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世上只有一個葉長安,那……
尤思彤偏好港式茶點, 這家茶餐廳是她經常來的,消費高阻擋了不少人,因此環境顯得格外清幽。
幾年前她和盛惟景交往時, 兩個人經常來這裏, 座位提前預約,總是固定的, 這一次也一樣。
臨着窗口,可以看到窗外很大一片人工湖,夜晚時有燈光,星星點點地映在水面上。
此刻坐在這裏,不免生出幾分故地重游的恍惚感。
遇到梁晨文是個意外, 尤思彤當時還擔心盛惟景看到梁晨文會不會鬧出什麽不愉快,但結果令她慶幸,盛惟景和梁晨文簡短地打了招呼,倒也沒有舊事重提的意思。
反倒是梁晨文,非常沒眼色地問她:“思彤姐, 上一回見你不是和盛家那個天才吃飯麽?我還以為你們有情況呢。”
尤思彤只覺得尴尬, 含糊道:“你別胡說啊。”
梁晨文笑了笑, 又頗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他正好已經吃過飯,繼續扯皮了幾句便走人。
再坐下來, 氣氛就有點怪異了, 尤思彤掩飾性地用手挽頭發, 服務員端上來餐點,兩個人就沉默着用餐。
論餐桌禮儀,盛家比較嚴苛,尤思彤多少有些了解, 便也不說話。
盛惟景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來瞥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是“老婆”。
這段時間,葉長安其實沒給他打過電話,只偶爾發微信。
他看了幾秒,最後按了挂斷。
很快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他又挂斷。
尤思彤注意到,“誰打來的?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啊,不然你接吧。”
“沒什麽事。”他在第三次挂斷電話之後直接關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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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安靜下去,屏幕黑魆魆的,像一口深潭,他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機塞回衣兜裏。
尤思彤有點摸不準這人是什麽意思。
從上次車禍之後他對她的态度明顯就緩和了許多,她叫他他也都會出來,只是依然顯得很被動。
而且他的态度還沒說個明白,和葉長安似乎也沒分手,她疑心電話是葉長安打來的,直接問了:“是葉長安打來的電話嗎?”
盛惟景“嗯”了一聲。
尤思彤放下筷子,拿餐巾擦拭唇角,全然沒了食欲,“惟景,我們談談吧,今天盛煜約我,我推掉他的邀約,約了你,你總要給我個明話,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想法?”
盛惟景語氣很淡,也很平靜:“我以為我表達得很清楚了。”
尤思彤微微蹙眉,不太明白。
他這才放下筷子,看着她,“你和盛煜那邊說清楚,而我最近就會和長安分手。”
尤思彤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心底不受控地湧起一股隐秘的欣喜。
她還惦記着故作矜持,低頭拿了桌上的果汁,啜了兩口掩飾自己的緊張,再講果汁放回桌上,她咬咬唇,擡頭看向盛惟景。
四目對視,她問:“我沒理解錯吧,你的意思是,我們複合?”
盛惟景微微皺了下眉頭,但也沒否認,“你父母那邊你去談,我爸這邊我會說。”
尤思彤的興奮勁兒有所削減,當初用盛煜來給他施壓的人是她,可當他真的迫于各種壓力選擇留在她身邊,她卻清楚明白地意識到,她想要的不只是這樣。
她其實并沒變,幾年前到現在,在面對着盛惟景時,她所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場建立在商業利益之上的聯姻。
但她也明白,現在不能要求太多,對于現在的盛惟景來說,盛世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願意為了盛世改變自己的決定。
她想,沒關系的,時間會改變一切,葉長安不就是在他身邊呆了很多年才博得他的青睐嗎?以後他們在一起,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她會用更多年來證明自己,讓他回心轉意。
她深吸口氣,“我不能拿沒準的事情和我爸媽談,再說我爸媽也已經聽說過你養了個女大學生的事,我認為最好是你和葉長安徹底分手以後來我家,和他們面談,把這些事說清楚。”
盛惟景默了幾秒,并沒猶豫太久就點頭,“行,這段時間有點忙,等下周我看看行程,到時候和你約個時間。”
尤思彤聽出他這是要在下周之內和葉長安談分手的意思。
同時她發覺,他們不像兩個談戀愛的男女,并沒有去見家長的緊張和忐忑,他們真的就好像在談一樁生意。
她心裏五味雜陳,高興差一點,難過卻也差一點,找不到合适的情緒,只是想起葉長安到底是輸給了她,她看着對面英俊的男人,不免還是生出幾分得意,他将屬于她,她提醒他:“對了,我爸媽都覺得我年齡大了,現在不同于幾年前,如果你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和我爸談有關于渠道的事,你最好能給他一顆定心丸。”
盛惟景身子往後靠住椅背,聞言笑了下,“什麽定心丸?”JSG
尤思彤心跳急促,“上一回他們就說要是我願意和盛煜在一起,今年就訂婚,所以……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算了……”她話說得磕磕絆絆,最後臉都紅了,“反正到時候你和他們談你自然就會知道。”
盛惟景垂下眼,所有情緒被掩藏起來,他低低“嗯”了一聲,又忽然問:“你爸媽想将你嫁到盛家,也是看中盛家的背景,想要維持渠道合作的穩定性,長期從我們出口的貨物裏面盈利,尤思彤,你不覺得……這好像是賣了你?”
尤思彤徹底愣住了。
過了許久,她才慢吞吞回神,“我……我沒有過這種想法,生在我們這種家庭,這不是正常的嗎?”又擡眼小心看他,“也許你現在覺得我們在一起對你來說有點勉強,但時間長了就好了,而且……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的。”
盛惟景意味不明地笑了,“那就好。”
他想起十五歲的葉長安,因為要被父母賣給一個老男人做媳婦,為對抗命運不惜跳進水塘,用命去搏。
尤思彤和葉長安當然是不一樣的,這世上只有一個葉長安,那個傻丫頭滿心滿眼都是他,所以他要賭一回。
他沒想過輸的可能,他要贏,他的勝利也會是屬于葉長安的勝利,到時候她就可以挺直腰板進盛家,他們想要的都會有。
她只需要等。
……
電話被那頭挂斷三次之後,打不通了,那邊關機。
葉長安在盛景長安的總店裏,梁晨文扔完炸彈就抱着姑娘去蹦迪,她打完電話從隔音很好的包廂裏出來,剛到大廳,聽覺被震耳欲聾的音樂占據,她有些暈暈乎乎,頭重腳輕,視線四下轉一圈,拿不準要不要找梁晨文問一下究竟是哪家茶餐廳。
最後她還是沒再去找梁晨文,坐到了吧臺旁邊,要了一杯酒。
酒是啤酒,她還要工作,沒打算買醉,喝了兩口想平複心緒,但在音樂聲裏,她覺得腦子裏都成了一團漿糊。
盛惟景沒接她電話,還給挂掉了。
她其實并沒有多相信梁晨文這個人,但是她相信盛惟景,她想聽他說他在哪裏,和誰在一起。
可惜他壓根沒打算跟她說。
她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腦中千回百轉地思考起如果盛惟景和尤思彤真的在一起她要怎麽辦,或許就算她去了他們也會說是因為工作……
她思緒被一個聲音扯了回來。
有個男生坐到了她旁邊的座位上,沖她說了句什麽,因為音樂聲太大,她聽得很模糊。
她扭頭看,是個大男孩兒,最多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樣貌很出挑,人看起來很陽光。
那男孩見她一臉呆愣,湊近一點叫了她一聲,“小長安,你是小長安吧?”
“小長安”是以前在樂隊的時候她用的名字,除了樂隊成員以外,只有她當時那堆歌迷會這樣喊她。
她這會兒腦子還很亂,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反應過來之後也沒什麽表情,她站起身,“你認錯人了。”
她現在并沒有和過去的歌迷敘舊的心思,轉身要走,男孩情急之下伸手拉她。
她直接甩開了手,相當沒禮貌,但都這會兒了,去他媽的禮貌吧。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盛世。
這會兒公司自然早就已經下班了,整棟大樓黑漆漆的,一樓保安室亮着燈。
她想直接往進去走,卻被保安攔住,保安大叔認得她,問她:“來找盛總嗎?可他早就走了啊。”
她在門口站了幾秒,有些冷,只能裹緊身上的衣服,又問保安大叔:“那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跟誰走的?”
“七點多的時候吧……”保安大叔想了想,“他車子出去的時候我就見是常特助在開車,其他沒注意。”
葉長安又打車回了家。
家裏只有張嫂,盛惟景沒回來。
她上樓,沒有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盛惟景的房間裏,坐在他的床上發愣。
室內有地暖,溫度不低,她身上還是厚重的羽絨服,她一直沒想起來要脫,也沒覺得熱,好像渾身都在發冷。
這種感覺,很像是很久以前被關在地窖的時候。
冬天被關進沒有任何取暖設施的地窖裏,周圍黑暗,安靜,空氣帶着潮濕陰冷的氣息,她喊叫也得不到回應,空曠的空間裏回蕩着她自己的聲音,好像整個世界之剩下她一個人,不……
更确切地說,是她被隔絕在整個世界之外了。
她被隔絕在那個黑暗無光的,冰冷的空間裏,時間最長的一次,她在那裏呆了十幾個小時。
最後她被凍僵了,她以為自己會死,她最後迷迷糊糊地想,其實凍死也好。
活過來還要受罪的,這具身軀于她而言仿佛一個牢籠,如果有機會可以擺脫,她是願意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到這些,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回顧過去了,童年的記憶對她來說是災難,方傑曾經也叮囑她少回憶過去。
她就這樣,雕塑一般地僵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她聽見了腳步聲。
房間門她進來的時候沒有關,盛惟景就直接走了進來,室內沒開燈,他順手按了開關,白熾燈一下子照亮整個空間。
葉長安被刺得眼睛疼,她伸手擋了下。
盛惟景這才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