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郁聲:“……”

郁聲緩緩揣起手,認真地追問:“滾出去了?”

雙喜點頭:“可不嘛?滾出去老遠,我過來的時候,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呢。”

郁聲聞言,徹底放心,轉身撲到穆聞天懷裏,一蹭一蹭地往上爬:“四哥,回去回去。”

“回去什麽?”穆聞天哭笑不得,托住他的屁股,把他抱在身前,“不去看看啊?”

“有什麽好看的……”郁聲咬着唇,嘀嘀咕咕,“他早就不是我爹了。”

在郁聲心裏,自打娘親死後,父親高高興興地将姨太太擡進門,又逼自己喝下被加了迷藥的湯的那一刻起,他與郁榮,就徹底斷了血緣關系。

郁聲念及此,愈發急促地催道:“四哥,繼續……繼續弄。”

“不弄了。”穆聞天捏了捏他的屁股蛋,在他不滿的輕哼聲裏,回屋換了身衣服,“聲啊,我不是要你去認爹,是怕咱家老爺子一腳踹出人命!你想啊,大婚前鬧出人命,多不吉利?”

郁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會吧?”

光踹……就能把人踹死啊?

“你是真不了解咱爹。”穆聞天見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也不了解我們阿爾法啊。”

郁聲坐在炕頭,換上旗袍,裹上皮子,心事重重地晃腿:“可我還濕着呢。”

他才不管阿爾法有多厲害,只覺得屁股縫裏生出的小花都酥酥麻麻地癢。

穆聞天系衣扣的手一頓,額角暴起一根青筋,半晌,摔上門,撲回炕上,把郁聲揉得雙頰緋紅,兩條腿軟得跟面條似的,才心滿意足地收手。

郁聲歪在穆四哥的懷裏,看男人用帕子擦修長的五指,忽而納悶道:“我爹都把我賣了,怎麽又想起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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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啊?”穆聞天想起郁榮在客棧裏說的話,恨鐵不成鋼地捏他的鼻子,“聲啊,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金貴呢。”

郁聲的确不知道。

他只覺得自己命好,被親爹賣給拍花子以後,還能尋到栖身之所,還能遇到穆家人。

他原以為這輩子不會和郁榮再見,卻沒料到,他爹竟然主動找到奉天來了。

郁聲想着想着,腮幫子就氣鼓了:“四哥,我不想見他。”

“四哥也不想讓你見他。”穆聞天終于擦完了手,彎腰将他從炕上抱起來,“但是有些話,不能不說。”

比如郁老爺子心心念念的聘禮,比如郁聲的身份……

郁聲也知道四哥是為自己好,不再抗拒去見郁榮,掙紮着從穆聞天懷裏蹦下來,再拉着四哥的手,一搖一擺地往屋外走。

***

穆家門前圍滿了人。

以三姨太為首,穆家上下,只要手裏沒事的,全都鬧哄哄地攔着穆枯山。

三姨太急得滿頭大汗:“老爺,您消消氣。”

穆枯山雙手叉腰,瞪着癱在地上的郁榮,怒吼:“你沒聽見他剛剛說了什麽嗎?他說的那叫人話嗎?”

方才,郁榮當着穆枯山的面,說自己是郁聲的老子,他想讓郁聲嫁給誰,郁聲就得嫁給誰。

還說,如果自己不點頭,穆家的四爺就別想娶郁聲。

這話落在穆枯山的耳朵裏,就兩個字:離譜。

“我沒掏槍,已經是給聲面子了!”穆老爺子罵罵咧咧地蹬着腿,“媽了個巴子,他當自己是誰,居然敢威脅我?”

“老爺,您知道那不是人話,就更不要往心裏去了嘛!”

“我沒往心裏去!”穆枯山沒好氣地甩開了三姨太的手,“攔着我做什麽?我若真的想要他的命,他還能躺在地上喘氣兒?”

三姨太被甩開也不生氣,将手重新揣進手焐子,無奈地搖頭:“老爺,您是沒想要他的命,可您也得想想,您那一腳,正常人受得住嗎?”

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別提郁榮這種養尊處優的老爺了。

毫不誇張地說,郁老爺子被穆枯山這麽一踹,飛出去的時候,覺得自己見到閻王爺了!

“再說,郁老爺子這麽趴着,待會兒郁聲瞧見,該如何自處?”三姨太見穆枯山歇了發怒的意思,輕哼道,“老爺,您踹的可是人家親爹,您不是給聲出難題嗎?”

穆老爺子的腦子沒轉過彎來:“怎麽就是難題了?”

“您把人踹倒,聲要是不扶,就是不敬長輩;聲要是扶……這可是把他賣給拍花子的畜生,您讓聲扶,就是上杆子給聲添堵!”

三姨太的一番話,把穆老爺子說蒙了。

他踹人,爽是爽了,卻沒考慮到郁聲日後還要做人。

穆枯山幡然醒悟,懊悔地搓着手:“其實……我也沒想踹倒他,是他……是他弱不禁風。”

言罷,快步走到癱倒的郁榮身邊,作勢要把人扶起來。

郁榮吃了穆枯山一腳的虧,早就吓破了膽,見他伸手,哪兒敢反抗?直接躺在地上抽抽,叫都叫不出來,小雞崽子似的被拎起來,兩眼一翻,眼見着要暈。

穆枯山心裏一凜,心道,郁榮可不能暈。

要是暈了,在旁人看來,豈不成了他把人踹暈了?

穆枯山念及此,虎目圓瞪,低喝道:“把眼睛給老子睜開!”

吓得半死的郁榮好不容易要暈過去,又被這一聲低喝震醒,崩潰地縮起脖子:“饒……饒命!”

竟是連郁聲的名字都不敢再提。

穆老爺子冷笑:“饒命?這得問問聲……對,我們穆家的聲,和你們郁家沒有半點關系,懂不懂?”

郁榮哭喪着臉點頭。

穆老爺子猶嫌不夠,逼問:“說話啊,別光點頭!”

“是……是你們穆家的聲,不是……不是我們郁家的聲。”郁榮一邊哭,一邊重複,“穆老爺,郁聲從今往後,就是你們……你們穆家的人,和我們……和我們郁家沒關系!”

穆老爺子這才滿意,撒手松開郁榮的衣領。

誰承想,他一扭頭,就瞧見了躲在穆聞天身後,不知何時站在穆府門前的郁聲。

穆老爺子罕見地一噎,目光先落在穆老四面上,想從親兒子的神情中看出一絲半點的端倪。可惜,穆聞天的注意力全在郁聲身上,完全沒察覺到親爹求助的眼神。

穆老爺子只得去看三姨太。三姨太比穆聞天靠譜些,起碼在郁聲來的時候,就有所察覺。不過再怎麽察覺,她也沒能攔住發脾氣的穆老爺子。

三姨太給了穆枯山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

穆枯山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他知道三姨太是什麽意思了……意思就是,他對郁榮的所作所為,郁聲都瞧見了!

穆枯山的心裏不由打起鼓。郁榮再怎麽說,也是郁聲的親爹,郁聲但凡有一丁點的心軟,自己都讨不到好。

穆老爺子正患得患失地想着,郁聲就嗒嗒嗒地跑了過來。

穆老爺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盯着小跑的歐米伽,直到他跑到面前,才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郁聲先對穆老爺子行禮,再垂首去看癱坐在地上的郁榮。

他都快忘記郁榮的長相了。

自從他娘去世,他就明白,他之于郁榮,是累贅,亦是恥辱。

郁榮不需要一個病歪歪的歐米伽兒子,甚至不需要到了不願意再見到他的地步——拍花子成了郁榮眼裏,郁聲最好的歸宿。

年過半百的郁老爺子,雙鬓斑白,衣衫上沾滿了雪和泥。

他仰起頭,用渾濁的眼睛打量陌生的兒子。

郁聲比在申城時更有精氣神,臉上也有了血色,雖然看着還是很纖細,但眉宇間已經沒有太多的病氣了。

郁榮恍恍惚惚地呆住,竟有些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

“你來做什麽?”郁聲把趴在領子裏的雪貂拎到懷裏抱着,像是尋到倚靠似的,說話都有了底氣,“我已經不是郁家人了。”

郁榮本能地想反駁,說自己是郁聲一輩子的老子,但餘光瞥見虎視眈眈的穆枯山,到嘴的話全成了畏畏縮縮的抽氣聲。

郁老爺子說不出話來了。

他所有的歪心思,都在穆老爺子踹的那一腳下煙消雲散。

可是,郁榮的歪心思沒了,他新娶的姨太太的歪心思還在。

郁聲沉默的這麽一小會兒,郁榮新娶的姨太太忽然從街角奔了過來。

她抱着半大的孩子,哭天搶地地撲在郁榮身上:“老爺……我可憐的老爺哎!”

“您的親生兒子不待見您,還聯合外人欺負咱們,天底下……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郁聲啊,你爹……你爹當初賣了你,也是不得已啊!他再怎麽說,也是你的親爹,你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對他呢?”

姨太太一開口,一頂又一頂大帽子就扣在了郁聲的頭上,上到不忠不孝,下到不仁不義,總之,她能想到的所有的不好的詞全用在了郁聲的身上。

郁聲連罵人都不會,嘴皮子上的功夫怎麽可能比得過把郁榮哄得團團轉的姨太太呢?

可憐的歐米伽憋得滿面通紅,雙目含淚,剛想反駁,就被三姨太拉到了身後。

穆枯山的三姨太氣勢洶洶地将胳膊從狐皮坎肩裏探出來,五指精準地攥住了趴在郁榮身上的女人的衣領:“你還要不要臉?!把賣孩子說得這麽天經地義,怎麽不見你把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賣了?”

“我……”

“你也知道孩子金貴啊?咱家郁聲比你肚子裏的種更金貴!”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他就是個野種!”

“我呸!聲是正經人家的少爺,你肚子裏的才不是好貨!”

“你……你!”

三姨太幾句話,就把郁榮的姨太太怼得無話可說。

這下子,攔人的成了穆老爺子。

穆枯山總算體會到方才三姨太的無奈了。

他哭笑不得地招呼穆老四,父子倆一起把激動的三姨太往回拉。

“你悠着點罵!”穆枯山快急死了,“聲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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