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維把楊少君扶起來,兩人趕緊上樓去看蘇黔。

蘇黔被老孟搬到了床上,眼神麻木,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楊少君走到門口,先是看到蘇黔赤裸的凍得微紅的雙腳,突然心口痛到無法呼吸,于是停下腳步駐足不前。

蘇維沖進去,撲到床邊,握住蘇黔的手,顫聲喊着:“哥……哥……我回來了……”他突然一哽,無法再說下去。

蘇黔失焦的雙瞳轉向蘇維所在的方向,緩緩擡起手,摸上蘇維的臉。從額頭到鼻梁,再到嘴唇,最後是臉頰。他蒼白的臉上綻出一個微笑,輕聲道:“阿維,你回來了……”

蘇維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自從出國以後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哭過了,但是這一刻他忍不住了。他擡眼望天花板,可淚水還是滾了下來。他撲進蘇黔懷裏,抱着蘇黔,泣不成聲。

蘇黔慢慢把手搭上蘇維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別哭……”

楊少君掉頭走出去,擡手擦了下眼睛。

老孟兩眼通紅地站起來:“二少爺,您先看着先生。我去叫醫生。”他走出門口,看到楊少君靠在牆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正注視着天花板。他輕聲問楊少君:“你不進去看看嗎?”

楊少君搖頭:“有蘇維在就夠了,我就不進去給他添堵了。”

老孟看了他一會兒,嘆氣,徑自走了。

楊少君站在門外,聽着蘇維隐忍的嗚咽聲,掏出口袋裏的zippo,緩緩摩挲。幾秒鐘後,他把zippo放回了口袋裏。

醫生很快就趕來了,一起趕來的還有蘇謝元和蘇頤。衆人憂心忡忡地在門外等着,醫生做完全身檢查以後走了出來。鐘骊說:“沒什麽大礙,只受了一點輕傷,腳踝扭傷,手臂軟組織挫傷,身上有幾處擦傷,這些都沒什麽,養幾天就痊愈了。重要的還是心病啊。”

蘇謝元焦急地拉着鐘骊問道:“他已經有自殺的念頭了,怎麽辦?”

鐘骊說:“你們家人還是多陪伴他,給他理解。多給他吃點含鈣多的食物,魚蝦牛奶之類的,含有咖啡因的東西絕對不能吃,酒精也不能碰。抑郁症患者充滿厭世情緒,你們陪着他多說說話,讓他感到理解和關愛,喚起他的幸福感。另外多陪他聊一點對未來的美好的設想,讓他心裏擁有希望。”他看了眼蘇維:“二少爺是主攻心理學的,多開導開導他。”

蘇維低着頭不語。

鐘骊說:“他現在的情況,最好24小時都能有人看着他,防止他再次有自殘行為。如果諸位很忙的話,可以考慮雇人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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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維擡起頭:“不必了,我現在沒有工作,可以照顧他。我們可以輪流。”

蘇謝元走上去:“對了,還沒有問你,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孩子呢?”

蘇維說:“他還在希臘,我急着回來,他留下來處理事情。”

蘇謝元攬着他的肩膀:“小維……你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吧。過段時間,把那個孩子也一起接回來,這裏有愛你的家人,沒有人會幹涉你和那個孩子的。你回來,多陪陪你哥哥。”

蘇維猶豫了一會兒,說:“以後再說吧。”

送走了醫生,蘇頤去房裏看着蘇黔,其他人被楊少君叫到大廳裏。楊少君說:“正好大家都來了,我有件事情想說一下,關于蘇黔那瓶被人換了的安非他命的事。”今天去會戴煜之前,楊少君去了趟警局,得到了最新的調查結果。

蘇維問:“犯人找到了?”

楊少君默了一下:“算是吧。”

蘇維皺眉:“什麽叫‘算是’?”

楊少君說:“換藥的是一個叫張慈的女傭,你們記得她嗎?”

老孟皺眉:“是她?她是去年才來的,老家是安徽的,來上海打工,她和她老公的身份證都扣在我這裏。我查過她的家境,算是清白的,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楊少君說:“一整瓶安非他命,價錢可不便宜。她是被人指使的,劉裕勉,你們知道嗎?”

幾人紛紛肅容。蘇謝元嚴肅地說:“劉裕勉,天龍企業總裁劉昆的三公子,一個纨绔子弟。怎麽,是他做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楊少君點頭:“根據張慈的供詞,劉裕勉給了她十萬塊錢,讓她換藥,并且告訴她這是他們公司新出的保健産品,是因為蘇黔看不起他的産品才想了這種法子讓蘇黔吃下去,日後好借此來嘲笑蘇維。他給張慈看了成分分析報告,保證對人體沒有害——當然,報告是假的。他還當着張慈的面吃了兩顆,證明這種藥無害。”

老孟猛地拍桌:“開什麽玩笑!這種狗屁理由那個蠢女人也信?”

楊少君聳肩:“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十萬塊錢。她親眼看着劉裕勉吃了那個藥,還夾在食物裏給自己的鄰居吃了幾顆,看他們都沒有什麽事,于是認為後果并不會有多嚴重,財迷心竅做下這檔事。張慈應該是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的,但她沒想到安非他命對蘇黔會造成這樣的傷害,現在那個女人還在派出所裏痛哭流涕。局長對這件事很頭大,只是把人扣下了,而你們是否準備起訴,這案子怎麽結……”他沉吟不語。

蘇維顯得比較冷靜:“劉裕勉為什麽要這麽做?派人行刺大哥的人是不是他?”

楊少君搖頭:“那些動刀動槍的家夥跟他無關。他為什麽這麽幹,張慈說不知道,我們目前也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老孟說:“有可能是因為那件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老孟臉上,老孟嘆氣:“那家夥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垃圾,正經事不做,吃喝嫖賭抽,沒什麽他不幹的。他是幺子,劉昆總是縱着他,幾次犯事都給他壓下去了。先生看不慣他很久了。有一次他主事,辦了個宴會,先生礙于情面去了,結果他們一群男男女女的在那裏嗑藥,先生根本不知道他們給來賓的開胃酒裏都放了搖頭丸,也中招了一次。事後先生很生氣,到劉昆面前把那個小畜生狠狠罵了一通,劉昆給先生面子,聽說後來管了那個畜生幾個月的錢,沒收了他的車,還把他收拾了一下。後來先生再遇到那個小畜生的時候,小畜生當衆罵他給臉不要臉,是個假正經……唉……”

楊少君一貫知道有錢人家是很亂的,蘇黔的私生活簡直幹淨的不正常。他自己平時也沒和這些名門公子們打交道,見過各種醜惡的形态,如果不鬧出人命,他這個刑偵隊長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候還得給他們裝孫子,畢竟錢多砸死人,做底層的人總是無奈得很。

蘇維的手緊緊握成拳:“簡直不知分寸!”

楊少君說:“這個案子目前就是這樣。局長的意思是,你們要不要告,要告誰,商量一下吧。”雖然他也恨劉裕勉恨得牙癢癢,但是他動不起那個人。如果真的要把劉裕勉拉下馬,那涉及的水就深了,這勢必是蘇家和劉家拼背景拼實力的大戰争了,其結果一定是兩敗俱傷。以前這些公子哥們之間鬧出點矛盾,一般解決的辦法就是拉一個炮灰下馬,犯錯的那一方割肉多賠點生意,事情就算完了。這件案子裏的炮灰顯然就是張慈。劉家不可能保她,蘇家要整她,這件事鬧起來判她一個終身監禁是沒跑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如果以前蘇家出了這樣的事,有這個魄力拿決定去解決的必定是蘇黔,可如今蘇黔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連親人都不認了,又該指望誰?請出父母親出山麽?而且蘇家的生意,在場的蘇謝元、蘇維、蘇頤三姐弟幾乎都沒有插手,該怎麽處理,誰也不知道——他們被保護的太好了,簡直有點不知社會險惡。

過了半分鐘,蘇謝元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明天讓小惜過來,她對這些事情有能力處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快點治好小黔。”

過了一會兒,衆人散了,有的回家處理事情,有的則去換班照顧蘇黔,有的先進房休息了。楊少君心亂如麻,拿了包煙,走到院子裏去抽。

他抽完一根煙,剛點上另一根,聽到後面響起腳步聲,一回頭,看到是蘇維過來了。蘇維走到他身邊坐下,楊少君下意識地把剛抽了兩口的煙掐了,丢到地上。

蘇維說:“我剛才看你的态度,關于行刺大哥的匪徒的事情,你好像還知道點什麽?”

楊少君不動聲色地把球抛回去:“為什麽這麽覺得?”

蘇維說:“我這麽覺得而已。你不說,一定有你的道理,所以我沒有在臺面上問你。但如果你知道什麽,最好能告訴我,我……擔心哥哥。”

楊少君嘆氣:“多的現在還不能說,背後的水很深,上面在放長線條大魚,暫時還不到收線的時候。你相信我們警方——相信我,我會保護好你哥哥的。”

天已經黑了,院子裏沒有燈,只有皎潔的月光映出兩人的身影。蘇維迎上楊少君的目光,他的眼睛在黑暗裏很亮,看的楊少君有種無處遁形的羞愧感。蘇維緩聲問道:“少君,你和我哥哥,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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