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過央
楚宮院內。
“哈哈哈哈,太精妙了,太精妙了。”沈楚秦朗聲大笑,他臂彎伸直,從寬大的繡袍之中飛出手掌長的袖箭,出袖淩厲,勁風卓掠。
用尼龍繩将不大的機關綁在臂彎上,用臂力牽動機關,片刻之間便能射出袖箭,箭上抹上麻藥,頃刻就能将獵物射殺昏睡。
精巧的結構,渾身泛着淺銀的光輝,配着黑色的尼龍繩,在蓮藕般白皙的手腕上緊緊固定,讓清秀靈敏的人兒多了幾分潇灑與飄逸。
“皇上,好了好了,先歇一歇吧”斑斑讓宮女清兒給沈楚秦端了杯清水飲用,拿着錦帕給他擦臉上的汗珠。
沈楚秦只穿了一襲練功服,腰間紮的緊緊的,墨發用錦帶高高的束起,幹練而清澈。
沈楚秦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坐在廊廳的石椅上。
“季先生,這巧器不錯,出手夠快,不知能不能再增添幾只袖箭?”
季落将東西從他手腕上取下來,“這是腕驽,北部的獵手長綁在身上以備近身狩獵,我将它稍微修改了”
“很不錯。”沈楚秦贊賞道。
“如若再增添袖箭,怕是傷害更大。”
他說着,蹲下身将沈楚秦的手擡起來将長袍掀開,從懷裏掏出泛着紅色的油狀物,将它滴在沈楚秦白皙的手臂上。
沈楚秦的手腕,一整條胳膊上面被腕驽發動時牽連繩索将手腕拉緊而勒的通紅,有幾處還有些紫了,若不是他将下人退下,要是被看見,定會以為季落要謀害皇帝而什麽都不顧拿下他了。
季落重心壓在一只腿上,半蹲着給沈楚秦揉開紅紫的肌膚。
帶着細細的薄繭手指滑動在光滑的皮膚上,讓清涼透過肌膚傳到了心裏,不輕不重的撫摸,撓的沈楚秦心裏癢癢的。
季落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臂彎上快速滑動,讓藥汁熱起來。
他臉色平靜,眼中透着認真而小心。
沈楚秦默默點頭凝望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思緒飄落過輕盈的枝葉,與蝴蝶在花木間輕躍,輕輕一彈又落在随清風起伏的紗帳上,最後落在男人微長的睫羽上,幽深的眼眸之中。
“季落。。。”他輕聲喚。
男子擡頭,眼中的柔軟久久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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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明鏡,青白衙堂。
齊意将一摞摞簽出來的請命書放在雲米鎮府尹大人的面前。
“使者大人這是。。。”府尹大人一臉讨好的笑意。
齊意冷冷淡淡,“克扣民糧,私改皇令。府尹大人如何解釋。”
一邊的師爺輕輕拉了拉府尹的衣擺。
“使者大人,這裏面一定有誤會,本官備好酒好菜,咱坐下慢慢說可好。”府尹大人一臉的讨好。
齊意按住師爺想要将請命書卷起的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他看一眼齊爾,齊爾将一本賬冊交給齊意。
“朝廷播下來五千兩,按照皇旨,其中有四千二百兩用于收購農糧,其中八百兩用于調動當地官員,其中銀錢均不屬大小官員俸祿之中,做另行之賞。
府尹聽得額頭冒冷汗,他緩了緩,換上一副魚死網破的神情。
“這這、本官、老夫只是、只是很少的扣除了一部分,用用用用作人手調配,皇皇皇令說可按當地風情改改改。。。”
齊意站起身,“供糧價格不允許變動,府尹大人可又看見?私自克扣糧農,你可知該當何罪”
“你你你就算本官動了,又又怎麽樣!你只是,只是小小使者,出使他國!沒沒沒有權利革除本官。”
齊意懶得跟他廢話,一張繡着大楚官紋的皇旨被他扔在案桌上。
府尹顫抖着拿起來,打開。然後,雙目圓睜!
——大楚皇令:楚與漓水相交友好,允其農糧,農種,蔬食,行禮之往來,與其親密。派朝使從國都起行,沿經衆地,收購朝供于其漓水,望兩朝安好,永結其守。
——今若查實,該地大小官員有中飽私囊,貪污糧農之糧銀者,不分銀錢多少,均革職查辦,由上一級查除,由使齊卿有革除之職,
見皇旨如見大楚皇帝。
府尹和師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顫抖着念出上面墨黑的楷字,悔恨晚矣。
農家土遠。
男人一邊跑一邊揮舞着手裏粗布袋子。
“三娘,娘親,官府又發了,又發了,上糧的價格改了,咱家的錢回來了,回來了,三娘,娘親,你們快出來喽。都有錢了,村裏都發了,哈哈,大伯,叔,你們快去看啊!”
被喚作三娘的夫人雙手合十對着東方的天際念念禱告,心存感激。
招羽将一碗用雲米鎮的稻米熬出來的粥端上來,大家都歡喜的分食一杯這香甜的還帶着土壤芬香的純純的白色的米粥。
“齊大人,這粥很好喝。我從來都沒有喝過這麽純的稻米粥,絲毫不摻雜雜質,很香濃。”
顆顆飽滿的晶瑩的稻米在碗中,稠稠的,香香的,被外面的秋日一照,散着淺黃色的光輝,與長長的農田構成樸實的風景,與田間勞作的勞農最純摯的笑臉一般,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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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落日,晚霞半醒。
齊硫将一枚銀錠放在手心,他靠坐在二樓靠近窗邊的位置坐着,将銀錠舉高,映着天邊逐漸橘色的光輝。
“老板,怎麽了?”小勺問。
齊硫将銀錠放在他手裏,“看看,有什麽不同?”
小勺舉到眼前左瞅瞅右瞅瞅,看不出來什麽差別。
“小穆,你來看看。”齊硫朝樓下叫了一聲。
幹瘦的少年放下端盤,接過他手裏的銀錠,用一只手指舉起來看。
齊硫托着頭看他。
須臾。
小穆将銀錠重新放在桌上,遲疑的看齊硫,見他點點頭,才開口,“兩側托翼好像有一些不同。”
“什麽不同?”齊硫問道。
小穆抿一下唇,不确定的說,“托翼的兩側有兩個對應的小孔。”
“是嗎?我看看”小勺子又拿起來,這一次,他用兩只指頭夾住銀錠的兩側,細看之下,竟然真有兩個小如針眼的洞。”
他好奇的問道,“老板這使者怎麽弄的?”
齊硫将銀錠放在手心把玩,“是燒注銀錠時為保護銀錢的完好,透氣用的小孔。”
小穆低頭不語。
齊硫看他一眼,爽朗的帶着安慰的笑道,“小穆觀察的很細心哦,的确是如此。”
見那少年驚喜的擡頭望着自己,齊硫笑着繼續說,“不過,這一枚有些不同,官府留出來的小孔是在底部刻有印字的地方,在字間,及其不容易被發現,甚是不明顯。”
“那,這一枚?”小勺問。
齊硫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一枚銀錠還是孫光耀給他的,說是個好東西,期初他沒有注意,後來将其他銀錢放在一起細細比對後才看出貓膩。
官府的鑄銀器是統一的,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特別的澆築。
其實,說明白了,就是,這是一枚假的。
先不說鑄銀的真假,光憑着私自澆鑄銀錢,這可是殺頭之罪。
再說的明白些,如果朝廷鑄的銀錢每年是三十萬兩用于農商經營,有人私自燒制且在百姓之間流通,就會增加銀錢的數量,極大的可能導致民間物價上升,導致富制富,窮益窮。
小勺下去之後,那瘦巴巴的小孩還站在齊硫面前。
“怎麽?”齊硫笑着問道,伸手捏了捏他纖細的手臂,“這麽久了還這麽瘦,以後可要多吃點,否則別人會以為老板我虧待你呢。”
小穆抿着唇,眼裏水波淺淺,“從來都沒有誇獎過我,也、從來沒人相信過我”
齊硫錘了錘他瘦小的肩膀,“這裏的人都會相信你能做的很好,老板也是。”
他擡頭看他,自小流浪,肮髒,乞讨,偷,搶,打,騙,還沒有長大的心便早已幹涸,如今,卻在他溫暖的笑意中重新開花成長。
而那清露般的聲音,也從此留在少年早已被嫉妒痛恨蒙蔽的身體裏,心中,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