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個人是不會害她的,這是……
這個夜裏,葉長安再一次做了那個噩夢。
再次被夢裏的盛惟景從地窖口推下去,她驚醒時一身冷汗。
四周黑漆漆,她坐了片刻才恍惚回神,這一晚盛惟景一直在書房忙,她是在自己房間睡的。
她抱着枕頭,下床去了盛惟景房間,悄悄推開房門,蹑手蹑腳地靠近大床。
盛惟景應該還是累,他睡得很沉,她拉開被子上去躺下并沒吵醒他。
她因為那個夢有些心慌,要是簡璐知道,肯定要笑話她神婆,但同樣一個夢做兩會,她的思路就真向着玄學的方向飄過去了。
她不安地往男人懷裏拱,盛惟景皺眉,半夢半醒,嗓音沙啞,“丫頭?”
她鑽到了他懷裏,他的手很自然地摟住她,但也沒其他動作或者語言,他又睡着了。
她的心逐漸靜下來,這個人是不會害她的,這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啊。
她閉上眼,在心裏想,為他,她做什麽都可以的。
……
盛惟景睜眼時,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鬧鐘還在響,他按掉之後擡手揉眉心,渾身依舊困倦,最近的高負荷工作透支了太多體力。
隐約記得昨夜半夜葉長安應該是有過來,但這會兒床的另外半邊卻是冷的,他深吸口氣,思緒逐漸回籠,慢慢起身下床,到了浴室,手剛伸向洗手臺上的架子就頓住了。
“這死丫頭……”
他看着自己的手,半晌被氣得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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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右手特別顯眼,一雙男人的手,小指和無名指的指甲卻都被塗成了大紅色。
除了葉長安,還能是誰的傑作。
她喜歡自己做指甲,房間裏有一些指甲油,盛惟景自然不懂指甲油,他洗過手搓磨半天,用摳的也才弄下來一點。
他去葉長安房間,這才發現這丫頭居然早跑了。
張嫂說,她已經去上班了。
盛惟景右手握成拳,被染紅的指甲要靠拇指緊按着才能遮掩,他快氣死了。
常昭來接他上班,他在路上撥通葉長安的電話,小姑娘在那頭笑得狡黠:“有事嗎?”
“這玩意兒怎麽弄掉?”他黑着臉,開門見山問。
葉長安哈哈哈笑起來,“我房間有洗甲水啊,你不會還沒弄掉吧!”
“……”
他直接挂了電話。
常昭瞥見他複雜的表情,問:“又是長安嗎?”
盛惟景沉默片刻,慢慢擡起手。
“噗”,常昭從內視鏡看到,一時沒憋住,笑出聲。
盛惟景白了他一眼。
常昭努力忍着,“長安是被您慣壞了。”
葉長安在外面并不是個好接觸的姑娘,但在家裏,在盛惟景面前,她就像個被慣壞的小孩,總做些挑戰他底線的事,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盛惟景看着自己礙眼的大紅色指甲,并沒擡頭,“我不慣着她誰慣她?”
常昭笑意淡了些。
以他這個旁觀者角度,還真說不上葉長安這個命算是好還是不好。
這世上确實沒其他人會遷就包容葉長安,她出生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受盡親生父母虐待,以至于十五歲那年就險些丢了命,後來機緣巧合遇到盛惟景,被接到江城,物質上是沒有再虧待她,卻沒人留意她的心理需求,在學校裏被霸|淩後,她整個人就變得更奇怪了,在盛惟景面前是一副很開朗的樣子,要不是老師打電話給盛惟景,沒人會知道她偷偷用刀片割傷自己。
常昭以前一直覺得,盛惟景對葉長安是一種責任。
因為盛惟景将她接到了江城來,就要對她的生活負責,所以事發之後立刻為葉長安安排心理醫生。
那時候是方傑建議盛惟景多花點心思在小姑娘身上,原因是方傑在和葉長安溝通過後認為盛惟景是葉長安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那以後,方傑會定時和盛惟景彙報葉長安的心理狀況,而盛惟景也盡全力配合了方傑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關心葉長安的學習,時不時和她聊天,陪她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情,甚至給她必要的心理暗示……最最奇怪的一條,抽時間陪着葉長安曬太陽。
這些事其實很瑣碎,但盛惟景都耐心照做了。
至于後來是怎麽發展到葉長安開始追盛惟景的,常昭是沒搞明白,再後來,盛惟景接受葉長安,他就更看不懂了。
但他覺得有些事盛惟景心裏應該也是有底的,比如梁晨文之前的話确實說得确實不錯,盛家這個背景,葉長安是進不去的。
……
盛惟景這只手沒法見人,下車時他從車裏拿了常昭的皮手套給帶上了。
在室內戴着手套就格外顯眼,但他身份在那,倒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什麽,快到中午,他收到葉長安發來的微信。
老婆:你找到洗甲水沒有?
他拍了張照片發過去,背景是辦公桌,主角是他的右手,紅指甲還是非常刺眼。
老婆: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居然還沒洗掉!你就這樣來上班了?
他回複:不然呢?
語氣說不上是冷是熱,很快葉長安又發過來:我這有洗甲水,我幫你洗。
關于在哪裏洗,兩個人又商量了下,葉長安不想去總裁辦被人看到,她現在很小心,總裁辦那裏也不少各路董事的耳目,她問他:到樓梯間吧?你下兩層,我上兩層,正好。
午飯後,盛惟景就順着樓梯下去了。
葉長安很早就等在那裏,見着他,先是掩着嘴笑。
“還笑。”盛惟景蹙眉,靠近了屈起手指在她額頭輕敲一下。
她立刻就看到他手上屬于她的傑作,摸着額頭後退一步,唇角沒能壓下去,“我和你說,你态度好點,不然我可就不管你了啊。”
“那我自己動手。”他一瞥已經看到窗臺上擺了兩個小瓶子,是類似于指甲油那樣的東西,大概就是她所說的洗甲水。
葉長安笑着将他拉過去了,“唉,宰相肚裏能撐船,誰讓我這個人這麽大度呢,不和你計較。”
她用洗甲水和棉片給他卸指甲油,兩個人站在窗口,和煦的陽光就籠在她身上,他垂着眼,這個距離,微光中一切被柔化了,卻又無比清晰,他能看到她臉上細嫩的絨毛,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好像刷子,他留意到她的指甲是淡粉色的,上面還有很小的星星圖樣,真是小姑娘才會喜歡的東西。
二十二歲,小他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她整個人也如同花期裏綻放的花朵一樣,明媚而張揚——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如果是現在初識她的人,一定不會想到她有那樣一段過去,也不會在她身上看到曾經那個山村裏走出來,自卑又敏感的葉招娣。
葉長安最後用棉片擦幹淨他的指甲,輕輕吹了兩口氣,“好了。”
她回頭,便與男人目光對上,愣了下,旋即開起玩笑,“看我看呆了?那麽好看嗎?”
盛惟景笑了笑,傾身,吻先是落在她唇角,“我不要面子的嗎?把我的手弄成這樣……你說該怎麽懲罰你。”
她躲了下,他就伸手去撈她纖細的腰肢,她躲不過,被他進犯的舌尖擾得心尖發顫,手慢慢環上男人的脖子。
空曠安靜的樓梯間,有了些細碎的聲響,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葉長安吓得渾身緊繃,再也不敢動。
四片唇瓣還貼在一起,額頭相抵,呼吸交融在一起,盛惟景看到她的眼睛,好像麋鹿的眼眸,黑黑亮亮的,他忍不住地在她眼角親了一下。
“別……”她被吓得只餘下氣音,手指抵着他嘴唇。
過了會兒,那腳步聲遠了,她才松口氣,身體也松懈下來。
“膽小鬼。”他笑話她。
她瞪了他一眼,“在公司真的要小心一點,這裏很多人都是董事會的人安排進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盛惟景眸色微沉,手放開她,又擡起為她理了一下頭發,嘴唇動了下,想說什麽最終卻還是沒開口。
“對了,”葉長安一邊收拾洗甲水,一邊說:“周三我跟常昭去見方醫生,你看你有沒有時間,要是實在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盛惟景想了想,“到時候我看看行程,要是去不了,我回頭再打電話給方醫生聊聊。”
“我不是小孩啦,”葉長安噘嘴,“總拿我當個病孩子。”
盛惟景手插進褲袋裏,心說,你難道不是麽。
但這話也沒出口,她不認為自己有毛病是好事,他希望她可以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笑的時候像是沒有經歷過什麽陰霾。
兩個人分開後,葉長安心情很好地回到了自己工位,然後收到來自常昭的微信:
梁少那邊回話了,明天晚上我帶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