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路媽聽說貝律清現在正在天津,已經托了朋友會給路小平介紹工作,歡喜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又聽說貝律清想喝路小凡熬的粥,便連忙催促道:「那你就去吧,一定要多謝謝律清!」
路小凡嗯了一聲,幾乎是沒什麽障礙地就從自己的小單人間搬到了貝律清的公寓裏,又跟貝律清同居了。
其實路小凡又躺回了貝律清的床上也挺那個的,彷佛兜了一大圈又走回了老路。
他不是沒想過林子洋那一手沒準是貝律清授意的,林子洋從來是按著貝律清的意思來走,他又不喜歡自己,費什麽勁逼著他跟費律清和好呢?
也許是平躺著,路小凡的膽子鋪了開來有一點大,覺得貝律清也許是兜了好大一圈,才發現還是喜歡跟自己在一起,後面想得次數多了,省了幾個字,變成了才發現還是喜歡自己,那省掉的幾個字連同記憶貝律清同李文西肩并肩的畫面也一起勾兌稀釋了。
他跟貝律清的日子一下子又進入了平和穩定期,晚上,貝律清就算不回來吃飯,也會回來喝湯。
路小凡假期裏他就帶著他四處吃好吃的,貝律清其實對吃一般般,但是路小凡非常熱衷,而且嘴巴也很刁,把好吃的東西回家再給貝律清做一遍也是他的樂趣之一。
通常貝律清都會點多,剩下的路小凡自然打包給路媽路小平送去,貝律清的車子從來停在巷子外面不進去,路小凡也不勉強。
路小平每次看到滿桌子精致的食物,都會邊吃邊酸溜溜地道:「路媽,你看到當官的好處沒?咱沒得吃,人家吃不了!」
路小凡反駁道:「這是哥自己掏的錢,跟貝爸有什麽關系啊!」
路小平喲了一聲,道:「路媽,你聽聽,哥,他叫我的時候有這麽親切過嗎?!」
路媽瞪了路小平一眼,道:「這麽多吃的還塞不住你的嘴巴,你能跟律清比嗎,律清伸一根手指頭都比你這個人強!」
路小平撲了一鼻子灰,讪讪地道:「得,咱知道,咱不就是沒有像律清那樣的大舅子嗎,活該睡在破屋子裏,天天馊泡飯加蘿蔔幹。」
路媽不去理會路小平陰陽怪氣的,拉住路小凡的手道:「替我謝謝律清啊,你在他那邊要好好的,聽話一點,別跟律清惹麻煩!」她末了又道:「律清愛喝粥,你熬得行不行啊,要不要媽去給他熬?」
路小凡本來聽著路媽的話一路點著頭,聽到這裏連忙道:「不用,不用,媽,你不知道熬法,可煩了。」開玩笑,貝律清真的愛喝他的粥嗎,他恐怕是更喜歡喝完粥把他壓在身底下吧。
路媽聽了點點頭,其實她看見貝律清也挺滲的,這個并不欠他們分毫,從沒有給過他們難看,反而一直在幫著他們全家的貝家長子,路媽也是不由自主敬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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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平在一邊道:「媽你會熬粥,怎麽天天叫我吃馊泡飯啊?!」
「吃你的吧!」路媽沒好氣地道。
路小凡知道路媽想什麽,便道:「路媽你放心吧,哥已經托人給咱哥找工作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路媽頓時喜笑顏開,道:「哎,哎,那還不是律清的一句話。」
路小凡坐了那麽一會兒,就趕緊告別路媽他們。
「你不再坐會兒?」路媽有一點小失望,路小凡每次來都只這幾句,連他自己的事都顧不上說,路媽很想知道他既然跟貝家又取得了聯系,關系也複合了,那麽跟律心的事情怎麽說啊,什麽時候回京城啊等等。
但路小凡可沒時間跟她說這麽多,門外貝律清等著呢,他可不敢讓貝律清等太久,他知道貝律清特別不喜歡他跟路小平在一塊兒。
路小凡一走,路小平在他背後道:「路媽,他每次來連五分锺都坐不到,我早跟你說過他的心是在貝家的,上次那麽鬧沒準是鬧給咱們看的,讓咱們以後啊別上他們貝家去!」
路媽沒吭聲,良久才嘆了口氣,道:「你以後啊少給凡凡惹麻煩,咱家夠麻煩他的了,你知道不知道?」
路小平道:「他不是你生的?你叫他做點事,那叫麻煩?再說了我們家麻煩他們家什麽了,路媽你在鄉下不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我們的事情簡直就跟毛毛雨似的,他們只要給別人一個眼色,我們能比現在好很多!那不是人家不能做,那是看人家有沒有這份心!路媽你放心,咱也知道這幾年我們家沒起來,是要看貝家的臉色,等我們家起來了,咱不求他們!」
路媽頓了頓筷子,道:「那就最好了,但要記住了,律清跟凡凡可沒虧待你!」
路小平給自己挾了一塊牛腩放在嘴裏,道:「知道了,路媽,你要說幾遍?」
路小凡一路氣喘籲籲地跑到貝律清那邊,上了車還在喘氣,貝律清發動了車子道:「路媽還好吧?」
「挺好的……她挺挂念你,還說我熬得粥不好,她要給你熬呢!」路小凡頓了頓抓住時機給路媽說了幾句好話,免得貝律清光記著他們家要把小的嫁給他的事情,這一家二只癞蛤蟆想吃他這塊天鵝肉也怪難為情的。
貝律清看了他一眼,道:「什麽時候把路媽接出來,我帶她老人家四處轉轉,她來了這裏只怕是被你那哥攪得就沒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路小凡轉頭看了貝律清的側面,眼睛濕濕的,低聲道:「哎……」
那個晚上兩個人辦起事來好像都特別熱情,以至於早上起來路小凡發現伏躺著的貝律清從脖子到肩真的是滿處都是牙印,他連忙給貝律清找了一件立領的T恤放在他枕邊。
貝律清似乎向外交局請了一年的年假,而且似乎長期在天津泡著。
路小凡有一點捉摸不透貝律清,不知道他這麽忙的一個人老待在天津做什麽,難道是為了自己,路小凡有時把膽子摘掉也會這麽想。
貝律清那裏的夥食好,晚上睡得又沈,日子稍一長,相處的其他業務員會笑道:「喲,小路,談戀愛了是吧,看你這臉色紅潤的。」
路小凡連忙否認,道:「晚上湯喝多了。」
的确,原本給貝律清熬的湯,貝律清都會拉著路小凡一起喝,路小凡坐在貝律清的腿上,有的時候貝律清會嘴對嘴的喂他,常喂到一半,路小凡就感覺到下面有什麽東西在頂著他,通常下面的事情的姿勢就變成了路小凡趴在床上了。
許姑娘他是許久不聯絡了,因為有一次他很婉轉地告訴許姑娘他跟她沒可能的。
許姑娘挺生氣地問他,是不是另喜歡上別人了,路小凡挺為難的說算是吧,許姑娘蠻硬氣的,便再也沒同路小凡講過話,工廠裏偶爾碰到,也是眼也不側地擦肩而過,如同陌生人。
路小凡有的時候看著她的背影也有一些難過,畢竟許姑娘陪著自己渡過了一段不小的日子,重要的是他們都暗自假想過有對方的未來,現在突然有一方不承認,就如同不但遭到了重大的背叛,便連同美好未來都被剝奪了似的,路小凡能理解許姑娘。
林子洋辦事效率一向挺高,但這次倒是不快,足足讓路小凡等了半個多月才就約見了他跟路小平。
路小平唯一見過林子洋的那回,便是他給他們家送了一大盒子海鮮刺身,當時路小平就覺得林子洋的派頭不象是他嘴裏說的給貝律清當跑腿的,後來從路小凡那得知林子洋是在市委高幹的,自然再見面時便熱情非凡,恨不得能跟林子洋稱兄道弟。
林子洋翹著二郎腿笑眯眯的,路小平可不知道正是這位看起來遠比貝律清随和的仁兄毀了他的前程。
「路哥您也甭太客氣,咱是替律清辦事的,他吩咐我給您找一個工作,我也不能随便按個工作給您,您說是不是?那得尊重您的意願,您看看,想要什麽樣的一份工作?」
路小平搓了搓手道:「林大哥真是個爽快人……我覺得吧以中國這個形勢其實搞政治已經太落伍了,以後一定是經濟當道,我這麽看林大哥您覺得呢!」
林子洋微微一笑,也沒回答上下,路小平道:「所以……我想幹一份經濟工作!」
「經濟工作可有很多種啊,咱中南海好幾個幹經濟的副總理呢!」林子洋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
「我想做證券工作!我聽說萬達正在招人呢!」路小平連忙道。
林子洋還沒開口呢,路小凡連忙道:「不行!」
「你這人怎麽回事!」路小平急了,道:「你哥跟人說話呢,別人還知道尊重你哥的意思!」
林子洋悠悠地道:「可不是,為什麽不行啊?」
路小凡鼓漲著臉,他當然不好意思直接當著林子洋的面說怕路小平只怕又是想鑽什麽空子,只反覆地道:「他不适合幹這個!」
「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适合幹這個!」路小平眼見著路小凡一個勁地擋他的財路,眼都快紅了,在桌子底下死命地踩路小凡的腳。
林子洋也不去理會他們兄弟的争執,笑道:「萬達的路總我是認識的,關系也不錯,讓你進去也不是多大的難事兒,不過咱有一句醜話說在前頭,證券這行業你進去了幹好幹壞都是自己争來的,我可幫不了你!」
路小平連聲道:「一定,一定。」
路小凡眼睜睜地看著路小平一路賠笑著送林子洋出門,貝律清聽說路小平要去幹證券工作也皺了一下眉頭,但沒多說什麽。路小平就這麽走馬上任了,對於這件事情路小凡也無可奈何。
為這事路濤還特地請了路家兄弟與貝律清吃飯,其實路小凡知道路濤請他們倆是假,請貝律清是真,但他既然給了路小平一份工作,又客氣地請吃飯,貝律清似乎沒有推脫的理由。
路小凡本來沒指望貝律清會去,畢竟換了他自個兒大概也不太願意給路小平扯上太深的關系,但是沒想到貝律清竟然答應了。
路小凡知道貝律清其實很不喜歡沾上這些俗務,再說了他既然明确表示不願意跟路濤合作,肯那麽為難前去,即便是敷衍也很夠意思了,所以那兩天他對貝律清特別的殷勤。
路濤那天還特地帶來了一個助手,指著他笑道:「沈至勤,我們期貨市場最好的操盤手,我就把小平交給他了,給他下了死命令務必要把小平調教成一個高手!」
路小凡看那助手,人挺高也算英俊,但好像興致并不高,路濤說得情致激昂,他都沒給托一下下巴。
林子洋笑道:「喲,這名字怪親切地呀!」
沈至勤挺冷淡地道:「小市民,不勤快點哪成?」那屌的程度比林子洋這個大牌還大牌。
林子洋指著他對路濤笑說:「我喜歡!」
路濤打了個哈哈道:「他呀,就那樣。」
路小平見林子洋青睐也跟著說了幾句客氣話,哪知道沈至勤始終有一下沒一下的,一點不顯得熱情,對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只悶頭吃自己的。
路小平見這人這麽不善交際,想必也是個死守盤的,也沒太看重他,樂得跟路濤林子洋他們一通海吹。
林子洋端起酒杯笑道:「路總,我這杯酒得敬你,謝謝你給的就業機會。」
路濤回敬了一杯酒笑道:「子洋,咱也都是實在的人,就不用鬧這個虛的,我這也不是賣你的好,那是純粹為了讨好你背後那尊大菩薩。」
林子洋哈哈一笑,也不以為意,笑道:「嗨,咱們這是合作,談不上誰讨好誰。」
路小平舉杯道:「以後有律清跟子洋哥的支持,路總的指導,咱們必定能財源廣進。」
路小凡有一點看不太下去了,道:「哥,你還沒給你師傅敬杯酒吧!」
路小平才哦喲一聲,連聲笑道:「還是小凡說得對,這酒得敬,要敬。」
他拉長了語調,象是挺幽默似的,哪裏知道沈至勤一點兒也不領情,只道:「路總,我吃飽了,先走了啊!」他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路小平不禁有一點尴尬,路濤也不好意思,道:「小平別怪,他天生的,整天看盤把人看傻了。」
路小平收回了手,笑道:「咱倒沒什麽,新丁嘛,不過他對您路總也都這麽倨傲?!」
路濤笑了笑,嘆了口氣道:「沒法子,他技術不錯,倨傲就倨傲吧!」
「這哪行啊,他再能,能能過你路總!」路小平挺有一行打抱不平似的,道:「路總你這人真是太寬厚了啊!」
路小凡本來聽著,聽到這裏忍不住道:「人只要有真本事,不愛跟人交際又怎麽了?!」
路小平指著路小凡沖著路濤哈了一聲,搖了搖頭,意思是我這弟弟就這白丁。
他們正閑話著,貝律清推門進來了,一進來林子洋就滿面春風地道:「該罰,該罰!」
林子洋笑道:「律清你這遲到遲的,不是吃飯,結帳來了吧!」
貝律清笑道:「這客本來就該我請!」
路濤把手伸給貝律清笑道:「律清,咱可有些年頭沒見了啊!」
貝律清坐在路小凡身邊,微笑道:「您路總忙啊!」
「哦喲,你這話說的。律清,子洋知道我這都約你幾回了,你都推了!」
貝律清笑道:「我這不是來了嗎,我認罰還不成!」他說著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幹而盡。
路濤笑道:「哦喲,路哥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這人就是這臭毛病,殷勤過度,小凡都被我吓得要從我那兒銷戶呢!」
路濤這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但勝在沒什麽架式,姿态也擺得低,倒是挺容易給人好感,跟人打成一片,他這麽一說大家都笑開了,連貝律清都笑道:「路總你把譜擺得忒小,故意吓唬小凡,期負他呢吧!」
路總指著貝律清道:「聽聽,這開口就幫他自家人呢!」
路小平一頓飯吃下來興致特別的高,感覺得自己似乎總算踏入了上層階級的領域。
路濤跟林子洋他們也絲毫沒有回避他們講了很多內參。
內參!那可是重要階級劃分的指标,你處於哪個階級那要看你能掌握到哪個保密級別的內參(注18)。
路小平很敏銳地感覺到路濤巴結貝律清并不僅僅是因為貝律清手上有非常多的流動資金,似乎還包含了一些政治內容,比方說路濤多次有談及證監會會不會收管滬深證券市場。(注19)
貝律清挺淡地回答:「這不遲早的事麽,不是管不管,是什麽時候管!」
林子洋補充了一句笑道:「這證監會管不管證券行,您路總還不是一樣發財麽!」
路小平聽得熱血沸騰,這就好比貝沫沙過去只是給聚寶盆當當顧問,可如今就要變成聚寶盆的主人了,這不等於自己離得聚寶盆又近了麽,怪不得路濤這麽紅的一個證券總經理要這麽百般讨好貝律清。
他連連給路小凡使眼色,偏偏路小凡的那眼神就跟糊了似的,完全領會不了路小平的意思,光知道低頭吃自己的,路小平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只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路小平轉念一想,路濤似乎也非常巴結路小凡,即便是林子洋也時不時地沖著路小凡逗笑兩句,雖然路小平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這麽看重這個不識眼色的弟弟,但是對自己總是沒有壞處的。
這頓飯并沒有涉及到太關鍵的東西,路濤試探了一下貝律清,貝律清既沒表示拒絕,也沒有明确答應,路濤也不是一個喜歡把事辦絕的人,所以這頓飯還是吃得挺高興的。
貝律清當面沒給路濤什麽意思,但隔不了多久,他就在萬達的期貨市場開了個賬戶,也進出了幾筆,第一筆路小平就已經激動地約路小凡見面。
「你知道貝律清一單賺了多少錢?」路小平眼睛都紅了,激動道:「160萬啊,160萬啊,小凡,我一個月統統拿到手都只有二千塊,一年才二萬五千塊,我要幹七十年的活才能拿的錢,他眼睛眨一下就拿走了!」
路小凡低頭悶吃自己的盒飯,也不吃驚,160萬對貝律清來說也就是個試水吧,看起來貝律清也不是一點沒意思不跟路濤合作。
他見路小平還在那兒喘粗氣呢,就擡頭道:「你怎麽知道哥的單子?!」他頓了頓道:「路總不是把哥的單子交給那個沈至勤處理的麽,他不會給你看賬戶的吧?」
路小平讪讪的道:「是,我趁他上廁所偷看了幾眼!」
路小凡有一點生氣地,沖口道:「你偷看哥的賬戶做什麽?」
「看看有什麽了不起的?!」路小平一臉不滿,道:「你整天把貝家說得跟朵白蓮似的,鬧了半天人家是不願意帶我們一起發財而已。」
路小凡頭暈腦脹,道:「路小平,你省點心行不行?」
路小平還沒見過路小凡這麽大聲,态度這麽不恭敬地跟他說話,跟路小凡不歡而散。
路小平思索了兩天,決定還是要家裏向路小凡施壓,他也知道跟路媽說不管用,便給路爸一連打了幾個電話。
具體的內容一是說了證券市場多麽多麽來錢快,二是說了重點了貝律清本人來錢有多麽快,三是說了自己現在就是幹這行,原本十拿九穩可以跟著貝律清發財,人家當著自己的面說了這麽多內部消息,也明顯沒把自己當外人,但現在倒是自家人攔著。
路爸在家裏沒經過路小平再就業的忐忑,心還很大,也很把路小平的能力當回事,再加上兒子畫得那張大餅,便給路小凡打了個電話,意思是要幫幫哥哥,那才是真正的自家人!路小凡沒法子只好前面聽了,後面忘掉只當作沒聽見。
路小平見路小凡那裏沒動靜,急了,尤其是沈至勤是個悶葫蘆,十問九不答,動不動就來一句:「多看盤。」
而且也不知道沈至勤是不是發現路小平偷看他的計算機,居然在自己的計算機上加了密碼,他哪怕去倒個水,也是先密保了再說。
知道別人的錢以百萬計的進進出出,卻看不見,路小平可以說是心癢難耐。
注18:一些帶保密級別的黨政內部閱覽文件
注19:在1997年之前,滬深證券不歸證監會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