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人變心就像女人變臉一樣快,幾個月以後的一天,齊永旭左手牽着女朋友右手摟着楊少君向他抱怨他最近來找自己的次數變少了很多,楊少君卻望着天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他說:“永旭,我有喜歡的人了。”
齊永旭微微一愣,旋即高興地大力拍他後背:“誰啊!你也談戀愛了?”
楊少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邊的小女孩一眼,笑笑不回答。
齊永旭一再逼問,楊少君只好敷衍地說:“下次我指給你看。”
分別的時候,齊永旭走出幾步路,又轉過身笑容燦爛地對他喊:“喂,少君,別忘了明天把她帶過來給我看看啊!”
楊少君立定不動看着他:“永旭,你……開心嗎?”
齊永旭愣了愣,笑得更燦爛了:“開心啊!你談了幾個女朋友了,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跟我說你喜歡誰哎!”
楊少君點點頭:“我也很開心。你回去吧,再見。”
他走的時候,心裏又開心又不開心。開心是因為蘇維,不開心是因為齊永旭。在向齊永旭開口之前,他一直被一種名叫“背叛”的情緒糾纏着,但是現在,他好受多了。這時候他已經敢承認自己喜歡同性了,所以界限也就畫的分明了,什麽是哥們,什麽是喜歡的人,他必須要有個明确的劃分。但他心裏還是舍不得齊永旭的,于是作為補償,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中專畢業之前齊永旭對他說喜歡,那麽他就抛棄蘇維,回頭繼續這段少年時代的喜歡。
但是這個可笑的誓言在短短半年之後就被他自己徹底否決了。時間是最殘酷的魔術師,它讓一切東西改變。
楊少君存錢買了輛摩托車,常常載着蘇維出去。漫無目的的,常常是開到郊區兜一圈再回來。即使一路蘇維只是抱着楊少君的腰,将頭靠在他背上,吹上一程的風一言也不發,但這已是再浪漫不過的事了。
那一天是楊少君生日,蘇維送了他一個ZIPPO打火機。他很開心,不為了貴重的禮物,只為了送禮的人。他載着蘇維來到郊區的一片麥田,跑上隴頭,對着蘇維大喊:“阿維!有一天我要把這塊土地買下來,全部種上玫瑰,送給你!”
蘇維站在金黃的麥子邊,瘦瘦長長的身體跟麥子一樣被風吹得斜斜的。他笑着對楊少君喊道:“種藍色妖姬吧!我喜歡那個花!”
楊少君發自肺腑地大叫:“好啊!藍色妖姬!滿山坡都種藍色妖姬!”
蘇維和楊少君的事情沒過多久就被蘇黔發現了。事實上因為蘇維和蘇頤已經是蘇家第四第五個孩子了,蘇父蘇母對他們幾乎只有慈愛,已不剩幾分嚴厲,惟願他們過得開心如意,所以蘇維和什麽人交朋友他們并不多加幹涉。而蘇黔自命長子如父,反而對弟弟們管教甚嚴。他早知蘇維交了什麽不好的朋友,但蘇維一直抵觸他接觸楊少君,對他的管教百般幹涉,所以蘇黔一直不能得以一覽楊少君的尊榮。
這天周末楊少君約了蘇維在他家小區附近見面,他騎在摩托車上等着,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帶着頭盔的少年走近——那是他送蘇維的頭盔,上面還有他親筆寫的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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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少君很興奮地啓動車子,拍拍後座:“上來,今天我帶你吃一家好吃的面館!”
蘇維走近,站在車旁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跨坐上去。
楊少君心裏感覺奇怪,今天的蘇維好像有什麽不對,但又說不出是哪裏。衣服是他的衣服,頭盔是他的頭盔,洗衣粉的香味也和以前一樣。好像長高了一點?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蘇維坐上來以後沒有像往常一樣抱緊他,他在發動機的轟轟聲中吼道:“抱緊!我要開了!”
那人猶猶豫豫地把手搭到他腰上。僅僅是搭上而已,甚至沒有用力。
楊少君心裏奇怪,但手下油門已經打下去了,摩托車轟一下駛出去。搭在他腰上的手一緊,楊少君撇撇嘴,手心一轉油門,車速更快。
駛進一條空曠的小巷,他像往常一樣大聲喊道:“蘇維!我喜歡你!”
蘇維沒有像平時一樣大叫“我也喜歡你!”,而是掙紮起來,大吼:“停車!混蛋,快停車!”
摩托車差點因為他的晃動而倒下去,楊少君吓了一跳,趕緊把車停下。
後座上的人憤憤地跳下車,把頭盔摘下,露出氣憤發紅的臉:“你這個癟三!你騎這種車帶阿維?這麽快的速度?出事怎麽辦?啊?!”
楊少君看清他的臉,瞬間醍醐灌頂,終于知道自己第一次見蘇維就有的熟悉感到底是哪裏來的了——其實蘇維和蘇黔的長相有六七分相像,如果兩個人做成雕塑擺在那裏,十有八九的人都能認出他們是兄弟。但活人就不同了,那種一颦一笑給人的感覺,那種氣質都是截然不同的,以至于這麽長時間以來楊少君都沒有意識到蘇維口中那個婆婆媽媽愛管事愛唠叨有官瘾的大哥居然就是自己的老冤家!
蘇黔把頭盔丢到他身上,用一種看牆角發了黴的舊衣服的眼光看着楊少君,鄙夷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離我弟弟遠點,別再讓我知道你接近他。”
楊少君愣了一會兒,翻着白眼笑了:“憑什麽?”
蘇黔抱胸冷冷地看着他:“楊少君對麽?你父母離異,母親嚴婉在博華公司在江蘇的分公司做辦公室主任,每月工資兩千八,不算獎金。”
楊少君一愣。其實他母親做什麽工作他一點都不清楚,但蘇黔的确說對了他母親的名字。
蘇黔接着說道:“你從小沒有父母管,父親現在連贍養費都不給你們母子。你母親因為在外地工作一個月也才回來一兩次。我可以讓你母親回上海和你住在一起,不過這要看你的态度。如果你不再騷擾我弟弟,你母親可以調回上海,還是這個職位,但升職的時候我可以優先考慮她。如果你死性不改,那你就等着你母親收拾包袱滾回來喂你喝西北風吧!”
楊少君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憋出兩個字:“搞!笑!”
他不再理睬蘇黔,拉下油門騎着摩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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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少君在那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裏只來得及往旁邊躲了一點,只覺得手臂火辣辣的一痛,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打中。他悶哼一聲,迅速往那群匪徒的方向沖過去。匪徒們愣了一會兒也終于反應過來,揮舞着棍棒迎上去。身手靈活的楊少君在快跟他們打上照面的時候又迅速調轉了方向,引着他們往南面跑,因為狙擊手埋伏在北方,他這一來既使得狙擊手礙于在後面追着他的人不好開槍,又引開了匪徒,使得蘇黔他們暫時安全。
就在一群人在廢墟中你追我逐的時候,忽聽警笛大作,數輛警車遠遠駛來。楊少君在那一刻感動的簡直要流淚,做警察這麽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狼狽地被匪徒給追着跑的。
他拔槍對着天空放了兩槍,警車的燈光掃過來,一群武裝警察迅速下車。匪徒們在聽到警笛聲的時候已經停止追擊作鳥獸狀散了,等看到警車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他們已經跑回車上。形勢瞬間發生了轉變,剛才還是匪追警,瞬間就成了警追匪。
四輛警車追着黑車而去,一輛車在楊少君身邊停下。楊少君迅速鑽進車裏,指着放暗槍的地方道:“那裏有狙擊手!”
然而等武裝警察趕到那裏,地上只剩下還發熱的彈頭,人早就不見了。
楊少君走回蘇黔藏身的地方,發現蘇黔還是一動一動地靠在斷牆邊望着天空出神。楊少君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他,表情複雜。蘇黔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游戲結束了?”
楊少君摸了摸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彎下腰,将自己沾滿鮮血的手遞向他:“對,結束了。”
蘇黔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起來,渾不在意地将自己手上染上的血擦在白襯衫上,轉身向警車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後,楊少君和老孟換了個眼神,一個震驚不已,一個若有所思。
回到警車上,刑警小張開始替楊少君處理傷口。他剪開楊少君左臂上的衣服,仔細查看傷口,松了口氣:“還好,只是灼傷,子彈沒有打進去。”狙擊槍的子彈只是擦着楊少君的手臂飛過去,雖然沒有打中,但由于距離太近,子彈形成的沖擊波還是灼傷了他的皮肉。
楊少君看了眼蘇黔,看到蘇黔正站在車前,依舊保持着仰頭看天的動作。老孟站在他身邊,緊張地跟他說着什麽,但蘇黔始終沒有理睬他。
楊少君把頭探出車外,也擡頭往天上看了一眼,心裏納悶:天上有什麽好看的?一顆星星沒有,只剩半個破月亮。
然而蘇黔的神色卻逐漸變得溫柔。起碼,這片天空還是真的,而他身邊的那些人,此刻無論在哪裏,至少還能和他看到同一個月亮。
小張一邊為楊少君處理傷口,一邊問道:“隊長,你怎麽不先找地方躲起來?對方手裏還有槍,你一個人被這麽多人追。”
楊少君故意用蘇黔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沒躲好,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
蘇黔總算收回望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意義不明地一笑。
在警部派車來接他們之前,幾個警察們先為他們做了初步口供。楊少君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交代了,獨獨略去了蘇黔把自己推出去的事沒說。蘇黔則什麽都不肯交代,很是冷淡地說:“去問楊少君吧。”而老孟和保镖都緊緊跟随大少爺的步伐,大少爺不說,他們就不說。
警察們早就習慣了這些個所謂的社會上流人士,一張嘴金貴的跟什麽似的,動不動就“去跟我的律師談”,好像自己多說點什麽就白付了那麽貴的律師費似的。而且蘇黔的事在警察局早有備案,這次的襲擊想必和前兩次是同一撥人做的。于是蘇黔不說,他們也不勉強。
一行人被接到警局折騰到大半夜才離開。上面對這次的事件很關注,因為它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謀殺了,甚至牽涉到軍火走私,所以這件事情遠遠沒完,後面可能還有更多複雜的事情要處理。
被匪徒打碎玻璃的車被拖車拖走了,老孟打了個電話從蘇宅又調了輛車來,一行人上車打道回府。
這回楊少君沒坐在蘇黔旁邊,跑去跟老孟坐在一起。蘇黔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實則注意聽他們的談話。
楊少君說:“這樣也好,牽涉到軍火走私,上面對這件事會更注重,加大力度緝匪,還會派更多警力來保護蘇黔的安全。不過對方的勢力倒是真厲害,連95狙擊槍都弄得進來。我看過彈頭,正規軍用槍械。”
老孟嘆氣:“這群王八羔子,先生是做正經生意的,他們何至于下這麽狠的手。”
蘇黔心裏一片漠然。
車開進別墅,老孟和保镖先去休息了,蘇黔和楊少君往樓上走。
兩人走到客房門口,蘇黔停下腳步:“你進去吧。”
楊少君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進房間裏,狠狠摔上門。
蘇黔猛地被楊少君壓到牆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楊少君對着他肚子就是一拳。他的臉色登時變得很痛苦,身體痙攣,想彎下腰,卻被楊少君壓着動彈不得。
楊少君掐着他的脖子,用膝蓋盯着他的腰,咬牙切齒:“你什麽意思?”
蘇黔痛苦地反問他:“什麽什麽意思?”
楊少君手下又用力幾分,把他掐的面紅耳赤,額上青筋突起。楊少君點頭,從牙縫裏崩出字來:“你好,你真好!”
他松開蘇黔的脖子,又揪着他的衣領往裏走,把他狠狠丢到床上,撲上去騎在他身上,把他兩手掰到背後用領帶捆住:“你想害死我啊?!啊?!”
蘇黔被他壓着,頭被迫埋進柔軟的床墊裏,無助地拼命掙紮起來。
楊少君用力捏着他屁股上的軟肉一擰,把蘇黔疼的嗷嗷慘叫。
楊少君眉毛一豎,喝道:“叫個屁!我今天弄不死你我他媽就不姓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