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六、渭亭北 一支狼牙箭破窗而入,……

五十六、

“不想讓你辛苦。”蕭缙彎唇一笑, 他手上的長鐐暫時取了去,便直接伸手去攬玲珑,“當然現在也不必再說這話, 蕭娘子, 以後你真的是哪裏也不能去,只能跟着我了。”

玲珑哪裏肯就這樣放過, 直接撥開了他的手:“就這一句話?你沒什麽旁的解釋?我若真的去改嫁給沈安了呢?”

“那,那我就等你們和離呗。”此刻再提起沈安,蕭缙便不再介意了, 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前再蹭蹭, 多靠近玲珑半尺, “便是你當真改嫁跟了他,終究還是要再分開的。更何況,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哪裏還能看上他呢。”

說着輕輕去拉玲珑的衣角:“但我也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了,娘子饒我一次, 不要生氣。”

“我怎麽能不生氣!”玲珑越想越委屈,眼眶又熱了, “不是說好了嗎,生死都要在一處的, 不就是流放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你還想趕我走……”

蕭缙趕緊一把将她強行摟進懷裏,不管玲珑怎麽掙紮,就是不肯放手。他這樣用力,背上的傷口不免就有些拉扯疼痛, 但也只是咬牙忍着。

很快他便覺得胸前微燙,是玲珑的眼淚滾滾而落,不再掙紮的她開始在他懷裏嗚咽:“你這混蛋……”

蕭缙唇角還是微微揚起的,先由着她哭罵了幾句,才低頭去輕輕地親她的頭發與額角,同時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飛快地說了兩句話。

玲珑的背脊一僵,在他懷裏擡起頭來:“真的?”

蕭缙微微颔首,同時再次環視這間官驿廂房,尤其看了看門窗的距離,随後攬着玲珑便往床榻過去,嘆道:“如今你後悔也是來不及的了,咱們今日拜了天地,這裏便勉強算洞房罷,總比将來到了北地苦寒之地強些。”

說着又忍着腰背疼痛,将玲珑抱了,輕輕放到床上。

那藍布被褥與灰布床帏都很是陳舊,萬幸還算漿洗幹淨,而他們在這樣情形下,并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更何況,這樣的日子,他們前生不知有多少。

甚至當那略有些粗糙的棉布被裏摩擦在肌膚上,蕭缙與玲珑幾乎同時勾起了前世在北地的記憶,也讓随後的親吻與纏綿,更加激烈了幾分。

月上中天,雲收雨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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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倚在蕭缙的懷裏,全身都沒了力氣。

又舒緩了氣息半晌,才能重新找回自己先前心裏的另一個疑問,用輕之又輕的氣音低低問道:“皇上這是要主動出手?”

蕭缙點了點頭,略略側了些身子,一方面将玲珑抱得再緊些,同時也是少壓一些傷痕相對嚴重的左側:“嗯。陛下這是将計就計。慈懿殿構陷我的手段與前世是一樣的,只是因着提前了幾年,有些倉促,羅織攀誣的證據并不夠周密。”

頓一頓,他唇角又微微揚起:“當然,便是周密如前世也是沒用的。最要緊的幾處人事,我去年便與皇兄提前說過了。駁回那折子并不難,但駁了之後無非就是讓慈懿殿無功而返,并不能将他們如同裴家一樣連根拔起。”

“那咱們到了北地,又能如何呢?”玲珑心中飛快盤算了一下,“我記得你先前提過,玉龍關固若金湯,北地駐軍不多,也不能南調,最大的變數還是在西南和京畿。”

口中說着軍國大事的變化,手上則是本能而随意地去順着蕭缙的小臂一路撫上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兩人的聲音已經這樣低,但回應玲珑此問之時,蕭缙仍舊再次壓低了氣音,幾乎可說是聲如蚊讷地在她耳邊:“這就要看冀州軍那一路的變化——若是快,咱們有可能在到達北地之前就脫身折返,也可能先到北地等幾日,但無論如何,最多半月之內預備完畢,就能動手。”

玲珑什麽話都沒有再問了,她已經大概明白了眼前的局面。

正如他們先前擔心的以及一直在暗中預備的,慈懿殿提前動手了。但仁宗并沒有像前世的廣平十一年一樣當真懷疑蕭缙,反而兄弟商議之後做了這一場戲。

表面上看起來,還是與上輩子一樣的,病弱無子的仁宗懷疑了年少英武的榮親王有不臣之心,刑訊之後奪爵流放。

為了做足這場戲,榮親王府中人一無所知,蕭缙遣散府中下人并妾室也是合情合理,因為他前世也是這樣做的。

那時隋喜等人也提出要跟去北地伺候,女眷裏頭哭着鬧着說要與王爺同生共死的也有,但最終不顧一切的真的追着到了北地的,只有玲珑一個。

不過那已是前塵,在如今的局面下,他們目前的行動應當是沒有露出破綻的。

同時玲珑也明白了蕭缙為什麽真的不想讓她同行——半月之內的動手應該是要發動一場真正的奉旨“兵變”。

她雖然會騎馬,卻還算不上弓馬精熟,現在只能希望倘若有急行軍之類的變故,不會拖累蕭缙。

“睡罷。”蕭缙雖然自己眼皮也沉了,但從玲珑的呼吸中聽得出,她還沒睡着,便又撫了撫她的手臂,“什麽都別怕,有我呢。也就半個月的事了。”

玲珑回手也去抱蕭缙,将自己更深地埋在他懷裏。

半月,十五日。

她睡着之前,心中還是忍不住再次默念了這個日程天數。

縱橫前朝後宮幾十年的高氏一族,真的能這樣快就解決掉麽?

随後兩日,繼續往北地的行程都很平靜枯燥。

因着随行押送的兵士大半是步行,馬車行進得就很慢。

玲珑只看先前蕭缙的謹慎,便知他不得不防範着這些兵士之中有高家的眼線,索性白日裏便踏踏實實地鐐铐加身,少言少語,專心趕路。

從第三日的夜裏開始,玲珑便聽到外頭有人輕輕敲擊牆壁的聲音,窗外也會有些“蟲鳴鳥叫”。

乍一聽似乎很是尋常,但蕭缙翻身醒來,或是下地起夜,玲珑總是知道的。

只不過蕭缙不與她細說,她便裝作不知道。畢竟數十兵士押送随行,還是要謹慎提防,除了最要緊的之外,其他的還是能不說就不說罷。

日落日出,馬車搖搖晃晃又走了兩天。

五月十四黃昏,隊伍到了渭亭北。這是滄州最靠北的一座官驿,一日路程之後就能進入郴州地界。再往北四日的路程之後,便是郴州北地,大晉疆界內最為苦寒之地。

“渭亭北。”眼望天邊落日的餘晖,與蒼茫暮色之中的官道與驿站,蕭缙忽然有些輕微的慨嘆,“你還記得這裏麽?”

玲珑彎了彎唇,輕輕點頭:“嗯。我是在這裏追上你的。”

蕭缙将她的手攏在自己掌心裏,上輩子他流放的時候,玲珑并不是他的妾室,甚至連宮籍都沒有了,也就真的沒有資格與他一同流放。

然而這個傻丫頭卻自己雇了車馬,一路追着當時他被押送的隊伍,直到渭亭北驿站。

如今死生流轉,他們再次因着名義相同的流放再至此地。

而玲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是在她還不知道這流放只是與仁宗的合謀、假作獲罪之前,這個傻丫頭再次主動跳了火坑,義無反顧。

玲珑自己卻沒想那麽多,她确實就是這樣地愛着他呀,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奔波折騰些,又算什麽呢。

所以當晚間蕭缙比前幾日更熱情地纏着她親了又親的時候,玲珑還去推他:“你今日這是怎麽了。咱們到底是在路上呢,也別太……”

其實蕭缙倒也不是想太過親熱,畢竟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靠近,按着他前兩日接到的暗號,随時都有動手的可能。

但畢竟是上輩子二人真正沖破一切顧慮在一起的地方。

尤其想起那時他身心皆重傷、萬念俱灰之際見到玲珑的那一刻,玲珑像個小太陽似的,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光芒,蕭缙卻回想起來便心潮激蕩。

且兩人現在也成婚了,多抱一抱親一親總是可以的罷。

因顧忌着外頭看守的兵士,二人在房裏也不好動靜太大,玲珑終究還是有一點不好意思,于是每當蕭缙抱着她不肯放手的時候,她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而就在蕭缙再一次要将她親到呼吸都有些急促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一聲極其尖銳的呼嘯聲驟然破空——“嗖!”

随即便是“铎”地一聲!

赫然便是一支狼牙箭破窗而入,直接釘在了壁板上!

那狼牙箭的勁力好大,入木三分,箭尾猶自顫動不絕。

“有刺客!”

外頭迅速混亂起來,兵士們的呼喝聲、統領的號令聲,拔刀出鞘的金鐵交錯此起彼伏。

“靖成?”玲珑愕然望向蕭缙,“這是——”

蕭缙先将板壁上那支狼牙箭拔下,面色登時就變了:“這是戰雲營的弩.箭。”

他迅速查看了一下房中的家具,直接将簡陋的木桌與坐榻推倒擋在窗前,又拉着玲珑矮身到箱籠旁側:“你在這裏不要動,他們可能帶了弩.機,尋常的門板擋不住。”

玲珑一把拉住蕭缙:“戰雲營,就是前世到北地刺殺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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