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三年了

小區顯得很冷清,在各個巷道上只能看到寥寥幾個人,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臉上多是麻木的表情,沒有娛樂設施,這日子過得就像坐牢一樣。

只有往裏走了,才能感覺到一點人氣,但也大多只是在院子裏坐着下下棋,扯扯淡,他們似乎不怎麽喜歡出來逛。

周圍的牆壁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彈孔,還有炸彈留下的烏黑印記,可以看得出,當初清理這裏的時候他們廢了多大的力。

“就是這裏了。”走在前面的大媽停了下來,指了指左邊的那棟居民樓。

“恩。”林登應了一聲,就要去推那扇鐵門。

“等一下小夥子,你還有沒有牛肉幹了?”大媽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問道。

林登看着對方的表情,知道她是想告訴他什麽信息,不然也不會這麽厚臉皮的要食物。

“只有這最後一點了。”林登這次只掏了小半把出來,給對方一種他自己也沒了的錯覺。

“這麽點啊?”大媽明顯有些不滿意,啧了啧嘴,“算了算了,我就賣你個人情,你住的那棟樓裏的人都不好對付,每次這樓有新人的時候,都會被他們好好‘招待’一番,說是給新來的見面禮,其實呀,也就是平時憋悶壞了,想找個出氣筒撒撒氣,聽說,有幾次還把人給活活打死了呢,你可要小心點,平時得到什麽好的,盡量藏着點,省的被他們搶走,那夥人不講理的~”

“我知道了。”林登點了點頭。

“小夥子血氣方剛的,別被那些狐媚子勾了去,她們身上都有髒病。”大媽沖裏頭努了努嘴,抱着自己手上的大布包就離開了。

林登沒有走正門,而是繞了一圈,來到了小門那裏,從褲兜裏拿出特意留着的回形針,扳直後就往鎖眼裏搗鼓。

這片小區算是低檔小區,所配的鎖都不怎麽高級,林登很輕易的就打開了門。

走進去之後,他又從後面偷偷繞到了前面拐角處的陰影區,站在那裏,院子內的景象盡收眼底。果然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舉着掃帚和棒球棒守在正門兩側,院子中間還坐着四個男的,他們手裏都拿着撲克,看來是在打牌,其中一個長得很白的眼鏡男,還有兩個平頭的中年男人,最後一個痘痘男長得簡直堪比月球表面,偏偏還又肥又壯,頭上臉上都油膩膩的,看着就惡心。當然他還很霸氣地摟着兩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她們長得都不怎麽好看,要麽嘴唇太厚,要麽眼睛太小,身材一個像竹竿,一個像水桶,總之很奇葩。

“糙,這什麽鬼牌!”那個痘痘男一臉火大的把手上的牌拍在了桌子上,然後把牌攪成了一團,“不玩了!”

桌子上的三人只好跟着放下了牌,那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地在痘痘男油膩膩的臉上分別印了兩個口紅。

“糙,給老子舔掉。”痘痘男很不爽地掐了一把她們倆的腰,左邊那個全是骨頭,右邊那個還是個水桶腰,一抓一把肉。

兩個女人只好順從的湊上前舔着,林登立馬移開了視線,畫面的确太美,看得實在想吐。

痘痘男還嫌不夠盡興,又伸手拍上了旁邊那個水桶腰,弄得她腰上的肉一顫一顫的,“你TM吃什麽吃成這樣的,本來就醜,還TM這麽胖,老子還要你幹嘛!”

那個水桶腰有些委屈的低下了頭,眼淚啪嗒啪嗒地開始往下掉。

“夠了吧,你也太過分了。”眼鏡男看不過去,忍不住說了痘痘男一句。

“老子教訓自己的女人,有你說話的份嗎?!”痘痘男怒火噌地就上去了,抓起桌子上的牌就往眼鏡男臉上甩過去。

被他這麽一扔,眼鏡男倒沒發火,只是推了推鏡架,起身去了樓裏。

“什麽玩意兒!”痘痘男沖着眼鏡男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痰,然後撓了撓頭皮,不耐煩地問着門口的兩個人,“新人呢,怎麽還沒到?不是說今天會有人過來的嗎!”

“我在這。”林登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眼神淡淡的看着痘痘男。

“喲呵,小子夠聰明嘛,還知道從後面的門進來!”痘痘男摸了把臉上的口水,撐着又肥又壯的身體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看着就像一個人形垃圾堆,隔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發出的臭味。

林登微微皺了皺眉頭,語氣很冷的道,“你們繼續,我上樓。”

痘痘男哼哼笑了一聲,門口的兩個小弟立馬朝林登這邊沖了過來,林登不慌不忙地飛出一腳,狠狠踹在了一個人的肚子上,那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疼得直翻白眼。

他後面那個拿着掃帚的,立馬改變了路線,撒丫子跑到了痘痘男的後面,小聲地道,“老大,不好惹啊。”

“沒用的東西,看老子的!”

林登看到那個痘痘男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實在惡心的不行,壓根就不想跟他交手。

在痘痘男沖過來的時候,林登往旁邊躲了躲,用腳勾起地上的棒球棒,抓在手裏就朝他掄了過去,這一棍子直接就把他打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門口站着一大群的人在圍觀這裏,看到林登把那兩個給揍趴在了地上,叫好聲此起彼伏,有得甚至還唱起了‘小毛驢’,這個時候唱小毛驢明顯就是在諷刺那個痘痘男,看來這幫人平時沒少吃他們的虧。

還有一個女孩直接扒開了人群沖了進來,對着痘痘男的豬臉就一頓狠踹,痘痘男疼得嗷嗷叫,背上的脊椎就跟折了一樣,他稍微動一動就鑽心得疼。

林登扔了棒球棒,直接進了樓往三樓走去。

他的房間不是很大,但也沒很小,只能說還好,大概被清空過,除了基本的家具以外,其他什麽東西一概沒了,抽屜裏都是空的,床上也沒有被子,就光禿禿的一塊床板。

看了一圈,林登也沒什麽想法,只是坐到房間裏的一張椅子上,掏出了牛肉幹就開始吃。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林登把牛肉幹放回了褲子,上前打開門,是那個眼鏡男,他手裏抱着一床半新的被褥。

“有什麽事?”林登并沒有讓開身體,只是皺眉看着他。

“這是昨天有人送過來的被子,本來就是分配給你的,但是吳剌頭卻趁着你還沒到,就把你的被子給搶走了。”

“哦,你拿走吧,他用過的我嫌惡心。”林登并不領情的說道。

眼鏡男并不發火,只是道,“東區那裏有人擺攤賣新被子,價格也不貴。”

林登對于他的推薦不置可否,反而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是爛好人嗎?”

眼鏡男沒有答話,只是笑了下,就抱着被子離開了。

林登頓覺無趣地關上了門,像眼鏡男這種人一定還幻想着現在的世界還是原來的那個世界,所有的人都應該互幫互助,人可以殺喪屍,卻不可以殺人……這種人永遠都适應不了末世,最終的下場只有死。

基地裏不可能都是強者,弱者也有很多,這些人大多是依附着強者,或者原本就是天明市的居民。

***

林登躺在床上,實在是睡不着,幹脆就下了床,做做俯卧撐,或者靠着牆倒立一會兒,到最後身上出了些汗,他才消停了下來,盤腿坐在地板上,腦子放空,這日子實在太無聊了。

一直到晚上九點,居民區停電之後,林登才下了樓,一個人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周圍都黑漆漆的一片,但是遠處的工廠和高級住宅區還是燈火通明的。

這就是區別待遇,想要把自己的居民證提升成金卡,除了要有一定的實力以外,還要有人緣,因為每次金卡的得主,都要經由高級住宅區的所有住戶投票決定,都認可你了,你才能晉升地位。

不過林登不打算在這裏長住,所謂的金卡還沒有那個錄像重要,現在他們肯定在敘舊,錄像的事怎麽說也會放到明天,今晚就是個好機會。

林登打算趁着晚上去把錄像偷出來,然後銷毀掉,免得夜長夢多。

**

對于基地中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會在哪種地方做,林登是再熟悉不過的。

所以當他無意中看到那個大半夜還半開着門的小店鋪時,心裏就有了打算。

推門進去,裏面依舊是黑漆漆的,林登的眼睛經過一年來的鍛煉早就适應了黑暗,櫃子上擺放的都是打掩護用的鞋子、手表,他們真正賣的東西肯定不是這些。

林登走上前敲了敲櫃子,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磨磨蹭蹭地從櫃子下鑽了出來,邊打着哈欠邊埋怨道,“大半夜的幹啥呢?”

“稀貨有嗎?”林登壓低了嗓子問道。

男人打哈欠的動作頓了頓,他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櫃子邊上的一排蠟燭,就着火光仔細地打量着林登,“年輕人面生啊,剛來的?”

“恩,”林登又問了一句,“有嗎?”

“沒有,我這不賣那個。”男人搖了搖頭,面生的他不敢招待,他賣的一些東西本來就是基地定下的違禁品,如果被上面的人知道了,輕則查收一切財産,斷絕他的口糧供應,重則還會被趕出基地,這年頭要是出了基地,對于他這樣的軟弱的男人,八成會死。

林登把手上拎着的一袋巧克力放到了櫃子上,挑着眉笑問道,“有嗎?“男人愣了一下,一把抓住袋子就要收起來,卻被林登給伸手按住了。

“你要買什麽?”男人的目光仍然粘在巧克力上,那袋子幾乎被他給扯破。

“迷藥彈有嗎?”林登手下的力氣不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

“有,但是這東西最近很難弄到,所以一袋巧克力只能換一顆。”

“再加一個防毒面具,這買賣你不虧。”

男人一臉心痛的點了點頭,“行。”

林登總算松了手,男人立馬把那袋巧克力抱在了懷裏,一會兒又湊在鼻子下聞,明明每塊巧克力外面都有一層包裝袋,但他還是跟吸毒似的不住的聞,好像真的聞到了香醇的巧克力味。

“快點,我急用。”林登皺了眉頭,提醒了一句。

男人緊緊抱着那袋巧克力,打開身後的小門走了進去,過了會兒拿了一顆白色的圓球和一個黑色的面具走了出來,把兩樣東西放到桌子上後,他就抱着他的寶貝巧克力重新鑽回到桌子底下去了。

林登檢查了一番,見都沒問題了,就把面具帶在了臉上,然後拿着迷藥彈走出了這家小店。

一路來到了高級住宅區的門口,警衛室有帶着槍的保安鎮守,只不過現在的他正困得打盹。林登彎下了腰偷偷溜到了保安室裏,輕易就奪過了他手上的槍,捂着他的嘴巴不讓他出聲。

“把那只筆拿在手上,快點,不然我就打死你。”林登壓低了聲音威脅道。

被林登死死捂住嘴巴的保安只好照做。

“看到過一個亞麻色頭發的殘疾男人嘛?”林登拿着槍敲了敲他的頭。

保安立刻狂點頭。

“別動,”林登捂着他嘴巴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把他的住址房間寫下來。”

保安立刻照做。

林登把紙條拿起來看了看,接着就敲暈了這個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可憐蟲。

從保安室出來,林登立馬朝紙上所寫的公寓跑去。

偷偷來到公寓的側面,照舊是老辦法,爬外管道這種事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公寓只有三層,而葛南被安排的房間剛好就靠近外管道。

RP爆滿,看來老天都在幫他。

林登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确認它還在後,才安心地順着管體往上爬,直到差不多能夠到陽臺右側底的欄杆後,才停止了攀爬的動作,抱着管體聽了聽上面的動靜。

沒有說話的聲音,甚至也沒有腳步聲,更沒有輪子滾動的聲音,沒人?可電燈還亮着,林登也不敢大大咧咧的上去,而是抓着欄杆做了個引體向上,稍微探出點頭看了看,陽臺上倒是沒人,只是從玻璃門往房間看的視野有限,林登不能判斷房間裏到底有沒有人。

一直吊着實在太累,林登幹脆翻身上了陽臺,想着葛南一個殘疾人也不能怎麽樣,根本不需要這麽小心,況且他還有迷藥彈,迷倒他是分分鐘的事情。

玻璃門并沒有鎖上,林登輕易就移開了它,膽子很大地走了進去。房間裏空無一人,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的,看來葛南還沒回來過。

好機會!林登看了一圈,最後選擇了一個衣櫃作為藏身地,之所以選擇它,是因為這個櫃子的上面部分有百葉窗,剛好方便他觀察外面的情況。

林登挑了一個處在陰影區的櫃門,躲進去後就開始想象自己只是個雕塑,這可以讓他保持長時間的紋絲不動。

大概十分鐘後,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耿默推着葛南走了進來,到了床邊,他又伸手将輪椅上的人抱到了床上。

“小默,你這幾年……還好嗎?”葛南看着直起身來的耿默,欲言又止道。

“很好。”耿默像是有什麽急事,回答完了葛南的問題,轉身就想離開。

“小默,你小時候很粘我的。”葛南看着他的眼神很柔和,可柔和中又夾帶着一種古怪的情緒,讓人看不透他。

耿默的腳步一頓,還是打開了門。

“小默,十三年沒見了,你就不想跟我敘敘舊嗎?”葛南的眼神黯了黯,輕聲問道。

耿默果然折了回來,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頭,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變了很多。”葛南打量了耿默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你也是。”耿默擡頭看着他,就好像是一種習慣,烏黑的瞳仁動了動,似乎想要看向別處,可最終也只是顫了幾顫,就像是主人在強制着它們駐足在原定的位子上。

那雙眼睛就像黑曜石一樣美麗,十三年前的葛南很喜歡這雙眼睛,當它們彎成月牙兒的時候,裏面的笑意滿的幾乎能溢出來,然後流到注視着它的人眼裏,葛南喜歡小小的耿默粘在他身邊,因為他能傳遞給他快樂;十三年後的葛南依然很喜歡這雙眼睛,只是他再也無法在裏面找到自己的身影,他在看他,卻又不在看他,或許只是在看他這個方向,他的眼裏根本沒有他。

從前喜歡粘着他的孩子,如今卻對他若即若離,變了,真的變了。

“今天……”是故意演給你哥哥看的嗎,讓他知道自己還不如我這個外人!

葛南笑了一下,嘴唇漸漸變得蒼白了起來,“小默,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耿默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葛南的嘴唇重新紅潤了起來,他眯着眼睛笑得樣子,就像一只翹着尾巴的狐貍精,至少在林登的眼裏是這樣的。

“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我說過會讓你站起來,不會食言。”耿默認真的說完這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的關門離開了。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約定,小默,你想反悔了嗎?

葛南抓住被子的手漸漸收緊,因為太過用力,五指的關節都變得青白,他慢慢閉上了眼睛,面容越發的蒼白了起來。

好機會!

林登把小小的迷霧彈從百葉窗的縫隙間丢了出去,白色的圓球掉在地上立刻裂開了一道口子,從裏面緩緩地洩出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

葛南抓着被子的手指漸漸放松,腦袋昏昏沉沉的,很困。

林登一直在心裏默默地數着數,到第一百下的時候,他才放心的從櫃子裏走了出來。

“葛南,葛南?”林登試探性的叫了幾聲,見對方沒有一絲的動靜,這才放心大膽的在他身上摸索了起來。

放哪了呢?

他衣服上的口袋就那麽幾個,林登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絲可疑的東西,難道是在輪椅的哪個地方?

林登立馬走到了房間中央的輪椅旁邊,手法十分粗暴的開始拆起了那可憐的椅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在扶手的中空地段找到了一張存儲卡。

而輪椅也已經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的了。

找到東西,林登沒再停留,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就把面具摘下來了,然後從倉庫裏拿出了一件黑色風衣套上,他并沒有回淸尚小區,而是去了其他小區,随便找了一棟樓,直接在天臺上過了一晚,而他一路走來的路線,基本都彎彎繞繞的避開了攝像頭。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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