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辦法 他沒想象中的開心
兩人都是病患,做不得事便在屋內躺了整整一日。
第三日,暮色漸下,王府各處的燈籠一一亮起。
吃完飯後,黎相憶如往常一般,拿着醫書去新房等候,誰曉得那禦蠱人今夜會不會來,防着點兒總沒錯。
穿過院門,踩上青石板,黎相憶抱着醫書踏入新房,元夕正在給駱應逑換藥,見她進門忽地跳了起來,“王妃,屬下人有三急,還請你給王爺換藥,感激不盡。”
他說完,根本沒用走的,直接一個倒翻出了新房,“哐”,房門在他身後飛速合上,嚴絲合縫。
“看來他是真的急。”黎相憶彎身将醫書放下,視線觸及床邊的玉簡不由一怔。用玉簡刮藥,真有他的。
她拿起玉簡站在駱應逑身前,目不斜視地盯着傷口,輕輕刮下創面周圍殘留的粉末。
“嘶。”刺痛感從身前傳入大腦,駱應逑立時倒吸一口涼氣,露出的劍眉整個皺了起來,那處斷眉愈發惹眼
“很疼麽?對不起,我下手重了。”她湊上去,兩手按在他肩頭,溫柔地吹了吹。
“不疼,你別吹了。”駱應逑說着往後挪了點位置。跟中劍時相比,此刻的疼痛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他出聲是想試她的反應,看她是否關心自己。
可她這麽一吹,他頓覺別扭,還有點躁動。
“真的嗎?”她擡頭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柔聲道:“不疼的話那我繼續了。”
“嗯。”他這一聲像是從喉嚨伸出發出的,又低又沉。
“我若是下手重了,你提醒一句。”她右手托着塊方布巾,左手捏着瓷瓶稍稍傾斜,藥粉順着瓶口落在布巾上。
燭光朦胧,他低下頭,她在布巾下美得不怎麽真切,神情專注,動作更是輕柔。纏布布條時,她靠得很近,雙手穿過他腋下,有栀子花的清香進了他鼻尖。
是今晚的夜色出奇醉人麽。出于本能,他看向了她的唇,豔如杏花裏的一點粉,勾得人心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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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察覺到他呼吸急促,她仰頭問:“我是不是下手重了?”
“不是。”他飛快扭過頭,頗有些難堪的意味。
“哦。”她系好布條後扶他躺下,拉過被子鋪好,細心的掖了一下被角,“好好歇息吧。”
做完一切,黎相憶轉身吹滅榻前的兩盞燈籠,拿起醫書坐到棋盤邊細細翻閱。
房內靜谧,比起前幾日竟有溫馨流淌其中。駱應逑側過頭,眼下,他心裏存了不少問題。想問她是否願意留下,也想問她究竟是如何看自己的。
昨日開口并不順利,得到的答案也不盡如他意,這次該怎麽開口。
“黎相憶。”
“嗯?”她看得認真,并未擡頭看他,只聽榻上的人說:“你一個太傅府的三小姐,從哪兒習來的醫術?”
“這要從我小時候說起。”說到往事,黎相憶直起身子,單手托腮,靜靜望着前方的琉璃燈罩,“從記事起,我就住在後院,後院一角有個大狗洞。有一日晚上,我遇着一只髒兮兮的小狗,見它可憐便拿東西給它,後來,我就有了一群小夥伴。九歲那年,狗洞裏爬進來一個男人。”
“誰?”駱應逑倏地坐起身,語氣急轉直下。
“我師父。”黎相憶想起那天的場景便笑,笑聲清脆,“他那晚實在是餓極了,見一群狗往洞裏鑽便跟着鑽了進來,我見着他時吓了一跳。他當時穿得破爛,不過師父長得很和善,我見他不像壞人就去小廚房做飯給他吃。”
“他教你醫術是報一飯之恩?”他慢慢躺下。
“嗯。”她擡手碰了碰琉璃燈罩,指尖瞬間染上熱意,“我娘是害天花才去的,我想,學會醫術就不怕爹得病離開我了。”
黎曲?駱應逑念及這名字便覺厭惡,“他後來走了?”
“師父說,他來都城是想找心愛的女人,但那個女人成親了。他看起來有些心灰意冷,留了半年便走了,走之前送給我一箱醫書,說我看完之後就能成為神醫。”想起那天師父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不知在想什麽,許久沒說話,“你……”
“我找到了!”黎相憶驚叫一聲,興沖沖地跑到床榻前,指着書上的一處興奮道:“你看你看,我找到了,你中的是煞蠱。”
她激動地滿臉通紅,即便他看得見,他也沒看醫書,而是看她。她這般開心,是因治好他之後能離開王府麽。
有那麽一剎那,他希望她看書能慢一些,希望這個辦法來得晚一些。
“對不起,我忘了。”駱應逑沉默不語,她偏頭朝他看去。他根本看不見,她還讓他看,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麽,“王爺,我不是故意的。”
“嗯。”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慕風元夕,你們在外面麽?”黎相憶拿着醫書正要離去,卻不想被駱應逑拉住,他一扯,她重心不穩便跌坐在床榻上。
“有刺客?”元夕“嘭”地一下推門進來,慕風緊随其後,簡蓮也來了。
“沒有刺客。”黎相憶接道,揚了揚手裏的醫書示意他們,笑着道:“我找到救王爺的辦法了,還不止一個。”
“當真?”三人不約而同出聲,黑影如風,元夕上前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醫書。
慕風大步行至元夕身側,簡蓮卻在站在原地看他們倆,“王妃背上的傷已經好地差不多了,不如以後就睡在這屋,方便照顧王爺。”
“啊?”黎相憶下意識往駱應逑看去,他抿着嘴,看不出喜怒。“這不好吧,何況元夕他們住在隔壁。”
“随你。”一直沉默的人這會兒開了金口。
聽這聲音,她确定他生氣了,眉心的折痕深地像是刀刻一般。
“這上頭說,解煞蠱有三種辦法。”元夕兩手扯着醫書,目光像是黏在了那些字上,“一是殺下蠱人,只要找到這個混賬,我一定親自殺了他。”
“別沖動。”慕風按上了他的手,沉聲道:“從長計議。”
元夕深吸幾口氣,繼續念道:“二是用銀針刺四十八個經外穴道,配上解毒散,讓蠱蟲進入冬眠。一天一針,得四十八天,太慢了。”
“不慢,我倒是覺得這辦法不錯。”簡蓮插話,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榻上兩人。
“這裏有字。”慕風盯幾行字下的小字道:“前提是中蠱者在四十八天內不得殺人,每殺一人,蠱蟲的活躍力便會上升,前功盡棄。”
“破辦法。”元夕皺眉,“三是去苗疆,以蠱克蠱,找蠱王。”
“用第二個辦法。”語畢,駱應逑轉了身,背對幾人。
黎相憶默默站起身,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他的心思對她來說永遠難猜。
深夜,王府裏的燈幾乎全滅了,寂靜無聲,唯獨南邊一角的書房裏還發着光,突兀地很。
駱應逑已經摘了面巾,眉峰緊鎖,面色蒼白地坐在書案前,虛弱道:“張侍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元夕并不希望駱應逑勞心,但他問起便照實回答,“張府已被抄家,屬下救了張貫文,要立即送他去扶陽郡王家中麽?”
“不急。”駱應逑阖了阖眼皮,眸中似有倦意,“他如今只有一腔報仇的熱血,去了也是枉送性命,你找人教他幾月先。”
“是。”
元夕剛應完,不待駱應逑開口,慕風主動彙報消息,“細羽暫未尋着禦蠱人,此人在宮裏很是神秘。”
“先不管她。”駱應逑擺手,擡眸時,眸光恍若結了層薄冰,“你去錦瑟樓挑一個人,一個能讓黎曲和黎覺潛都愛上的女人。”
慕風神色微變,卻也不多問,點頭道:“是。”他雖不清楚前天晚宴上發生了什麽,但駱應逑會有這決定,他多少能猜到些。
元夕沉吟一聲,小聲地問:“黎曲是王爺的岳父,王爺這麽做不怕王妃她……”
“怕她什麽?”駱應逑一眼掃了過來,鋒利如箭,元夕立馬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