰姐姐,只是将她囚禁在地洞之中面壁思過。
半年之後,姐姐出來了,她是被大師兄偷偷放出來的,那晚姐姐答應了大師兄會和他遠走高飛,但姐姐騙了大師兄,她沒有走,反而……殺了師父,就在我的面前,用她心頭血養的蠱王控制着大師兄将長劍刺進了師父的胸口。
我混身冰冷,第一次在心中産生了恨,恨姐姐為什麽執迷不悟只想着人性的惡,恨自己無能,明明就在眼前卻救不了敬愛的師父。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恨意,師父笑着朝我擺了擺手,他問我可還記得他那天說過的話,我點頭,他又對姐姐說,她動誰都不能動我,因為我是她唯一的劫,若是她還想強X我會立刻死去,最後師父安撫着表情木木然然的大師兄,告訴師兄他不怪他,一點也不怪。
再後來,耳邊轟然炸響,我看着師父用自爆的方式将師門重寶引爆,接着我們幾個人就一起掉到了天香國,這個以女子為尊的國家。
多可笑,就因為我們是從天而降的,就因為姐姐神奇的功法,所有人都認定了姐姐是仙,是上天派到人間的使者,一開始我也以為這是老天在幫姐姐,以她對男人的恨,擁有了如此崇高的地位,又是這麽個女人當權的國家,怕是這裏的男人第二天就會死絕了吧?
可是下一刻我就發現了一個秘密,我們三個人竟然都離不開那座山,活動的地方只有整個山上下,我笑,笑的姐姐幾次想殺我卻又不敢動手,大師兄也笑,滴滴血淚順着他的眼角落下,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大師兄了。
空蕩蕩的山上蓋起了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宮殿,我被安置在了後山最為偏僻的地方,我被姐姐廢去了武功,我沒反抗,不止因為我不是她的對手,更因為……師父交給我的信。
淚水由眼角落下,我終于明白了那天師父對我說過的話了,就在他被殺前兩天的一個晚上,師父将我叫到身邊,先是交給了我一個法器,告訴我若是有一天我承受不住所有的痛苦想死去,那就用它,那法器叫魂器可以使人帶着記憶重生,後又對我說,不久我和姐姐會被流放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我跟姐姐會在那裏生活很久很久,他讓我不準恨,因為我是姐姐的劫,只要我的心是清明的姐姐就永遠都不可能兇星耀天。
我從師父那裏知道了好多,比如說,我和姐姐世世代代都是雙生子,一兇一吉,命運不可改,若是能被感化将是大造化,本來師父找到了我們以為他可以做到,但他失望了,可他算出了另一段緣法,在另一個世界裏,姐姐的緣也許可以感化她心中的兇性。
師父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吧?所以那天才會把什麽都交待的這麽清楚,于是守着這個秘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姐姐的聲望高過了皇族高于了一切,等到另一個女人出現還成為了瑤池仙殿的大祭師,等到大師兄嫁給了那個祭師卻仍是不肯見我,等着等着,在活一百年睡三百年的日子裏,整整一千二百年就這麽過去了。
而那些不知道原因的天香國人,看到姐姐不朽的容貌更加認定了她仙使的身份,我冷笑,什麽仙使?不過是修行加上蠱術罷了,說我們是仙倒不如說是巫更貼切一些。
就在兩百年前,我手中被姐姐強行搶走的魂器有了新的主人,它陣動出來的波動讓我在第一時間抓住了機遇,重活兩百年,熟知了這兩百年一切事情的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恢複功力,血脈覺醒,我欣喜而又激動的等待那位魂器新主人的到來,但他沒來,他……死了。
這讓我很吃驚,我砸爛了屋子裏所有的東西,一千二百年的期盼,我盼來的就是失望嗎?!正在我絕望時,我的影像水晶裏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少年靈魂深處的魂器波動讓我愣了好久。
這個使用過魂器而重生過的人,竟然……又重生了?震驚。
不過震不震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希望終于來了,每天每夜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漸漸的我知道了他身體不好,了解了他的愛而不得,他苦我跟着苦,他笑我也一起傻笑,也許因為曾是魂器舊主的原因,我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心緒,就像他才是我的半身一樣。
千盼萬盼終于盼到他來到了天香國,成功将他身邊礙事的墨蕭寒引開,散發着靈魂波動引領着兩個逃跑的人躲進離我最近的後山山谷,我靜等着最好的時機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一點也沒讓我失望,不論是反應還是心機,他讓我這個了解他甚于他自己的人也一再的吃癟,一聲久仰道出了我無邊的感嘆,可惜他聽不懂,但我無所謂,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墨皓熯,幫我殺掉姐姐吧,這世上只有你可以殺了她,她的術咒一次只能針對一個靈魂,你的靈魂不屬于你的身體,姐姐就算再使術也無法讓你受到傷害,我不知道姐姐的緣是誰,也不想再等那個緣了,我要用我的緣,也就是你,來結束這場惡夢一樣的人生,哪怕代價是我的生命。
別讓我失望墨皓熯,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