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何愛春跟柳賀這對老朋友也是很久沒見面了。
十八九歲還是個大姑娘的時候，總愛一起談天說地，到現在還是靠孩子來維系彼此的關系。
何霧跟着江煙一塊去城北的時候，跟江媽媽碰了一面。
生了病恢複後的她，跟先前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出門總愛收拾的光鮮亮麗，氣場直逼兩米八。
但現在，她只會安靜坐在你邊上。
何霧話都還沒開始說，眼淚都氤氲在了眼底。
她沒想到江媽媽會生病，如果那時候堅持再多打幾通電話，亦或者是中間那幾年，不那麽要面子，回來看一眼。
是不是再次碰面的時候，就不會那麽難受。
江煙早就泣不成聲。
曾經她們兩個都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
可在面對父母的那瞬間，她們還是那個幼稚，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
最後回到父母的身邊，也不是說妥協。
就是不想走遠了。
而且他們為你鋪下的路，讓你在一生下來的起點，可能就是別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終點，這點是完全沒辦法否認的。
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江煙，不允許任何人動她身邊的人。
Advertisement
包括她愛的人，和她的父母。
那些對他們使壞的親戚們，她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屬于她們家的東西，是任何人也拿不走的。
江煙好像在那一刻開始，意識到自己将來以後，必然一定要做什麽了。
她做的決定，何霧自然是支持的。
只是不想她那麽累。
回到城北後，江煙就開始到公司上班了。
從前她很排斥的酒桌應酬，現在她主動接觸。
有時候白天忙了一天，到了晚上還要一直扯着笑臉去跟那些老總們推杯換盞。
江煙時常喝得一身酒氣回到家。
她還是住在原來的念書時候住的房子，那裏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何霧也搬了回來。
還是住她先前有落地窗的那個房間。
偶爾她們兩個會睡在一起。
但江煙應酬完回來晚了，就會自己睡過去。
只是她每一次晚歸。
何霧都知道。
還會給她泡醒酒湯，給她擦臉，換掉髒衣服，讓她幹淨舒服的躺上床。
好幾次，江煙都在夢裏說，何，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啊。
何霧都會抱着她說，你不會沒有我的。
是真的嗎？
她問。
是真的。
何霧總會耐着性子回答。
即便如此，這樣子的江煙，她還是好心疼。
有時候何霧也會多想。
覺得江煙現在過的生活，跟她脫不開幹系。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勸說她回城北看看。
是不是她可以稍微輕松些。
但江煙告訴她。
出生在這樣的大家庭裏，很多事情并不會順意的。
不是說你想過簡單的日子，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
大家族裏牽扯到的利益，太多了。
早幾年的自由，是她父母用自己的強大，為她鋪墊出來的。
但現在，父母在經歷了一定的變故後，沒有像以前那麽強大了，是她應該站起來的時候了。
窮人有窮人的苦。
有錢人的人，也有有錢人的悲哀。
電視劇裏常寫那些大人們之間的你來我往，勾心鬥角。
他們的小孩，是多麽的驕縱。
可在現實而言——他們生來，絕大多數人，都是一眼望到底的。
從在哪裏念書，将來學什麽專業，到你可以做什麽。
可能就連你的結婚對象，都被安排的妥妥的。
甚至有的父母，直接将你當成是一件藝術品。
一件可以讓他們臉上有光，有面供大家展覽的一件東西罷了。
他們也會說愛你。
但他們還是愛自己更多一些。
這便是利益之下長大的新一輩。
他們有的掙脫開家族，野蠻生長。
但很大一部分人，還是回到了父母的庇佑下。
江煙曾經是野蠻生長的那部分人。
後來，她還是擔起了自己身上的責任。
去守護她的家人。
家族之間的紛争，可不是讓你下臺這麽簡單。
一方輸了，就永遠把你踩在腳下，一輩子都無法翻身。
江煙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何霧也特別能理解。
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陪伴，溫暖着在外歸來的江煙。
自從何霧來了城北後，江媽媽的心情好很多。
何霧還提議讓江媽媽去莫城住一段時間。
剛好何愛春一個人住。
好久沒有聽到老朋友的名字和消息了。
柳賀問，方便嗎？
不是說你媽媽開了一家服裝店。
何霧笑着說：
“哎呀，那不是服裝店，其實就是一家縫補店。
偶爾也幫人做衣服。
或許柳姨你可以去我媽那邊，讓她幫你做兩套衣服。”
自從江媽媽病了後，就一直拒絕跟江爸爸住在一起。
總是一個人住在她的房子裏。
也不怎麽出門。
前半輩子賺的錢，夠她下半生花的了。
事業在身體面前，一文不值。
這要是放在窮人家裏，是真的天都踏了。
江家輕而易舉可以化解這樣的危機，但卻少了直面的勇氣。
何霧知道自己的母親現在的狀态還不錯，至少來說，她後半輩子才開始找到自己的事業。
前半生她所有的重心都在家庭。
相夫教子，家長裏短。
當丈夫離去，女兒已經長大後，她也落寞過一陣。
後來，才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也算是一個寄托。
而江媽媽，在一開始，她便以女強人的姿态，去實現自己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全國各地滿天飛，報表文檔PPT，客戶投資兩手抓，她活出了絕大一部分女人，根本沒有想過的人生。
最後。
她寂靜落寞了。
因為這是她決然沒敢想的事情。
她對任何事情都有計劃。
唯獨生病這件事情去。
她完全沒想過。
在一個天氣特別晴朗的一天，江煙抽出了空，跟何霧，送她去了莫城。
莫城的空氣溫潤。
而且是座煙火氣息非常厚重的城市。
物價尚可不算高，但也不低。
貧富差距，也是兩極分化。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共同生活在這座城市裏。
江媽媽腳踩在這座城市的土地上，她感覺呼吸通暢。
以前城北的時候，認識她的人太多了。
每個人對于她的遭遇，都深表同情。
當然，也有那些陰陽怪氣的。
總覺得得那種病的人，都在外面亂搞。
反正，在有的人看來，造謠全憑一張嘴，得病就是你不正當。
這種心态。
不分有錢人還是窮人。
都是會有這樣的猜忌的。
江媽媽從前不在意這樣的流言蜚語。
可是人總是有特別敏感和脆弱的一段時間。
何霧也是察覺到了這點，才說讓她去跟自己母親住一段時間。
畢竟兩人以前是好朋友，而且，母親常年與病痛打交道。
說不定會讓江媽媽心态有所好轉。
人得病才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在得病的時候，自己放棄了自己。
江媽媽生了病的事情，何霧大概跟何愛春提了一嘴。
但也沒有說太多，她也知道母親那脾性，說多了指不定她自己又在那裏多想。
然後見面的時候，一下沒忍住，兩人抱頭痛哭也說不定。
即使想過會有這樣的場面，但真的沒想到，很快就應驗了。
何愛春等在機場，見到了老朋友的第一眼，就紅了眼。
柳賀見她哭，也跟着哽咽。
江煙跟何霧兩人站在一旁，都不知道先該安慰誰。
反正一個人領一個安慰就好了。
這樣融洽的氛圍，或許是她們都沒有想到過的吧。
都以為是不會再見面的人了。
不論是老朋友跟老朋友之間，還是兩個年輕的小輩。
曾經都以為自己不會再碰面了的。
但好像要一切都是那麽戲劇化。
舊友重逢後，竟然還能找回年少時期一起玩的那種感覺。
何愛春是個勤快的女人，一切都可以料理的很好。
柳賀一直都個大小姐，雖然後來做了媽媽，也學着做了一些家務活，但那些還是她不會的。
曾經她聽過一些難聽的話。
說她賺再多錢有什麽用，還不是照樣生病，而且作為女人，她竟然連一點家務都不會做。
真是可悲。
以前這種程度的議論，柳賀根本懶得聽。
但在病了以後，身邊的人說的多了，她開始自我懷疑，甚至因此而陷入了自閉。
不與人溝通。
如此循環。
最終對生活，沒了期待。
但在面對何愛春的時候，她會告訴她，不會做那些，就是不會做，跟你是個女人沒關系。
我就願意給你做那些活，哪裏需要旁的人多說什麽。
柳賀眼淚溫頓。
即便過了幾十年。
雙方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小孩，但她柳賀在她何愛春那裏，依舊還是那麽特殊。
這是在她的丈夫那裏，完全沒有的信任。
盡管她很愛她的丈夫，丈夫也很愛她。
但有的信任和放松，就是在特定的人跟前才會有的。
柳賀便安心住下了。
同時她還告訴何愛春她們，在莫城的市中心，是有一套房子的。
寫着她們母女的名字。
在六年以前買的。
母女倆都震驚了。
這算什麽事情。
柳賀說，當年小寶貝去我那裏住的時候，你不是硬要給我錢啊，我不收你就不讓她過去。
當時我就想，那錢我就收着吧，再給添點，到時候，買個房子，回給你們。
除了震驚以外，母女倆都說不上來話。
未免太貴重了些。
但柳賀擺擺手說，小錢。
當時買的時候不貴。
母女倆問，那也不便宜吧。
柳賀：
“也還好吧，就百把萬的樣子。”……
老凡爾賽了。
“不過現在升值了，最起碼翻了一翻，畢竟市中心。
你們也不要覺得貴重，就當是我來這邊住的生活費了。
你們要是不收下，我就不住了，回城北去。”
好吧。
原來突然天降房子，暴富是這種感覺啊。
何霧感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凡爾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