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天兩人重逢後,并沒有說很多話。

江煙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說話字字帶刺,她帶何霧到無人的湖邊,才松開她的手,說:

“幾年不見,本事漸長了。”

何霧聽出來她這意思,呵,原來是因為這種人,才不參加晚宴的啊。

何霧能不委屈麽。

可又沒辦法去解釋,我是為了去拿見你的票啊!

要不然誰會勉強自己!

何霧避開不去提那不相幹的人,說了句:

“嗯,是有好久不見了。”

江煙本來還在等她的解釋,結果卻等來了她一句躲閃,心裏也是有些不滿的。

再加上當年她一去不回,說好了要回城北,卻一點音訊都沒有。

再次見面的時候,還看到了她跟別的男人在拉扯。

怨氣也是一直都有的。

心中不免憤憤直言,以前怎麽沒發現,她竟還有這樣的本事!

“反正對于你來說,久不久又能怎麽樣呢。

不都是不在意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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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煙澀笑。

何霧沒聽懂她的意思。

什麽叫,不在意?

到底是誰不在意啊?

何霧本來就有點委屈,被她這麽一說,委屈倒被生氣替代了。

一想到為了可以見到她,去做了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好巧不巧地被她撞見了。

前一秒還因為她替自己解圍而感動,可在沒人的時候,她又這般咄咄逼人。

“嗯,我還有不舒服,先走了。”

再不走,何霧感覺自己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她可不想再她的面前哭。

沒準兒她不僅不會安慰自己,還會嘲諷兩句。

盡管記憶裏的江煙并不是這樣子的。

可現在,何霧就是這麽覺着。

她也以為自己成長了,可以很好去應對這樣的事情了。

可直到現在,她發現自己在她面前,還是和從前一樣。

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很喜歡躲。

以為躲,就能把事情給解決了。

-江煙最不喜歡的就是她遇事就躲的脾性了。

以前還能耐着性子,好好跟她說。

可她發現,說了也沒什麽用。

最後問題出現的時候,她還是會走極端。

還是有事情就憋着,還是不會去表達,還是會一走了之。

江煙也會害怕。

害怕她再次消失不見。

害怕自己手捧着一顆熱乎乎的心,還沒到她跟前,就已經慢慢地冷卻了。

江煙也知道這麽多年,自己比以前成熟了,遇到事情的時候,也比過去更沉穩了。

她甚至還學她的模樣,對周遭一切事情都冷冷淡淡的。

試着讓自己,在聽到她的一點風吹草動後,情緒沒有那麽起伏。

這一切,在江煙沒有見到她的時候,規劃得很好。

可在見到她第一眼後,就已經完全無法做到了。

她還是很容易就受到了她的影響。

不歡而散的結局,肯定不是江煙想要的。

但江煙尊重她。

如果她還是選擇要走的話。

嗯。

可江煙不知道的是,何霧嘴上說要走,心裏哪能舍得。

時隔六年多才碰上一面的啊。

要是那時候,江煙拉她一把,哪怕不是一句好話,何霧也不會走掉的。

絕對。

但江煙沒有這麽做。

何霧也無法回頭。

只能自己躲到沒有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場。

她手裏緊緊握着演奏會的門票,貼在心口的位置。

心裏其實也有懊惱的,幹嘛非要那麽變扭呢。

明明不想走,明明是想要就那樣呆在她的身邊。

但又怕自己哭,被她看到很丢人。

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離。

可事後想想,即便在她面前真的哭了,那有能怎麽樣呢?

-是啊。

又能怎麽樣呢。

為什麽一定讓自己看着那麽堅不可摧。

在她面前試着軟弱又不會怎麽樣。

就算被她讨厭,但那也是真實的自己啊,為什麽一定要忍着呢。

為什麽要什麽都不說呢。

很多時候,何霧都這麽告訴自己。

這是在無數次想她都沒有結果後,何霧自己總結出來的。

六年前離開城北的時候,她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态,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軟弱,不想她看到自己狼狽還有難過。

畢竟當時江煙的那一番話,還是狠狠刺傷了她的。

好像只有離開才可以療傷。

可即便傷口結疤了,也還是會疼的啊。

只有找到源頭,從根本上避開。

才不會疼吧。

何霧想。

可她現在已經找不到什麽理由,再去見江煙一面了。

或許只能偷偷在舞臺底下,将她拼命藏進自己的眼睛裏。

-何霧接到母親的電話的時候,是她已經哭得緩過勁了。

是真的有很久,沒有哭的這麽痛快了。

看着來電,她是有想過不接的。

但她也知道,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她肯定會擔心。

何霧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接起電話,但是沒有說話。

她沒有說話,何愛春那邊也沒有出聲。

兩人每次通話的時候,何霧都會先打招呼。

幾秒鐘後,何霧才說:

“喂,媽媽。”

何愛春才開口:

“何霧啊,等會回來吃吃飯呗。

媽媽包了餃子,現在才弄好。”

不知怎麽的何霧鼻子又酸了。

她屏住呼吸。

盡量不讓電話那頭的人察覺出異樣。

然後才回了句:

“好。”

何愛春回她:

“嗯,行,那等你回來。”

自從何愛春搬到了街口的店鋪裏,時常忙到很晚。

但很巧的是,每次她忙到很晚的時候,說要準備晚飯,何霧也是沒吃的。

不管是晚上八點,還是九點。

又或者是十點十一點,何愛春都打過電話給何霧。

何霧不知道是母女的心靈感應,還是其他。

每次在她失魂落魄或者崩潰痛哭過後,母親的電話總會響起,通常不會說別的,就是喊她回家吃飯。

然後在大吃一頓後,何霧的心情就會變得好一些。

晚上吃的東西一般都是何愛春自己做的。

有時候是面條,也有湯圓,或者餃子之類的,偶爾她也會做一些甜點。

她還說,以前她還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甜點師呢。

但說的最多的是,她很想成為一名廚師。

何愛春的廚藝那是沒話說的。

早年間,何父還有柳賀的胃,那都是被徹底征服過的。

只是後來,何愛春身體抱恙,再加上吃得越來越清淡了,就不大展現出自己的廚藝了。

她說,現在想想,真不知道過去的十幾年來,到底是怎麽過的。

怎麽會過的那麽壓抑呢。

怎麽事事都覺得不順心呢。

明明很多事情,也沒有那麽糟糕。

但也許是現在釋懷了這麽覺着,當初何愛春心裏有壓力的時候,怎麽能做到無所畏懼。

-何霧到家的時候,何愛春的餃子已經下鍋。

剛好到第三次冷水。

再沸騰的話,就可以出鍋了。

何愛春掐時間是很準的。

只要跟何霧通過電話後,每次她到家,沒過一會就可以吃了。

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

“媽,今天怎麽突然想到吃餃子了。”

何霧洗了把手問。

何愛春笑了笑:

“今天接到一個大單子。

高興,慶祝下。”

何愛春給自己的縫補店起了一個她覺得很好聽的名字,叫[春煙霧柳]。

說真的,當時這幾個字從自己母親口中吐露出來的時候,何霧整個人,都呆滞住了。

如果不是何霧清楚地記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跟母親提過江煙這個名字,有那麽一刻,她都覺得母親是刻意這麽說的。

可怎麽看,這幾個字,都是從她們幾個人的名字裏,扣出來的啊。

她難以置信地問:

“媽,你怎麽會用這幾個字啊。”

何愛春說:

“我聽人說,春天是湖面是有煙霧的,而在湖邊的柳樹,也會染上霧霭。

我就想到了[春煙霧柳],代表着,密不可分。”

“就是心裏還是會有點期待,即便自己堅持的事情,好像看似就要被時代抛棄了。

卻還是希望是緊緊相連,不可或缺的。”

何霧驚訝到嘴無法合攏。

這是自己的母親嗎?

竟然說出了這麽文藝的話。

何愛春淺笑:

“你媽媽我以前可是在大學裏旁聽過的,只是後來,被現實生活的瑣事,昏了頭腦。

丢掉了很多事情,現在慢慢找了回來,也要跟上時代的潮流。”

言下之意就是,你媽媽我也沒有那麽土。

何霧誇獎道:

“媽,你這樣跟柳姨一樣,感覺好酷。”

突然說到昔日好友,何愛春一怔。

緩了幾秒鐘才說:

“我跟你柳姨,自然沒法比的。”

不論是家境還是創造的價值。

何霧說:

“媽,你幹嘛還是要比來比去呢。

你跟柳姨不是各有特點,沒準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柳姨也覺得,她跟你沒法比呢。”

何愛春知道女兒要說些什麽。

打着馬哈過去了。

店鋪的名字,便這麽确定下來。

何霧怎麽也沒有想到,将來的某一天,因為這個店名,她再次和江煙碰上了一面。

-那是兩人在莫大碰面,過了兩天後的事情了。

正好那天晚上,江煙所在的樂團要在理工學院開演奏會。

何霧被何愛春喊來幫她做好的衣服剪剪線頭,或者是整理下布料。

何愛春是個心思極其細膩,又愛整潔的人。

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為,不給別人添麻煩,但自從女兒給她置辦下了這個店鋪,她偶爾在女兒空下來的時候,還是會找她幫幫忙。

何霧也沒有覺得麻煩。

反而有一種被信任的感覺。

而且在這做這些事情時,還會讓她的心很快平靜下來。

江煙就是在何霧低頭剪線頭的時候,踏過木門,走進了店裏,問道:

“您好,請問您能幫我看看這款頸鏈,是否可以加固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快猜猜看,那是誰給江煙的,她一直珍藏到了現在。

[春煙霧柳]這幾個字會好聽嗎,好聽的話,我想拿來寫下一個故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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