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托孤

墨言一怔,前世父親去世,從來沒有留下任何特別的東西給自己,卻萬萬想不到,原來父親還留有後手。父親要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事物呢?

他來不及多想,緊緊跟在父親身後。

父子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落日崖藏寶閣。

墨升邪上千年來所積累的東西,盡數在此。

藏寶閣建在地下,共有九層,無數典籍,丹藥,靈草,玉石,寶物,飛劍,具存于此。

每深入一層,寶物便珍貴一份。

墨言由且記得當日昆山來的人見到此間的東西,那種目瞪口呆的情形。

他跟着父親一層層往下走,直走到第九層。

這便是落日崖藏寶穴的最底層了,墨升邪站在底層石板地上,用手指做筆,在空中虛畫。

紫色的光芒随着墨升邪的手指而動,那光芒凝聚不散,形成一個陰陽太極的形狀。

墨升邪口中喝了一聲“去!”,那紫色太極圖,便忽的變大數倍,籠罩于兩人頭頂,射下紫色光芒來。

一個月門漸漸于紫光中顯行,墨升邪拉住墨言的手,走入門內。

只見是一個鬥室,鬥室中僅有一本薄薄的冊子。

墨升邪指着那本薄薄的冊子道:“外面那些寶藏,于我們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現在即便給你,你也守不住。而這個,才是真正有益于你的寶藏!你好好收着,千萬不可讓別人知曉。”

墨言恭恭敬敬的接過冊子,放入懷中後,就跟着墨升邪一起走出月門。

陰陽太極在兩人走出月門的那一剎,噗的消散在空中,不留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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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升邪道:“時間緊急,來不及說那麽多了。為父之前見你天真爛漫,胸無城府,這東西你拿了也是無用。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能夠明白韬晦二字,此物傳給你,也算是了我最後心願。”

說畢,墨升邪教了墨言如何取出這本小冊子,又如何隐藏的法門,待見到兒子運用純熟之後,終于松了口氣。

“時間不多了,你以後有機會,再仔細翻看吧……昆山的人應該已經到山腳了,我們出去見見那些人。”

“嗯!”墨言緊緊拉着父親的手不肯松開,時間每走一步,他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就少一刻。

兩世輪回,加起來,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十年而已。

這是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對自己全心全意好,為自己殚精竭慮綢缪的親人。

墨升邪走出藏寶閣,忽然伸手,将墨言抱起,朝着太陽疾奔起來。

墨升邪所住的落日崖,便是太陽每每落下之地,崖頂風景險惡,盡是枯樹纏藤,僅有山腰的一處百米見方的落日殿後院,郁郁蔥蔥,水草豐美。

墨升邪抱着墨言,朝着父子二人常居的落日殿奔去。

太陽開始緩緩西下,落日餘晖,照耀整個山崖。

“看,這便是你出生之地。”墨升邪站在落日殿頂,指着後院的一株仙葫,道,“當你孕育其中時,我每日以精血靈力灌溉,你雖非我肉體所生,但卻跟我血脈相連。”

“為父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自己懂得保護自己。”

“莫要太過嫉恨那些欺負你的人,為父只希望你過的平安喜樂。”

“不論你在哪裏,是什麽人,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

墨升邪愛憐的摸着兒子軟軟的頭發,父子兩人有着相似的面容,在落日夕陽下,仿佛一尊父與子的雕像。

而在同一時刻,昆山前來接人的馬車,終于抵達落日崖腳下。

落日崖下,僅有一條小路曲折蜿蜒,可達墨升邪住處,昆山門徒來到山門處,還欲前行,卻見到山門處漸漸顯出一道紫色的屏障來。

那屏障上紫光流動,猶如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将整個落日崖籠罩其中。

昆山的馬車停于山門前,車簾微動,從車中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

少年背負長劍,劍眉星目,溫文爾雅,走至山門前,朝着那條登崖小路微微鞠躬,禮節周到:“晚輩昆山洪儒文,奉家父之命,特來落日崖拜見墨前輩。來得晚了,還請前輩見諒。”

他說完這話後,一直維持鞠躬的姿勢,直到聽見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山門處響起:“知道了,不用多禮,上來吧。”

洪儒文擡起頭來,只見那面半透明的屏障上,紫光流動,最終彙聚成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影子。

那是一個約莫二十八、九歲模樣的男人,身穿紫袍,墨色長發随意在束在腦後,面容豔麗,如朝霞明日,眼角微揚,本是妩媚妖嬈之相,但眼神犀利如刃,讓人不寒而栗。

洪儒文知道這就是一直長居落日崖的墨升邪了,他只是聽聞墨升邪之名,今日是第一次見,只覺得對方明豔難以形容,又冷傲不可親近,心中不覺就有了畏懼之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禮:“謝前輩。”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洪儒文餘光見到了屏障上的那個有些模糊的小人的模樣。

那是個才十歲的孩子,眉眼和墨升邪相似,但卻因為年紀幼小,顯得十分稚嫩,洪儒文一想到他馬上就要喪父,不覺對這個孩子起了憐惜之意。

籠罩于山門處的屏障漸漸消失,洪儒文帶着一行人和馬車進入山門內的空地上。

再往前走,就是一條猿猴難以攀爬,山羊望之生畏的絕壁小道,那小道蜿蜒而上,幾乎與地面垂直,僅容一人通過,馬車是無法上去了的。

洪儒文這次前來,因為得了父親的囑咐,帶了昆山十多名好手,他留下幾人照看馬車,帶了四名父親的心腹,就此登崖。

這絕壁根本難以攀爬,但卻難不倒修仙之人,洪儒文和他身後的四名青年一聲清喝,五人背後背負的長劍齊齊出鞘,于空中變幻,三尺青峰化為巨劍,懸于離地半米高的位置,等待着主人。

五人躍上劍背,此刻從崖頂飛下一只紫色流光的烏鴉,洪儒文便知這是墨升邪派下來引路的神鴉。

他催動劍氣,禦劍而行,緊跟紫鴉之後,另外四人則緊跟洪儒文身後,五人在紫鴉的指引下,穿過萬年枯藤,掠過沼氣黑潭,馳過萬仞絕壁,迎着落日而去,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帶起一股白色的如霧似霞的劍氣,将這人跡罕至,窮途絕經的落日崖,繞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雲霧。

五人身法一流,在穿過整個落日崖最險惡的誅仙瀑的時候,非但沒損傷半點,且身姿風流,這份本事,讓在元光鏡中觀看的墨升邪都忍不住贊嘆:“想不到,洪通天之子才十六歲,就有了這樣的修為,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說完這句話,墨升邪扭頭看向兒子,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不過你也不用羨慕,你将來的成就,必在此子之上。”

墨言緊緊咬着唇,看着元光鏡中,那禦劍飛行的少年,心中翻起滔天的恨意。

他尤記得上一世,洪儒文變心後的決絕,甚至在最後,害怕自己逃走,竟親自用玄鐵鎖住自己琵琶骨,困于囚室之中。而他做這一切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讨好新歡。

直到墨言感到口中有一股血腥之氣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竟然恨得将唇都咬破了。

“墨前輩,晚輩洪儒文求見!”少年的聲音于殿外響起。

墨升邪伸手一揮,将半空中的元光鏡收起,拉了墨言,朝殿外走去。

殿前廣場上,白衣少年仗劍而立,面帶微笑。他身後四名白衣劍士,面色凝重,不發一言。

白衣少年先朝着墨升邪行禮:“見過墨前輩。”

墨升邪上前将白衣少年扶起,溫言道:“不必這樣客氣,以後言兒還要多靠你照顧了。”墨升邪這一生,恐怕是第一次用如此溫和的語氣,和一個後生小輩說話,若非要将獨子托付于昆山,他根本就不會對洪儒文這樣的後生小輩多看一眼。

洪儒文謙虛兩句,便朝着墨言看去,笑道:“這就是墨言弟弟吧?真是人中龍鳳,不可多得。”

墨升邪盡管不耐煩這些虛禮缛節,但依舊耐着性子微笑道:“是的,言兒,這是你文哥哥。”說這話的時候,墨升邪心中極不情願。他已經活了千年之久,成名之時,洪通天尚且是無名小卒,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上一聲前輩。

若不是墨升邪當日曾經于洪通天落難無名之時,搭救指點過他,洪通天焉能有今日?

若是自己沒有走火入魔,洪通天見到自己兒子時,恐怕都要恭敬下拜,又哪裏輪得到洪儒文前來認弟弟?

想到此處,墨升邪心中未免有着一絲苦澀遺憾,但如今卻已經別無選擇,幼子寄籬人下,只能夠如此了。

墨升邪說了這句話後,就等候兒子和洪儒文互相見禮,但他等了半晌,卻等不到任何動靜,他扭頭朝着墨言看去,只見兒子微微低頭,面上沒有半點表情,但袖子中抓着自己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再來一次,還要和仇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就算是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百年,但當墨言再次見到洪儒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微微手抖。

他不忍去想上一世是如何被這個人對待的,怕往深處想,就立刻會拔出父親的佩劍,将此子斬于劍下。

他現在能夠做的,只有盡量的壓住自己的情緒,讓恨意不至于流露。

墨升邪絲毫不知愛子心中所想,只當他不願離開自己,便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又和洪儒文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聽見洪儒文道:“家父本來說要親自來接的,但是因為臨時有事無法脫身,所以命小輩前來。家父道,墨前輩肯将公子托付于他,是對他莫大的信任,也是昆山莫大的榮耀。家父必将窮盡一生,好好教導墨言弟弟,使其不負墨前輩盛名。若是前輩不嫌棄,晚輩願與墨言弟弟結為雙修之緣,将來共掌昆山,以報答前輩曾經對家父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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