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為神明的第三天

在兩面宿傩說出要他做他的鳥的時候，神無月鏡下意識地以為這不過是某個心理變态随口說出來吓唬人的鬼話。

但他是真的沒想到兩面宿傩真的就是說到做到。

他說把你當鳥，還真就不會把你當人看。

鳥籠很大，經過曬幹鞣制的竹片被磨得光滑平整，藤蔓般向上收攏閉合，神無月鏡披着雪白的紗衣坐在高懸的栖架上，淡粉的腳尖一下一下輕輕觸碰着籠底的軟毯。

總感覺這個游戲的走向開始往不能過審的地方去了。

雖說是純惡反派的設定，但有這種奇奇怪怪的癖好真的太過分了吧，18X的字母漫男主角都沒有你兩面宿傩會來事。

“這樣看上去順眼多了。”

神無月鏡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腳踝上新加上的兩條咒鏈。

不知道現在讀檔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主線任務已自動開啓】

兩面宿傩話說完的瞬間，腦海中的系統響起了任務觸發的提示音。

神無月鏡趕緊打開光屏查看新彈出來的界面。

【主線任務：以神明之軀封印修羅鬼獄與人世的通道，并達成BE結局】

【任務提示：你是鎮守這片土地的守護神，人類因為貪求神的寶物破壞了你在百年前設下的結界，數萬人橫死的怨氣積壓，修羅鬼獄的通道即将打開。】

【任務倒計時已開啓，限時七日，請玩家注意把握時間，超期則任務失敗】

好家夥，居然還是個限時任務。

可他現在都被人關籠子裏了，還怎麽出去走劇情？！

“不能放我離開嗎？”神無月鏡扭頭看向鳥籠外的人。

“呵。”一聲冷笑。

接着神無月鏡感覺自己的喉嚨一痛，刺啦一聲血就嘩嘩地湧了出來。

你媽的，狗男人。

【讀檔成功】

【提示：玩家可嘗試與攻略角色定下‘束縛’以達成自己的目标。】

【注：‘束縛’即為‘契約’，訂立後雙方不得違反】

！！有這種好東西不早說！

“你很強。”為了不讓自己在同樣的地方再翻一次車，神無月鏡決定先違背良心吹一波彩虹屁，“我在你面前沒有反抗的能力，但我現在有必須要去完成的事。”

“哦？”兩面宿傩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神無月鏡很清楚，自己要是不給出個能完美糊弄過去的理由，這人分分鐘就會把他送走，“你要做什麽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看你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啊，蠢貨。”

“我知道。”栖架上的人扭過頭，膚色雪白，纏覆在雙眸上的符咒卻黑得濃烈。

“所以，我們定下‘束縛’吧。”籠裏的神明靠近他，白皙的手指輕輕挑起符咒的一角。

星海般冰藍徹骨的瞳孔，眼尾綴着一點淡色的淚痣。

“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以神的名義。”

“神明大人現在是在求我嗎？”

“是。”神無月鏡默默在心裏念起了大悲咒，“我在求你。”

“呵，有意思。”兩面宿傩伸手扼住近在咫尺的細白脖頸，籠裏的鳥沒有閃避，而是以一種順服的姿态把最脆弱的地方交付在他的手心。

完美的取悅。

在發現對方沒有一巴掌把他脖子擰斷的時候，神無月鏡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抛開脾氣巨差還是個有奇怪癖好的死變态不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面宿傩也是個很好懂的easy boy。

掌握好了方法，就能用另一種方式引誘他為你做任何事。

“那麽，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麽呢？”兩面宿傩一邊輕輕把玩着手裏細白的皮膚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神情是肉眼可見的愉悅。

“白發藍眼，衣服上畫着流雲仙鶴的圖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之前被禦三家的咒術師判定要處以死刑的祟神吧，三途川的禍津神。”

嗯？？？

神無月鏡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他不知道的設定？

【有可供查閱的角色記憶，請玩家确認。】

？？？嗯？還真有？

【角色記憶灌輸中，請稍等片刻——】

系統灌輸的記憶很長，神明的壽命無限接近于永恒，但千百年的時光湧入腦海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原來他醒來時所在的那座山百年前還并不是山，而是一片森林。

但頻繁發生的戰亂和瘟疫奪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幾萬人死後的屍骨無人收殓堆積成山，沖天怨氣不得渡化生出了劇毒的瘴氣。

最先離開的是居住在附近的人類，和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祟神降世的傳言。

樹木和動物開始死去，原本蔥郁的山脈變得荒蕪死寂，像是被永恒定格了時間，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在劇毒的瘴氣裏腐蝕消散，即使是守護土地渡化怨靈的神明對此也無能為力。

于是神明獻祭了自己的身體。

他把自己的身軀幻化成參天的樹木，把樹根深入地下，深入那些怨念不得消散的枯骨，日夜忍受着被怨恨腐蝕的劇痛，在孤寂荒蕪的歲月裏獨自承受萬年業障。

而人世也開始流傳起祟神的傳說。

他成了人們口中傳言的來自三途川的禍津神，被稱為咒術師的人類向他下達了死刑。

而他最後不僅在無邊的孤獨痛苦裏獻身于封印，眼睛還被前來退治祟神的咒術師奪走，悄無聲息地死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裏。

……

神無月鏡感覺自己有點心肌梗塞。

标準的BE劇本，神明為了萬物生靈犧牲自己的劇情不少見，再加上被誤解被背刺的元素，放在銀幕上就是分分鐘血賺觀衆眼淚的殺器。

不僅眼淚流了，拳頭還硬了。

但神無月鏡覺得這還不夠。

兩面宿傩明顯屬于那種一對情人在他面前悲慘離別他還能笑着把兩個人骨灰一起揚了方便他們殉情的狗男人。

要虐到這種幾乎沒多少人類情感的家夥，這種程度的BE還不夠。

講真，他一點都不指望自己能在短短幾天裏和兩面宿傩産生什麽別樣的感情，熱血少年漫又不是戀愛少女漫，沒有那麽多一見鐘情愛得死去活來的戲碼，對方現在估計頂多把他當成一只和人類相比還算特別的鳥。

更何況——

神無月鏡默默把自己和兩面宿傩代入戀愛少女漫想象了一下。

然後成功地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這不管怎麽想都是分分鐘從戀愛少女漫變成恐怖怪談的節奏！

別說戀愛了，現實中遇到這種人，不跑難道還留着過年嗎！

【提示，BE線的完成度取決于玩家與角色之間的羁絆，攻略角色對您的情感越強烈，評分越高，其中情感的定義包括但不限于——愛情、友情、占有欲、憤怒、仇恨等。】

神無月鏡如夢初醒。

對啊，BE線的定義有很多種，愛情就不用說了，兩個男人能整出什麽花樣，和兩面宿傩成為朋友——感覺也是不可能的事。

那麽，如果是作為他精心豢養的鳥，違背他的命令私自逃走了呢？

神無月鏡感覺自己終于抓到了重點！

這條BE線的結局無非是神明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通道守護了人間，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角色結局必死無疑。

神無月鏡的心裏慢慢生出了一個搞事的想法。

兩面宿傩這種人放在現實生活裏就是名校畢業能力很強自己還是個富二代的人生贏家，目中無人，唯我獨尊，這世上幾乎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而這種人的通病，就是占有欲和掌控欲過強，接受不了一點失敗。

他們不能容忍任何忤逆自己的事情發生，更不允許別人染指屬于他的東西。

所以說——

只要讓他發覺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就夠了。

讓他也親身體會到無能為力是什麽滋味就夠了。

哈哈哈沒想到吧！

神無月鏡的內心隐隐約約生出了一種報複的快感。

神明大人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不過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把兩面宿傩這個狗東西氣瘋而已。

“讓我離開七天。”

“哦？”兩面宿傩按住了他眼睛上的符咒，皮肉燃燒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你眼睛上的這張鎮魔符封印了你的神力，現在的你和普通的人類沒有任何區別，遇到禦三家的咒術師只有死路一條。”

“讓我猜猜他們會對你做什麽呢？”

“祟神畢竟也是神明，他們恐怕不會讓你死得那麽痛快。據說神的血液和骨骼可以做成威力強大的咒具，說不定你會被當作咒具材料被封印在結界裏，畢竟那些咒術師為了打敗我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的呢。”

？？？你以為我會被你吓到嗎！

沒有人能比你更可怕了兩面宿傩，麻煩你有點自覺！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必須去做。”神無月鏡擡起頭努力露出一個糅雜着悲傷和溫柔的笑，“我是神明，我所守護的生靈還需要我。”

“呵，僞善罷了。”兩面宿傩冷笑一聲。

大概是被殺了太多次的後遺症，神無月鏡現在一聽見這個狗東西發出這種意味不明的聲音就頭皮發麻。

“不過，聽上去似乎是個很有趣的束縛。”

神無月鏡默默松了口氣。

他就怕兩面宿傩這個喜怒無常的狗東西突然拒絕。

“那好，我答應和你訂立這個‘束縛’。”兩面宿傩慢慢壓低了聲音，“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機會這有這一次。”

“下一次我們見面，我會讓你永遠待在我做的鳥籠裏，神明大人。”

“好。”

花瀑般璀璨的日光裏，白發的神明靜默了一瞬，沒有回絕。

【‘束縛’達成】

“在你打造的牢籠裏度過永無止境的歲月，聽上去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怕的事。”

倚靠在栖架上的人輕輕晃起雙腿，銀白的咒鏈在繁盛日光下泛濫開細碎的亮色。

但那是不可能的。

兩面宿傩，籠裏的鳥一旦飛走了，那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會以最悲慘最無可挽回的方式死去。

你再也抓不回那只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刀人一時爽，刀完火葬場

神無月鏡：你媽的，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