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回門 你在我面前賣萌沒用
“嗷……”驚雷并不搭理他,習慣性地抖了抖身子,前腳往前伸到錦被上,屁股往上擡,輕快地擺動起尾巴來。
“滾出去。”駱應逑嫌棄地扯過被褥,被褥上的醫書應聲而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是本說蠱術的書,紙張泛黃,還挺厚實,稍微與他相關的地方,她都會折頁,由此可見看書人的用心。
驀然,他喉間一堵,仿佛卡了尖利的刺,前世鴻門宴那晚在悄然中坍塌,漸漸模糊,唯獨她,是真切的。
重生那日,由恨而起的種子在他心頭發了芽,逐日灌溉,早已長出茂密的枝丫,可如今,她站在了這片濃蔭之下。
或許,她當日并不清楚一切,只是被人利用了。被人利用說不上壞,卻是蠢。
“王爺,吃早點了。”簡蓮捧着早點進門,驚雷迅速跳起跑到桌前,眼巴巴地叫,“大饞鬼,這早點沒你的份,想吃跟我去廚房。”
“嗚嗚嗚……”驚雷伸長舌頭,兩眼汪汪。
駱應逑洗漱完後在桌前坐下,折衣袖時,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昨晚怎麽回事,我是不是差點殺了人?”
簡蓮正俯身布菜,聞言便看了過來,“是,而且這個人還是王妃。我昨晚來得遲,進來那會兒王爺已經暈了,王妃倒在地上咳嗽。我想,王爺要下手再重一分,她說不定就香消玉殒了。”
腦中依稀有畫面閃過,駱應逑默不作聲地聽着,又問,“他們倆怎麽沒拉住我?”
簡蓮放好碗筷,順手将托盤往旁一放,語帶指責道:“王爺,憑你那身手,沒鎖鐵鏈你覺得誰能對付?慕風便不說了,元夕昨晚也吐了不少血,何況王妃那般嬌弱,哪兒經得住你掐一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願對方再說,駱應逑冷臉下了逐客令。
“是。”簡蓮轉身出屋,驚雷立馬跟上。
他昨晚真的差點殺了她麽?駱應逑低頭,怔怔地看着右手。外頭那些人都覺得他是瘋子,那麽她呢,她是如何看他的。
“哐”,黎相憶關上房門,認真聞了聞兩手的臂彎,哪有味道。方才駱應逑那麽一說,她還以為自己身上有驚雷的口水味,沒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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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她出嫁後的第二天,按理得回門,躲是躲不掉的。
長籲一口氣,她緩步走到銅鏡前,稍稍揚起脖子,皮膚上的手印異常清晰,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只能遮。
沐浴過後,黎相憶勾着胭脂往脖子裏均勻地抹了一層,再換上一身高領的衣裙,不細看根本看不清。
說起來,這身灑金長裙還是大姐送的,在她十五歲生辰那日,做工質地皆是上層,今日回門總不能穿以前的舊衣裳,正好用得着它。
若在前世,她無所謂穿着,然而眼下不行,她是嫁了人的,雖說駱應逑寫了休書,可明面上他們倆還是夫妻,榮辱一體。
她拖着微長的裙擺在梳妝臺前坐下,拿起眉筆對着銅鏡一抹一挑,兩道翠色的細眉便被她描出了妩媚。
日光漸升,照得屋內暖烘烘的,梳妝臺邊放着一只四方的小木盒。
放下口脂時,她側眸,這幾日翻醫書翻得勤快,解蠱毒的法子沒找着,稀奇古怪的藥倒是研制了點,就比如這小木盒裏的東西,是她用漆樹皮做的癢粉。
猶豫半晌,她拿起盒子放入懷中,興許之後用得上。
二姐今日也會回門,她們倆免不得被比較。
王府大門敞開着,有熱熱鬧鬧的聲音傳來,莊遠一人撸着袖子在門口擦馬車。
黎相憶提起裙擺踏出門檻,還沒走幾步,視線便落在了馬車上。她想,若是坐個普通轎子回黎府,指不定大娘會說出什麽損人的話來。
“王妃要出去?”莊遠擰着布巾回頭,見黎相憶站在原地發愣便喊了一句,蒼老的面上略帶笑意,眼角滿是細紋,“這身衣裳真好看,老朽差點沒認出來。”
盡管已經嫁人,可黎相憶仍是小女兒家的心态,經不住誇,羞澀地低了頭,軟軟道:“莊伯,我要回黎府,你能不能送我一下。”
“回黎府?”莊遠怔了片刻随即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道:“哦,對,今日得回門。”他說着往大門裏瞄去,奇怪道:“王爺怎的不跟你一道走?”
“他身子不适。”黎相憶随意找了個借口,以駱應逑的為人,估計很難說服他去黎府,那還不如自己去。
“原來如此。”莊遠讪讪道,也不多問,麻利地收起布巾,随後從馬車上拿下杌凳,“王妃上車吧,老朽這便送你過去。”
“嗯,謝謝莊伯。”她踩着杌凳走上馬車。
馬車外部華麗貴氣,車廂內也讓她小小驚了一下,相當寬敞,十人也容得下,左右兩側還能當矮榻用,中間放着只香爐,裏頭點着上好的沉香。
她不由在心頭感嘆,這馬車像個小房間。
“嗚嗚嗚……”驚雷被簡蓮拴在王府大門口,剛閉眼沒多久,一聞着味兒便跳了起來。
“想吃麽?”駱應逑撩開衣袍蹲下身,他手裏拿着盤帶肉的骨頭,每次都往驚雷鼻子前湊,等它張嘴時又飛快收手,如此往複地逗它。
“嗷……嗷……”驚雷直直盯着他手裏的肉骨頭,叫得一聲比一聲凄厲。
聽得聲音,慕風踱着步子從一側走來,雙眸裏淌了光,眼前的駱應逑倒是有些初見的模樣。
六年前,他和爹被駱應逑買下進入王府做事,那時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潇灑随性,可自從一年前的某日起,他不再笑,看人的眼神也冷,跟變了個人似的。
起初他不懂駱應逑為何性情大變,直到駱時遺當上皇帝,直到他裝瞎交出兵權,那時他才明了,皇家的兄弟不好當,便是一母同出也做不到彼此信任,更別說他們倆了。
“嗚嗚嗚!”驚雷眼饞駱應逑手裏的肉骨頭,口水順着舌頭直流,偏偏他就是不讓它吃。無奈,它只好裝可憐,“咿咿咿”地叫着,睜着一雙水霧蒙蒙的大眼睛看他。
“這招對她有用,對我沒用。”駱應逑冷笑,找了節石階坐下,舉着托盤的手又往後移走一寸。
“嗚……”驚雷拖着尾音在原地亂跳,幾次之後停下,俯身乖巧地趴在他衣擺邊,忽地,它整個仰躺在地面上,尾巴夾在兩腿之間貼在腰部。
這是臣服的意思,駱應逑懂。
“還算識相,賞你。”它都這般聽話了,他也不為難,大方将盤子往前一推,靜靜地看着它大口吃肉。
驚雷的吃相算不上好看,急切的模樣跟野豬拱地瓜差不多。
“阿遠怎麽不在,他去哪兒了?”恰巧,慕檀抱着一堆劈好的木柴過來,沒見着莊遠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賭氣的孩子。
“爹。”慕風收回思緒趕忙上前扶他,無奈道:“地上涼,快起來。”
“阿風。”慕檀被他扶着站起,左顧右盼,問道:“阿遠去哪兒了,你曉得麽?”
慕風瞥了瞥駱應逑,回道:“莊伯跟王妃出去了。”
這時,駱應逑從臺階上站起,脫口道:“她出去了?”
“王妃今日回門,王爺不知道麽。”慕風回身看他,頓了頓道:“屬下記得,王妃出門前說王爺身子不适,自己一個人去黎府便成。”
“……嗯。”駱應逑默然,舉步往書房走,此刻,他心底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湧出。
今日回門的人可不止她,還有黎相知。她竟一聲不吭地去了黎府,究竟存了什麽心思。
皇宮。
駱時遺剛下朝,坐在八人擡的步辇上,雙眉緊蹙,不知在想些什麽。步辇旁,楊輝低頭跟着,心事重重。
“他們倆昨晚圓房了嗎?”
倏地,駱時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楊輝登時一個激靈,小聲道:“昨晚桑酒姑娘出宮,鹹王與王妃怕是圓不了房。”
“嗯。”駱時遺應聲之後沒再說話,今日天氣甚好,他擡眸看向湛天際,适時,一只紙鳶出現在視線裏。
望着那只紙鳶片刻,他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回憶如潮,兒時,他總和黎相憶在黎府後院裏放紙鳶。“是誰在放紙鳶?”
楊輝仰頭一瞧,恭敬道:“是嘉妃娘娘。”
“今夜朕去她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