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黔的病情漸漸有所好轉了。他情緒失控的情況出現的越來越少,每個人都為他感到高興。

蘇謝惜回來以後,蘇家兄弟姐妹們聚在一起就劉裕勉給蘇黔下藥的事情認真讨論了一下,所有人的意見非常統一——那就是一定要劉裕勉付出代價!哪怕是兩敗俱傷,大哥的這口氣也絕對不能咽下去!不說如今蘇黔因此而出了事,哪怕沒有發生這樣的大事,這種事情的嚴重程度也絕對超出了人的容忍範圍!至于那個女傭張慈,幾人的意見稍有不同,蘇謝元認為她見識窄,一時財迷心竅,罪不至死,而且她的孩子年紀還小,讓她承擔她該承擔的進去坐幾年牢也就算了,主要應該追究元兇劉裕勉的責任。而蘇謝惜則态度非常堅決地表示一定要告到她起碼是終身監禁!沒有任何回寰的餘地!她會把自己後半年所有的案子全部交給助手,親自來處理這件事!

做了這個決定以後,衆人立刻忙碌起來,該打理公司事宜的打理公司的事去,該去和警方交涉的就去找警方,該動什麽關系的都紛紛去行動,絕對要來個先發制人,務必把劉裕勉拉下水。如此一來,蘇家二老那裏肯定是瞞不住了,幫不上多少忙的蘇頤當天晚上就被派了張機票,親自飛去夏威夷找二老把事情交代清楚。

楊少君也沒少幫忙,往警局來來回回跑了不少趟,能找的人都找了,雖然不像蘇家人那樣有多大的背景,但他親自跑一趟,的确能讓不少手續簡化,大大加快了事件的進程。

每一個人都忙碌了起來,反倒是從前最忙的蘇黔唯獨得了悠閑,沒有人忍心打破他現在的安寧,就連趕路的人路過他門口的時候腳步都會不自覺地放輕。從前蘇黔為他們做了很多事,到了如今這一刻卻是反過來了,所有人都圍着他團團轉。可惜蘇黔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也許他會感到欣慰。

這天楊少君去了警局取材料,輪到老孟照顧蘇黔。正巧天氣不錯,他就帶着蘇黔和蘇小囝出門曬太陽。

蘇小囝抱了個皮球出來要跟蘇黔玩游戲,他把皮球塞到蘇黔懷裏說:“爸爸,你陪我玩抛球游戲吧。我站到一個地方對你喊,你聽聲音判斷我在什麽地方,然後把球丢給我!”

蘇黔微笑着抱住球:“好。”

于是蘇小囝跑開十幾步,興奮地大喊道:“爸爸爸爸,我在這裏!”

眼睛看不見的蘇黔聽覺異常靈敏,很快就判斷出蘇小囝的方向和距離,把球輕輕抛過去。蘇小囝跳起來接住球,高興地大叫:“爸爸,你太棒啦!”

以前蘇黔從來沒有和兒子玩過這種單調而幼稚的游戲,他會更傾向于去商場買一些日本人發明的新的高級益智玩具給兒子,然後自己就能得個清靜,躲進書房裏看書或是辦公。

蘇小囝很熱衷于這個抛球游戲,他覺得蘇黔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判斷出他的位置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一次成功了他不相信,認為爸爸是蒙中的,于是接着來。有時候蘇黔也會判斷失誤,有時候即使能判斷出位置,扔的力道卻不準,于是蘇小囝滿場跑的接球,玩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老孟也加入了這個游戲,游戲規則被改變,三個人可以任意選擇向誰抛球,但是抛球前要大喊對方的名字作為提示。為了照顧蘇黔,他們在把球丢給蘇黔之前都會走近一點準确地往他手裏抛,有的時候蘇小囝甚至會噔噔噔跑過去親自把球送到蘇黔懷裏。

其實陪孩子玩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時候,蘇黔從前不懂,因為他常常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所以不能理解為什麽大人也能和孩子一樣瘋瘋癫癫笑的那麽開心。但是如今他親自投身于其中,心結漸漸也就開了——他雖然看不見蘇小囝的笑容,但兒子稚嫩的爽朗的笑聲是那麽清晰,幾乎要滲透進他每一個毛孔。情緒是一件可以傳染的事情,不論對方是剛出生的毛頭嬰兒還是七八旬的老人,他們的喜怒哀樂,都一樣可以傳遞給你,讓你單單是聽見笑聲便忍不住也要跟着笑。

玩了好一會兒,蘇小囝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把球往草地上一丢,颠颠跑過去跳進蘇黔懷裏:“爸爸,玩累了,我們休息一會兒。”

八九歲的孩子已經很重了,蘇黔把他抱起來,真是沉甸甸的直往下墜,顧得了大腿顧不了腚。蘇小囝順勢摟住蘇黔的脖頸,用汗津津的額頭在蘇黔頸間蹭來蹭去,撒嬌地叫道:“爸爸……爸爸……”以前的爸爸很嚴厲,根本不會給他撒嬌的機會,如果他做錯了事,就會被不留情面的處罰,就算是哭鼻子也不管用,不像媽媽那樣。可現在的爸爸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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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黔抱着的胳膊微微一僵,渾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他歷來有比較嚴重的潔癖,就算是兒子,把一頭汗擦在他身上,那感覺也實在是讓人不太好受。不過他咬着牙忍了下去,又把兒子抱了一會兒才放下去,趁他跑開的時候趕緊轉過身不動聲色地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被蹭上汗水的脖子。

孩子的汗水并不難聞,甚至有股很清爽的陽光的味道,蘇黔忍着別扭遠遠聞了聞袖子,突然覺得好受了一些。

蘇小囝說:“孟叔叔,我好渴,想喝雪碧。”

老孟把他抱起來轉了一圈:“噢,小囝要喝雪碧。”他又向蘇黔喊道:“先生,您渴不渴?我回去拿點飲料和水果出來!”

蘇黔說:“別給他雪碧——小孩子喝這個不好。給他拿點橙汁吧,給我倒點水就好。”

老孟低頭看了眼蘇小囝,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蘇小囝撅着嘴嘟囔道:“可是媽媽都會讓我喝……”然後就低下頭揪着衣擺不說話了。

老孟可受不了小孩這幅模樣,彎下腰而在耳邊悄聲說道:“孟叔給你拿雪碧,咱不告訴爸爸。”

蘇小囝計謀得逞,兩只圓圓的大眼睛驟然亮起來,一邊捂着嘴偷笑一邊狂點頭。

老孟對蘇黔喊道:“那我再弄點水果出來,先生,您要吃什麽?”

蘇黔坐在椅子上,微仰着頭享受陽光的溫暖,輕聲道:“蘋果生梨之類的,你随便削一點吧。”

于是老孟進屋去了,蘇小囝跑過去跳到蘇黔腿上坐着。

老孟剛進屋沒半分鐘,蘇黔的手機響了。他慢吞吞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摸,蘇小囝幫他拿了出來,蘇黔問他:“誰的電話?”

蘇小囝咦了一聲:“來電的名字顯示是汪文……是媽媽嗎?”

蘇黔有些疑惑地皺了下眉,摸索着摁下接聽鍵。

電話裏傳來汪文的聲音,聽上去鼻音有點重,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她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蘇黔,是你嗎?”

蘇黔感覺汪文的情緒不對,又察覺到熱烘烘的蘇小囝湊近手機好像在聽,于是拍了拍他示意他下去,然後平靜地答道:“是我,有什麽事嗎?”

汪文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靜:“小囝在你旁邊嗎?”

蘇黔說:“在的。”

電話那裏又三五秒的平靜,汪文複又說道:“蘇黔,你現在有空嗎?我就在你家別墅區對面,我開的是寶馬X5,有點話想對你說,你能過來一下嗎?”

蘇黔感到蘇小囝又湊過來了,于是捂着話筒對他說:“你先去玩一會兒,等下爸爸再跟你說話。”等到蘇小囝似乎離開了一點,才又接起電話:“我……”

汪文的氣息突然變得不太平靜,哽咽聲又重了一點:“是小囝嗎?小囝在聽電話?”

蘇黔說:“我讓他走開了。”

汪文做了個深呼吸,強忍着淚意,低聲道:“蘇黔,你出來一下,就現在,別帶小囝,一個人過來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還有點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求你了,就兩分鐘。說完我馬上走。”

蘇黔有些遲疑:“你為什麽不能進來?我的眼睛受了傷,不太方便。”

汪文說:“你、你請個傭人帶你出來……”驟然聽了七八秒鐘的時間,就在蘇黔疑惑地要出聲喂的時候,她又咬牙切齒地說道:“算了,就小囝吧,讓小囝帶你出來一下。我不進去了,我不想……不想看見你的親人,省的還要打招呼,我馬上就走。”

蘇小囝在那邊叫道:“是媽媽嗎?媽媽在哪裏?爸爸,你讓媽媽一起來吧,我們一起出去玩呀!”

蘇黔猶豫了一下,說:“好吧,你在那裏等一下,我把小囝一起帶出來。如果等下你有時間,我們可以帶着他一起出去走走。”

汪文極用力地擠出一個字來:“好。”

蘇黔挂了電話,告訴蘇小囝媽媽就在小區門口,讓他領着自己走出去。蘇小囝聽說汪文來了,非常興奮,拉起蘇黔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走得快了有點跌跌撞撞的,差點害蘇黔摔一跤,他這才忍下興奮勁放慢了腳步。

到了別墅區門口,蘇小囝興奮地指着斜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喊道:“是媽媽的車!”

汪文帶着黑色墨鏡,從車上下來,對他們招手。于是蘇小囝颠颠牽着蘇黔的手走了過去。

父子來到車邊,蘇小囝松開蘇黔的手往汪文那裏跑了兩步,高興地叫着:“媽……”話音戛然而止。

蘇黔察覺到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不安地像聲音來源處伸出手:“汪文?小囝?”

猛然間他後頸一疼,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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