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隐傷
天幕漸漸黑了下來,低壓的帷幕幾乎要垂下來般悶熱。
山雨欲來,林風呼嘯。
“先帶回去吧”沈楚秦轉身剛開口。
從荒蕪的路中漸起暗沉的風沙。
“現在走,還太早吧,你的戲唱完了,該我了”從暗中走出個一身被藏藍色棉布的男子,平靜的語調剛好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幾個馬車裏的孩子瑟縮的靠在一起,被降下來陰沉沉的天幕和出現詭異的人吓得不輕。
沈楚秦笑着被齊意護在身後,木語保護着其他的孩子。
“你又是誰?”
“不重要”
“那什麽才重要呢?”沈楚秦問道,一副天真的模樣。
男子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留下命才重要!”
他話音被掩埋在呼嘯而來的狂風之中,這一場暴雨就要來臨!
憑空出現無數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刺客,身影淩亂,刀劍閃光。
“動手!”
四處響起哭聲、抽泣聲、驚吓聲、雷聲,馬鳴聲!
唯獨沒有一絲刀劍的争鳴铿锵聲!
待一陣黑風呼嘯而逝,待衆人看清這一幕,均是身心皆震!
數十個身着閃着幽藍色詭異光芒的铠甲,深藍色的長發在黑暗中閃着幽亮的光芒,他們沒有一絲遮掩,皆是俊美的不似凡人般的容顏!
沉默中只聽見有人輕吸一口涼氣。
“琉璃骥!!!”
沈楚秦掩在風塵中的俊顏莞爾一笑。
千年傳說,大楚世代王宮曾養一批人在黑暗之中。
他們不是暗衛,不似明衛,他們無處不在,卻又毫無蹤跡,他們是每一代大楚之子的守護者,卻可以眼睜睜看着楚王死去。
他們從不殺人,卻讓人連逃都逃不掉。
他們長相妖異,卻從不蒙面,身上散着五彩的琉璃光芒。
他們受命于楚王,卻又可以逆天而行。
他們從不現身,卻行動如常。
幾乎很少的楚王能馭駛他們,所以他們就如同傳說,被淹沒在紛擾之中,又有傳聞根本就沒有琉璃骥,只是皇家用來稱天的言稱罷了。
“帶這些孩子走。”沈楚秦命令剛下,詭異,如常,仿佛從沒出現過,又好像如夢般出現、隐匿。
露出一雙陰冷的眼睛,男子看着他,冷冷的道,“你是。。。沈楚秦!”
“我王的名字豈是你能叫的。”一件繡着金線的錦袍被披在沈楚秦身上,齊硫悠閑的站在在他身邊,手裏撐着八十四骨紫雨紙傘悄然出現。
“我沒想到你竟然給我下藥。。。。。大哥。”齊硫道。
陰冷的樹林之中只剩下沈楚秦、齊意和男子、詭異被定住的刺客,以及随後而來的齊硫、齊爾。
沈楚秦眨眨眼,“熟人?”
“回皇上,是。”
“哦,那好吧,交給你了,給朕拿回來東西,其他任你處置。”
齊硫淡淡一笑,“是。”
齊爾和隐在暗中的侍衛護送皇帝先行回去,留下齊意和齊硫,以及終于降落的瓢潑大雨。
長發被雨絲頃刻之間打落,齊硫很少穿與齊侍衛般着緊身衛衣,他常常暗色淺色的長衫在身上,半遮半散的長發在額前飛揚,看起來風流致極。
“不用露出來讓小弟看看嗎”齊硫開口道。
遮面男子冷笑一聲。
“算了,拿出東西,我放你一次,以後我們再無瓜葛。”他緩緩渡步在那些被詭異的手法控制動彈不得的男子的下屬。
男子遠遠的站着一聲不發。
“嗯!”齊硫撿起地上被雨淋濕的大刀,刀起血落!離他最近的一人還帶着溫熱的胳膊猝然掉在地上。
“第一個”齊硫一步一步的朝他走過去。“拿出來吧,我過往不究。”
“嗤!”
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淺淺的漠然,齊意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仿佛從地獄走來的人。
“第二個。”他笑出來,“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我也不想知道了,你來見我,不管是出于什麽,我真的很高興。”
男子踉跄的後退,濺起的泥水将他身上藏藍色的衣衫染的髒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嗤”第三個人的胳膊掉在地上,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入那人的腳下。
一邊跪着已經吓傻的大漢和那個幹瘦的男子都露出驚恐的面容。
齊硫舉起刀站在他面前,刀尖背指着身後一個黑衣人的脖頸。
“。。。。齊硫!不要!我沒有你要的,只有這個名字,我只知道他。。。。放了我們吧,你說過的!!!!”
血水和泥水混在腳下,四處流淌。
齊硫一把解開他臉上的面罩扔在地上,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話散在空中、雨中,風中。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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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來越大,寸步難行。
齊意與齊硫停在一家茶棚,在雨中飄搖的茶社裏雨水滲透進來。
茶棚主人騰出來一間後面的草屋給兩個人避雨休息一夜等雨停。
“喝點吧”齊意端着茶棚主人送的姜湯進來。他衣衫濕透,卻仍舊穿在身上。将姜湯放在齊硫面前。
齊硫看他一眼,伸手接過碗一飲而盡,褪下衣衫搭在一旁的木頭衣架上,将長發散開,靠在牆上發呆。
外面,濃郁低沉的黑幕看不清也摸不着,喧鬧的散着未知的危險。
看着打在紙窗上蜿蜒的雨痕,齊硫緩緩握緊拳頭,閉上眼睛。
他不在乎唐瀚才變成什麽樣的人,也不在乎是否要殺了他。
他在意的是,唐瀚才見過,看到過,接觸過那時的自己與意,他想讓意還活在他們的記憶中,想有人與他一樣還記得那個溫和的男子,而不是随時間流逝,沒有人記得!
他活過,與自己相愛過,真實存在過,齊硫緊緊閉上眼睛,還記得意的人那麽少,那麽少,他們不應該忘了他的,不應該!
他是為他們而死的,不應該就這麽,就這麽,被遺忘。
齊意穿着濕冷的衣裳站在他面前,沉默的凝望陷入痛苦回憶中的男子,望着幾乎崩潰的男子,望着悔恨悲傷的男子。
看着他,卻從自己濕冷的胸前湧出錐刺的疼意。
塵世中,最痛苦的兩件事;
一個,是知道自己永遠都得不到。
另一個,是得到後永遠的失去。
他與齊硫各占其一,各自守着自己永遠看不見也看不清的未來,卻是再怎麽痛都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