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贖罪第十八記
刀槍、護衛、枷鎖、以及懦弱不堪的男人。
駿馬遭人圍困,不安的扭動着身子,漆黑的瞳倒映着近在咫尺的利刃。
本該陷入沉睡的黎鄉鎮燈火通明,幾乎不曾露面的鎮長被粗繩捆綁,正跪伏在誰人的腳旁。
褚景玥緊攥着缰繩,看着害怕到渾身都在顫抖的徐強,心在一瞬間靜如止水。
雖有些意外,但倒也是情理當中之事。
他冷哼一聲,瞥了眼得意洋洋的淩王,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還以為會是什麽棘手之人,結果竟是此等粗人,倒還真叫人失望。
“無趣的捕快游戲,差不多該結束了吧。”淩王穿着華麗,甚至遠超于褚景玥。他發出不屑的笑聲,半俯下身,踢了踢腳邊的鎮長,“這便是你從麗城請來的救兵?何其搞笑,就憑一個毛頭小子,還有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淩王攤開左手,示意身旁人向前:“本王生平最恨睥睨我之人,不管是誰,都沒有此等資格。将他二人扯下馬,關入地牢,聽我發落!”
許漾目瞪口呆,瞳仁顫抖不定。
這是從未有過的場面,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從未寫過這樣的劇情!
全都亂套了,這已經不是她能人力改變的了。必須......必須重頭開始了。
鄉兵湊上前奪過缰繩,毫不猶豫的将許漾拖下馬。她重重摔落在地,疼痛并未能讓她清醒。尖矛抵在腰間,數只手将她拖動,絲毫不在意她此刻是何種姿态。
褚景玥平穩落地,視線掃過淩王,最終落定在許漾身上。他微微睜大眼,握拳的手突然松開,就這樣任憑鄉兵押解自己。
腰間玉石晃動,映射着周遭的光芒。他垂頭不語,只聽得身後陣陣嘲諷之聲。
“什麽麗城衙門,在我淩王這裏也不過是只蝼蟻,連喪家之犬都算不上的無用之人。”淩王大笑,肥大的手落在徐強肩頭,“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不錯,你果然很有天賦。如此,我便将最後一件事吩咐于你。只要此事了解,你便可以一家團圓,過上正常的生活。”
Advertisement
最後一件事?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罷了,如今即便知曉此事也是無用。
當務之急,是從地牢中脫身,揭開這“淩王”的真面目一看。
區區一鄉紳,絕無這般大的膽子犯下如此罪行。定是有人慫恿,亦或是在背後出謀。
衙門外,整齊的石地板被砸作數塊亂石。門楣之上,牌匾落滿灰塵,已看不出原來的字跡。
此地鄰近麗城,應治安尚可才對。即便縣衙不作為,麗城城主也當有所察覺才是。
可此地變作如此之況,卻竟無一人在意?細細想來,不免怪異。
褚景玥思考着,身前斑駁血跡忽引去他的視線。他一愣,這才發覺許漾竟是被一路拖行也未曾反抗。
尖銳的碎石劃破衣物,刺穿她的皮膚。鮮血順着小腿流下,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這個傻瓜,腿受傷了竟也不自知嗎!啧,真不叫人省心。
許漾皺眉,傷口傳來撕裂的痛感。她終于從驚異的狀态脫離,歸複正常。不過,早已為時過晚。
地牢陰暗濕冷,讓人不由的戰栗。涼風自小窗灌入,幾縷月光落下,似在憐憫他們。
疼!好疼!!
許漾被推入牢房,踉跄的撞在牆上。她五官皺作一團,無力地順着牆壁滑坐。
“受了傷還硬撐,你是傻瓜嗎!”褚景玥半跪在她身前,扯開她傷口處的衣物,“既能忍這一路,再忍上片刻只怕也不算為難你。聽好了,等下莫要喊疼,莫要引來看守。”
說着,他扯碎衣角,将布條纏于指尖,撥出了嵌入血肉的小石子。血染紅了布條,染上他的指尖。
真是奇怪,他明明可以直接拿下那淩王,将一切事宜處理的幹淨利索。可是,為何他剛剛卻改了主意?
罷了,此刻先處理她的傷勢要緊。
毫不猶豫的,褚景玥将衣擺扯做數條,仔細地為她包紮着傷口,絲毫不在意衣袖上沾染的血漬。
片刻後,他起身,長舒一口氣,卻未發現手指竟因高度緊張而顫抖着。他握拳,道:“這樣簡單的包紮算不上處理傷口,還是得快些離開這裏,找個大夫看看。大小姐,你若能改變未來,不妨助我一臂之力。”
許漾臉色發白,默默一點頭。她用力撐開五指,召喚出了劇情筆。
“窗口通往縣衙後院,但縫隙太小,不能過人。”褚景玥抓住木欄,蹬牆上去探看了一番,“既并無守衛,便只有入口處的四人需要解決。”
她趴在地上,撥開礙事的幹草,提筆寫下了虛浮無力的字。
懷彥寶與元晔晔前來解救褚景玥。
靜心觀察了片刻後,他從牆上跳下,拍落掌中灰塵:“此刻夜未深,你可休息片刻。待守衛疲于職守時,你我便離開這裏。”
他看向許漾,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有氣無力。
劇情筆被丢落在地,将幹草的染作紅色。陰冷的牢房侵蝕着人的體溫,帶來極地般的寒冷。
“許漾?”他靠近她,輕輕搭住她的肩,“可是身體不适?”
許漾點頭,猛一個寒顫。她抱住自己,就連衣裳都散着絲絲寒意。
褚景玥垂眸,将帶有餘溫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他貼着她坐下,語氣柔和了許多:“此刻若是貿然闖出,只怕會被那淩王捉回。所以,再忍耐片刻可好?不會很久,只要時機成熟,我便帶你離開。”
[檢測到宿主身體機能正在大幅下降]
[建議:請快些就醫,以免身體出現更多問題]
她靠在角落,纏在傷口上的布條被血浸紅。此時此刻,她甚至都沒有閱讀系統消息的精力。
劇情已經寫下,接下來就是等人來了......
啊......忘記把她的名字也加上了,他不會把她一人撇在這裏吧?
許漾閉眼,雙手開始向下滑落。她朝一旁歪去,倒在了有着少許溫度的懷中。
褚景玥攬住她的肩,一摸她發燙的臉頰。他一驚,輕輕晃動她,忙道:“許漾,醒一醒。此刻若是睡去,你的病會加重的。”
“許漾?許漾!”
“就......睡一會。”
淩亂的氣息從身前傳來,他抱人的手一僵,忽有些不知所措。
雖傷得厲害,但應是不致命。只是既已出現發熱之症,便不容耽擱了。
正當他思索該如何引開守衛時,雜亂的腳步聲從甬道傳來,在空蕩的牢房間回蕩。
好大的酒氣。
褚景玥皺眉,抱緊懷中人,警惕着牢房外不懷好意的男人。
一身酒氣,幾乎爛醉,當不會是帶人去審問的。既不是來審問的,那便......
!
他猛睜大眼,惡狠狠地壓下眉頭。
惡心的家夥!
男人抓着牢門,從腰間拿下了鑰匙。他看着昏睡的許漾,笑容令人作嘔。
褚景玥怒從心頭起,盯着牢門一點點開啓。
“小子,你,你把這個女人交給我。”男人晃悠悠的來到他面前,半天才站穩。
“你要帶她去哪?”
“去、去哪兒?關、關、關你屁事啊?!快把她交出來!”
有機可乘。
褚景玥将許漾輕輕放下,擡起手,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低下頭,默默數着男子的步子。
“算你識相,臭小子。”
“是嗎?真是承蒙您誇獎。”
突然,褚景玥擡頭,一把扯過男子,将其反叩在地。他瞬間起身,單手摁住男子的頭,膝蓋壓在他的腰間。
手刀打斷男子反擊的動作,褚景玥奪下牢門鑰匙,厲聲道:“我不傷你性命,你且回去告訴那淩王,喻家向他問好。”
說完,他一腳踢在男子的腹部,将人踹出三尺遠。他彎腰抱起許漾,冷眼看着男子:“沒聽清?那我便再說與你一遍。”
他直起身,聲音大到甬道之上都能聽清:“吾乃皇——麗城喻家少爺,此為家姐。你等若是不信,大可去喻家一問。”
男子的酒醒了幾分,他從地上爬起,捂着腹部匆忙離開。
條件還不夠。
褚景玥沉思片刻,又将人輕輕放下。他扯下最後一塊衣擺,又仔細地纏在她的小腿上。他攬住許漾的肩,指尖雖冰涼,卻仍盡可能的溫暖着她。
牢房中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周遭歸複平靜。
他嘆氣,略略閉上眼:“你只有安安靜靜不說話時,才不會叫人心生反感。”
話雖如此,但她也不會輕易開口打擾。起碼在這一點上,還是沒那麽讨人厭的。
接下來只要......
褚景玥仰頭,看向透着月光的窗口:“就讓我瞧一瞧,你究竟能否改寫未來吧,許漾。”
“嗯......?”
好像有人喊她?
許漾挑眉,嘗試了四五次才帶起沉重的眼皮。她腦袋一片混亂,只看到了他精致的側顏。
什麽啊,是沒良心的狗兒子啊。
她清醒了一瞬,便又安然閉上眼。置于肩上的手稍用了些力,她猛一睜眼,瞬間直起身子。
這是!!什麽情況!!?
褚景玥唇角稍勾,一根根地松開手指,身子向旁邊挪動了幾分:“大小姐醒的真不是時候,硬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好戲,什麽好戲,難道是她說了夢話嗎?
許漾一抖,裹緊了身上衣服。她摸着這不太熟悉的面料,又一個激靈。
這件外衣是——
“是我的衣服,哼,大小姐有必要這般驚訝嗎?”他開口,雖是熟悉的嘲諷,聲調卻意外的上揚幾分。
“嗯嗯,真是非常感謝您,景、公、子。”許漾嘆氣,裹緊了身上衣服。她合上眼,試圖再一次入夢。
瞧她精神頭仍不是很好,他倒也并未多言,只又凝視着那道窄窄的窗。
“許姐姐,你在嗎?許姐姐——”
“若是這樣呼喚,要不了半刻你我便會被察覺。”
“才不會,我耳朵靈着呢,什麽聲響我都聽得清。”
褚景玥嘴角笑意更濃,輕輕抛起小石子。他擡手,用力擲出這枚碎石。
還差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