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後一句話,說得好像夢話……
可能是存了哄人的心思,這個晚上,盛惟景比平日裏都更溫柔一些。
但時間一長,葉長安也不太受得了,嬌嬌軟軟的聲音就帶了點求饒的意思,讨好地喊他“盛哥”。
他的手撫過她緋紅的臉,她因為喘息而開合的唇,以及被汗水浸濕的鬓邊,看着她深陷于本能中充滿渴望而顯得濕漉漉的雙眸,他呼吸更深更亂,俯身輕抵着她額頭,性感沙啞的嗓音喚她,“丫頭……”
結束後,兩人一起洗了個澡。
葉長安渾身軟綿綿地被男人抱回了床上,她嗓子幹啞,他就拿來杯子給她喂水。
她被折騰得意識混沌,總覺得忘記什麽,但又困得不願細想,等男人關了燈上床,她打着哈欠鑽到他懷裏去,喃喃地說:“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吵架。”
盛惟景低頭親她額角,“嗯”了一聲,“不吵架。”
她迷迷糊糊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好像夢話:“喜歡你……”
盛惟景覺得自己的心在她這句裏又軟了幾個度。
他也不喜歡和她吵架。
黑暗裏,他抱着她,心裏終于踏實一點,也閉上眼。
第二天,葉長安睜眼時聽見悉悉索索聲響,她揉着眼睛循聲看過去,盛惟景已經穿戴整齊從衣帽間走出來。
她睡意惺忪,聲線甕甕的:“你要出去?”
“要加班,去見個客戶,”他走過來坐在床邊,俯身親吻她臉頰,“繼續睡吧,小懶蟲。”
葉長安打了個哈欠,見他手裏拿着領帶,雖困,卻死撐着說:“我給你系。”
盛惟景想笑,她看起來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但他還是将領帶放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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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一動,才意識到自己還沒穿衣服,只能扯着被子遮擋自己身體,坐起身來伸手為他打領帶。
藍絲絨的窗簾隔絕大半光源,室內有些昏暗,床邊有一盞小壁燈散發着橙黃色的,溫暖柔軟的光暈,盛惟景垂着眼,視線自然而然地就往被子遮不住的地方打量去了。
這麽久過去了,葉長安還是和他們最初認識的時候一樣,很瘦,青春期發育時的營養不良最後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
鎖骨處的凹陷深深,肩線漂亮,她海藻一樣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這讓她整個人多出幾分慵懶的味道,裸|露在外的脖子到胸口上,有深深淺淺的吻痕。
那是他留下的。
這是他的女人,因為這一點,好像一切風情在她身上都渾然天成,骨感也變成性感。
她注意力都集中在領帶結上,終于系好,擡眼與他對視,他就低頭親吻她額頭,想起一件事,提醒她:“我聽常昭說,最近是不是要和方醫生約做心理評估的時間了?”
葉長安點頭,回禮似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下,身子一動,被子往下滑,又被她趕緊抓住,護住胸前。
“有什麽好東西是我沒見過的嗎?”他往她緊緊護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并笑話她。
她的臉立刻就紅了,“你趕緊走!”
他笑着站起身,又說:“我最近有點忙,你們和方醫生定好時間跟我說一聲,我盡量抽空陪你過去。”
“你那麽忙……其實常哥帶我去也可以的,”她躺回了床上,“我現在好好的,就是走個流程而已。”
雖然她也想他陪着她,但在他工作忙的情況下确實沒必要。
“還是得認真對待,”他穿上外套,又回頭看她一眼,“和我吵架就一個人跑宿舍去,那有沒有晚上在宿舍偷偷哭?”
她別過臉幹脆不看他了,“這點兒小事,我才不會哭。”
盛惟景笑了聲,“我走了。”
她聽見拉門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于是在床上翻個身,徹底沒了睡意。
她知道他問這話什麽意思,他肯定也知道,她不會哭。
抑郁這毛病吧,都市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她自己并沒将這當做什麽很嚴重的毛病。
盛惟景在她十六歲那年送她去方傑那裏,最主要的原因是,宿舍的舍友發現她衣服上有血跡,然後發現她身上有傷痕,這事兒先被老師知道,又被老師告訴了盛惟景。
那些傷痕是用刀片割出來的,不會留疤,只是很淺表的一些小傷口,整整齊齊,好像排隊一樣列在她腋下幾寸靠近腰部的位置。
那是她自己割的。
在那之前的半年裏,她的人生經歷了一系列變故——她被盛惟景從徐家村帶到了江城,然後被常昭安排進江城一家寄宿制的初中上初三,那時,她的名字叫“葉招娣”。
盛惟景當時以為送她去了學校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她那時有很久沒見過他,她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裏,無法融入城市的生活,生活習慣各方面都是,她那個別有深意又土得掉渣的名字讓一切雪上加霜,她在學校被人排擠,後來被同班學生霸|淩。
她的課本會不翼而飛,校服被人扔進污水池……
她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有一次和欺負她的男生打了架,她還很厲害,用凳子砸到對方額頭流了血。
然後,老師告訴她,要打電話叫盛惟景來學校談這件事。
老師說,先動手的是你,不管同學做了什麽,你動手就是不對。
盛惟景因為她的原因要被老師叫來談話了,當時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他幫她那麽多,她卻還是給他添麻煩,他一定會對她很失望的,她站在老師的辦公室裏手腳冰涼,求着老師讓老師不要叫盛惟景來,她認錯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事。
老師勉強同意,讓她寫了檢讨,并當衆讀出來,再給被打的男生道歉。
後來她遭受的霸|淩就變本加厲,就是在那段時間裏,她開始用刀片。
關于這事兒,方傑和她有過争論,方傑說這種行為屬于自虐,但她認為不是,在她很想哭但哭不出來的時候,血液好像變成一個發洩口,和眼淚一樣,可以帶走她對這個世界的怨怼,帶走她的憤怒,不滿,和委屈。
傷口都很小,她覺得達不到自虐的程度,她哭不出來,住在宿舍不能叫喊,有時絕望到想一了百了,有時憤怒到想毀滅世界,如果沒有刀片,她懷疑自己可能會做出些更不理智的,傷害別人的事情。
方傑說:“你覺得你對這個世界沒有造成傷害嗎?你傷害你自己也是傷害這個世界,你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你将自己排除在世界之外,這是你主觀的想法,但其實你和一切都息息相關,如果你不重要,盛先生不會送你來我這裏。”
十六歲的葉長安坐在心理咨詢室的椅子上,滿臉局促和無措。
從出生起她就不斷地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否定存在的意義,那時方傑的話她聽進去了,卻沒懂。
現在回頭再看是有些可笑的,她躺在床上安靜地回想過去,這些年她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心态的變化,現在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存在價值的人。
這世上有一個人在乎她就夠了,只要盛惟景還需要她,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初三的最後兩個月她被盛惟景接到家裏度過,他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後,翻舊賬地找了欺負過她的學生,以及讓她認錯寫檢讨的老師,後來這些人都和她道了歉。
除了他,沒有人會為她做這些。
他一直很維護她,她想到這裏,大夢初醒似的,從床上一下子坐起。
居然因為尤思彤的話題忘了最重要的事,梁晨文那件事,盛惟景到最後還是和她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