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霧感覺自己最近沒有什麽話想說。
有時候她也很讨厭自己這樣的性格，明明現在一切都很好。
即便母親說了什麽，但距離也相隔這麽遠，真的可以不用心裏一直想着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不管怎麽樣，這裏就算再好。
但也不是她的家啊。
她還是會回去的。
她不太明白，母親為什麽突然的擔憂。
而她的情緒似乎也受母親表現出的情緒有了波動。
從小就是這樣。
但凡母親有點情緒，都會影響到她。
她就會縮起來保持沉默。
看着不想理全世界，可其實只要你上前，跟她多說兩句話，她就會從那種困囿裏稍稍走出來一些。
就在這樣的情緒裏，何霧的大姨媽來了。
這才是最糟糕的。
何霧來大姨媽的時候，如開閘洩洪一樣。
臉色蒼白，食欲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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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經期不規律，通常幾個月才會有這樣一次折磨。
對，折磨。
每回都是硬挺過去的，吃藥都沒有用。
在洛澤想要找到她出點子的時候，發現她根本不在學校。
知道自己大姨媽來時，何霧第一反應就是回家。
她要回家躺着才會好一點。
但是江煙并不知道她來大姨媽了。
雖然也奇怪過，住在一起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見她來過。
但何霧跟他解釋過，自己的經期不規律。
跟洛澤分開後，江煙心裏很想回家看看何霧在不在家。
可心裏又止不住亂七八糟地想。
只好在外面亂逛了一圈。
好像太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
沒見到她的時候，什麽都想說；見到她了後，好像光顧着看她了，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她也知道這樣不對。
可就是想走走。
把那些胡思亂想的情緒消散掉，剩下的就是好心情了。
江煙是這麽想的。
家裏很安靜。
以前這個時間點，何霧會在練琴。
但今天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陳姨将晚飯做好，溫在廚房的保溫箱裏。
江煙不知道何霧吃了沒吃。
她房門緊緊關着。
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回家。
江煙站在她的房門看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轉了個彎，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夜已經很深了。
江煙還是睡不着。
隐約聽到門外有些動靜，像是放水在洗什麽東西。
家裏房間的隔音向來不錯，可她就是聽到些聲音。
她打開門，看到陽臺的燈亮着。
她微微蹙眉。
似乎看到了何霧在洗什麽東西的身影。
江煙一步步走過去。
沒敢發出聲音，生怕吓到何霧。
她微微弓着身子，看不清正臉。
但感覺她好像有點不太舒服。
江煙一改幾天前的不敢開口，直接詢問：
“何，你在做什麽？”
何霧有些詫異的回過頭，露出懊惱的神情，小聲說道：
“對不起，我那個，我來大姨媽的時候……”
“不小心嗯，把被單弄髒了。”
她的嘴一張一合，江煙聽不清，只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
江煙立馬上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何霧微喘了口氣，“我沒有不舒服，我就是來大姨媽了。”
這回江煙聽清楚了。
也看明白了。
她這是痛經啊！
痛經還在洗被單！
“何，你瘋了啊！”
“被單髒就髒了，你這麽晚還洗什麽，還穿的這麽少！”
這主動的一靠近，何霧近些日子以來的委屈，不安，似乎在這瞬間，有了釋放的口子，她鼻子微微一酸：
“我怕晚了，血跡就凝固住，不好洗了。”
“就會給陳姨還有你們家添不必要的麻煩……”
“你的事情，才不是什麽麻煩！”
江煙立馬将她拉到自己的邊上，還用一旁的毛巾，将她的手擦幹，“陳姨才不會埋怨你，我們家也不會覺得這是麻煩。
你真的，不用那麽拘謹啊。”
江煙盡量離她很近，希望自己身上的暖意，可以給她帶去溫暖。
讓她不要那麽小心翼翼。
在這個家裏，真的不用那麽面面俱到和小心翼翼。
何霧低着頭，不動聲色的吸了吸鼻子，把原本到眼角的淚水，給擠了回去。
“真的可以嗎？”
江煙将她的被單，全部都浸在了盆裏。
然後鄭重其事地告訴何霧：
“當然可以了啊！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去想被單的事情。”
說完，她推着何霧的肩膀，“你先去我房裏坐着，我房間裏開了地暖，你暖暖身子。
我去給你泡點紅糖水，可以嗎？”
何霧來大姨媽的時候，整個人的情緒會比尋常更加脆弱和敏感，如果心裏還壓着事情的話，會更加嚴重。
以前都是硬熬過去的。
盡管她每次都很謹慎和小心，但沒辦法，有時候來的量實在是太多了，還是會有不小心漏在床單的時候。
她都是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才會發現，那時候血跡已經凝固了，特別難洗。
需要浸泡一會，然後再搓洗。
她從不設想過母親會幫她洗，畢竟是她自己房間裏的東西。
可母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但凡她看到的事情，都會去做。
做了以後，她必定會說何霧的不是。
說她不愛幹淨，說她不知好。
說她為什麽每次都能把血跡弄到被單上，不知道會很難洗麽？……
何霧只敢在心裏反駁，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叫您幫我洗過啊？
而且，您從來都沒有告訴我過，應該如何使用衛生巾。
來經期的時候，要注意些什麽。
但凡您說一些細節上的問題。
告訴我，在飲食，睡姿和日常行為要注意什麽。
我也不至于這麽惶恐。
這麽不知所措。
可是您沒有。
您什麽都沒有……
那天，江煙知道關于何霧的更多的過往後，教給她許多在來姨媽的時候，應該要注意的事情。
從飲食到睡眠，到日用和夜用，一一細數。
她說，這都是我媽媽教給我的。
雖然她平常怪忙，也不常和我住在一起，但對于我的事情，每一個階段，她都有參與。
直到那一刻，何霧突然意識到，她好像缺少一種愛。
那種愛，就是母親給她的母愛。
是，她的父親是很愛她。
願意傾出所有。
可母親，卻從未讓她感覺到溫暖。
而她從小到大，就在讨好着她的母親。
希望得到她的認可。
可越是希望，越是得不到。
越得不到，就越缺少底氣。
只要稍稍一觸動到過去的事情，她就會原形畢露。
江煙曾經問過她，其實你對你母親是有怨恨的，對嗎。
可是何霧不肯承認。
她始終認為，母親是愛她的。
是關心和在意她的。
她能感覺的到。
她就是不肯承認。
母親的愛，其實是自私的。
是讓人窒息，甚至是有些讓人憐憫的。
所以每次和母親的碰撞，才會那麽痛。
當情緒抵達最後一個點的時候，何霧終于肯承認了。
她喝了江煙給她泡好的紅糖水後，縮在了江煙的被窩裏，她告訴她，你只管放心大膽的睡。
不要擔心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我們家的備用床單特別多。
而且也沒有任何會說你的不是。
知道了嗎？
“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何霧怎會不知，她是想讓自己放寬心。
她弓着身子側睡。
這也是江煙告訴她的，要側身睡，漏出來的可能性就會小一些。
以前她總認為，仰着睡才不會漏。
可每次，仰着睡不僅漏出來，第二天起來都時候，肚子還會特別痛。
但她從小就習慣了，仰着睡。
一時很難改。
見她躺下後，江煙準備走。
何霧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你不在這裏睡嗎？”
江煙蹲在她跟前，看着她說，“我去廚房洗下杯子，一會就回來的。”
何霧悶聲嗯了句。
待她轉身後，何霧低低來了句，“你可一定要回來。”
江煙特地折了回來，附身在她耳邊說：
“很快的，你先閉眼睡一下。”
何霧點點頭：
“好。”
周遭一切好像變得暖暖的，不再那麽冷了。
-泡了紅糖水的杯子有甜的黏糊，江煙每次喝完後，都會順手洗掉。
這也是她老媽的習慣。
江煙剛來月經的時候，也是疼得死去活來的，她老媽就會陪在她的身邊，先給她泡一杯紅糖水，待她喝完後，就會順道把杯子給洗了。
再回到她的邊上，半蹲着身子，用手捂在她的肚臍眼處。
“我媽媽說，來大姨媽的時候，最不能的就是着涼了。”
江煙回來後，半蹲在何霧的跟前，先詢問她的意思。
經過她的同意後，才将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才剛搭上來，何霧縮着的身子，立馬有了放松。
剛才江煙想去洗杯子一方面是因為習慣的問題，但更多是因為她的手有點冷，她需要用熱水，把手泡熱來。
這樣就可以直接放在何霧的肚臍眼上，幫她暖肚子了。
良久。
何霧覺得自己就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才想起來，江煙是半蹲着的，她的手，輕輕附在了她的手背，說：
“江煙，你也進來被窩，就睡在我的邊上吧。
別在外面。”
“會冷。”
江煙的腿都蹲麻了。
怕她擔心，就說：
“你先睡，我等一會。”
何霧剛想問為什麽時，突然聽到咕嚕咕嚕幾聲肚子叫的聲音。
江煙臉蹭地就紅了。
心裏在埋怨，怎麽在這個時候叫了起來啊！
雖然剛才就已經有餓的感覺了，還以為可以挺過何霧睡着了再有抗議的，可怎麽也沒想到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抱歉，是我的肚子……”
何霧露出幾日不見的笑容：
“你是不是餓了。
還是你晚上沒吃。”
江煙老實交代：
“沒什麽心情，就沒吃了。”
何霧：
“那現在呢？”
江煙回：
“想等你睡着再吃的。”
何霧動了動身子，準備起身，江煙以為她要下床給她弄吃的，忙說：
“真的，你先睡，我一會自己去……”
何霧打斷她說的話，“你是不是想自己吃獨食？”
什麽？
江煙沒懂。
何霧說：
“我晚上也沒吃，我也餓了。”
江煙立馬接過話：
“那我去弄！”
何霧笑：
“本來就打算喊你去弄呀。”
江煙看她：
“那你起來，我還以為。”
何霧：
“我只是為等下吃飯做準備呢。”
“好！”
“那我去了！”
江煙生怕晚了，會餓到何霧，立馬飛奔出去。
但可能是因為蹲太久了，腳下的步子有點不太利索，何霧在身後交代她說，“你慢點！
別那麽急！”
“好！”
江煙回過頭，沖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本來何霧是打算起來給她弄吃的。
江煙十指不沾春陽水，她也不是不知道。
但眼下自己這身軀，說要去弄，江煙肯定不同意。
只好任憑她自己去了。
何霧其實也不餓。
她來大姨媽就是沒什麽胃口的。
但她怕自己不吃，江煙也不急着吃。
那她能餓的住啊。
晚上都沒吃呢。
何霧把手搭在了江煙剛才捂着的位置，暖暖的。
房間也很暖。
何霧在那一刻突然覺得，好像有時候不那麽去跟一些事情較勁，就會覺得，一切都沒有那麽糟糕的。
試着去依賴別人也不是不可以。
-江煙回來的時候，何霧都快要睡着了。
但她一直在強撐着。
說好了，要跟她一塊吃飯的。
江煙可能也是餓得不行了，聞着香味，口水直咽。
“今天陳姨做了翅中呢。
好像是奧爾良口味的，放微波爐加熱了一下，超香。”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如饑似渴，江煙不斷跟何霧在介紹晚餐吃的菜。
家裏剛好有有個小桌子。
可以放在床上吃。
江煙以前沒再房間裏吃過東西。
她不是很喜歡那種油煙的味道出現在房間裏。
但這回她破例了。
甚至她想，以後要是有機會，還想這麽一塊吃飯。
擡眼就可以看見對方的距離。
細微的咀嚼和吞咽聲，稍微豎起耳朵，就都可以聽得見。
“你多吃點。”
江煙不斷在給何霧夾菜。
何霧一直在說，“夠了夠了，你要多吃點。
我來大姨媽，吃不下什麽的。”
江煙這才收住手。
吃了一口飯說，“那我晚點給你煮熱乎的稀飯。”
何霧搖搖頭：
“真的不用，吃完了我們就睡，可以嗎？”
江煙：
“可是……”
何霧握住了她的手，說：
“我想吃會和你說的，但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想我們吃完了，就去睡覺。”
“我困了。”
“好嗎，江煙。”
作者有話要說：
江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的好的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