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為神明的第四天

雪白的鳥從牢籠中被放出，離開的期限是自此刻開始的七日。

被放出籠子的時候，神無月鏡頭也不回溜得飛快。畢竟經過多次讀檔，他對兩面宿傩的信任感幾乎為零，哪怕有‘束縛’在，他也總感覺兩面宿傩下一秒就會追上來說他反悔了，然後啪一下把他抓回去關籠子裏。

跑，趕緊跑，只要我跑得快，狗男人就抓不住我。

哈哈哈，你就等着吃癟跳腳吧兩面宿傩！

神無月鏡一直走到能隐隐約約看見神社的地方才慢下腳步。

時間已經是五月，午後的陽光卻無法穿透濃重的瘴氣，神無月鏡披着雪白的紗衣走在瘴氣彌漫的山林裏，交錯橫貫的枝桠因為他的到來紛紛退避。

【任務倒計時06:18:22:34】

【主線任務推進中，角色技能已解鎖，請玩家盡快查看。】

哦豁？原來他這個角色還有技能？

神無月鏡立刻打開子系統拿出自己的身份卡。

原本繪着流雲鶴影的卡面變成了一個披着白紗立在水面上的人影，原本簡簡單單寫着【無名神明】的介紹下也多出一大串文字。

【角色身份：神明（封印中）】

【技能：「影術召喚」、「領域：天照日曜界」（未解鎖）】

【持有物：死返玉（能令死者複生的神物）】

死返玉？

神無月鏡滿頭問號。

？？？這是個什麽東西？？

系統灌輸給他的記憶他只粗略地浏覽了一遍，有關于上面所說的技能和持有物他只隐隐約約知道一點信息，想深入了解就得重新查閱長達幾百年的記憶。

而不看不知道，一看是真的吓一跳。

技能之類暫且不談，死返玉真的就是個可怕的神物。

無論是鬼神還是人類，只要持有死返玉就可以複生，而這東西現在就被他封印在神社的地下，他在這裏守護千年，不僅是為了庇佑此處的生靈，也是為了守護死返玉不讓它被心懷不軌的人得到後濫用。

神無月鏡覺得這很有道理。

不說別的，這東西要是到了兩面宿傩手裏，那狗東西不得反手一個複活把他逮回來關鳥籠裏天天玩囚禁play？！

甚至還有可能讓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來個反複折磨。

【觸發隐藏任務：封存死返玉】

【死返玉擁有讓死者複生的力量，破壞結界的人類就是為此而來，請合理妥善地将其安置。】

神無月鏡感覺自己腦闊有點痛。

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神無月鏡在神社裏找了個地方坐下，決定先花點時間消化角色的記憶，順便找找看有沒有封存死返玉的方法。

畢竟死了又被兩面宿傩複活，然後被他抓回去當鳥養這種事真的太可怕了。

神無月鏡一共花了五天時間才看完神明數百年的記憶。

腦海中多出來的記憶告訴他，修羅鬼獄與人世的通道就在神社之下，而他當初誤入的那間布滿符咒和結界的房子就是入口。

兩天之後就是百年一遇的終焉之刻，修羅鬼獄對人世的沖擊将達到最大，而他也将在那個時候對兩者之間松動的通道進行封印。

而封存死返玉的方法也很簡單，他死後的身體将化成封印的一部分留置在修羅鬼獄，只要把死返玉一同帶到修羅鬼獄，和他的身體一起封印就不會有問題。

至于誰來把死返玉和他的身體放在一起帶入修羅鬼獄——

“布瑠部由良由良止「八握劍異戒神将魔虛羅」。”

平靜的空氣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驟起波瀾，巨大的羅生門破開地面拔地而起。

從其中出現的巨大式神低下猙獰的頭顱，劍刃朝下向召喚他前來的神明俯首。

“在下魔虛羅，聽诏前來。”

神無月鏡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龐大的式神，心裏忍不住一陣心酸。

早知道這個角色有這麽強的技能，他哪至于被兩面宿傩亂殺。

真是的，有關這部分的記憶偏偏在他人都快沒了的時候告訴他。

“許久不見。”他伸手覆上式神額前鮮紅色的圖騰。

雪白的火焰開始燃起，象征着主人與式神契約的咒縛在火光中消散殆盡。

“大人？”察覺到自己和主人的聯系正在逐漸消失，魔虛羅詫異地擡起頭，看見的卻是白發的神明釋然的笑容。

“魔虛羅，你自由了。”

“我的生命即将終結，你我之間的‘束縛’也将解除。”

“大人！”魔虛羅的聲音在瞬間震顫到極點，腳下的土地因為無法承受突然出現的力量驟然開裂。

“魔虛羅，世間萬物皆有終點，我當然也是如此。”神明的笑容依舊溫和，就好像千百年來都不曾改變，“我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而誕生的神明，我可以為了這片土地之上的生靈做任何事，包括死亡。”

“而我召喚你前來，是希望在我死後，請把由我守護千年的死返玉與我的身體一同封印在修羅鬼獄，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觸碰。”

“因為我一旦複活，就意味着修羅鬼獄與人世的通道會再次打開。”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漆黑的魔神慢慢低下了頭顱，握着劍刃的手卻在顫抖。

“是，大人。”

“不要為我難過。”溫柔的嗓音。

“我将以最悲慘最無可挽回的方式死去。”神明伸手覆上眼前的符咒，濃重暮色裏，煌煌烈火把一切禁锢悉數焚去。

【受持神剣，封印解除，示現真意，真姿影現】

白發的神明緩緩睜開雙眼，星海般冷徹的眼瞳裏，月色冷白如霜雪。

“這是我作為守護這片土地千年的神明，注定的宿命。”

把身後事交代給魔虛羅，神無月鏡在任務倒計時的最後一天等來了進山退治祟神的咒術師。

封印進行到最後，他幾乎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只依稀察覺到身旁出現的腳步聲，然後就是魔虛羅憤怒的咆哮。

【任務結束，恭喜玩家成功完成，評分系統正在結算中，請稍候——】

疼痛感開始消退，神無月鏡能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從軀體中抽離，心裏不由一陣暗爽。

好耶，終于擺脫兩面宿傩那個狗東西了！

爺溜了，你就一個人無能狂怒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魔虛羅從咒術師的圍攻裏搶走了神明的身體。

羅生門在他身後升起，漆黑的鏡面後是常人不可踏足的世界。

他并非人類，也沒有人類的情感，但此時此刻他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憤怒。

他不記得從自己作為式神從屬于那位大人的那天開始到現在過了多久。

但他記得，每一天，每一天，他一直都在等待那位白發的神明呼喚他的名字。

會是今天嗎。

今天會見面嗎。

每天都是同樣的想法。

他迫切地渴望着追随在那位大人身後，渴望自己能成為那位大人手中的刀，為他披荊斬棘。

就好像只要能陪伴在大人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他都無所畏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或許是因為那位溫柔又強大的神明，眼裏總是彌散着孤獨。

可那些被神明保護了千年的人類，卻在神明為了守護他們而隕落的那一天，把刀刺進了神明的眼睛。

今夜無星無月，因為神明已死。

火光焚燒着參天大樹，漫天洶湧的通紅，人世通往修羅鬼獄的通道被永久封印。

失去了主人的巨獸懷抱着已死的神明退入羅生門，他的眼裏湧出鮮血，一如他懷裏的神明。

【從今以後我不會聽從任何咒術師的命令】

【沒有任何咒術師能降伏我，如果強制召喚我現世，我會取走召喚之人的性命。】

他怨恨着這些愚昧又貪婪的人類，怨恨他們眼睜睜看着那位大人背負着所有死去卻滿臉無動于衷。

【上天會懲罰你們的貪婪，你們終将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山上的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才終于被熄滅。

祟神被殺死，但瘴氣并沒有消失，反而開始擴散。

沒有了神明的守護和鎮壓，山中埋葬的枯骨化成咒靈橫行人間。

一時間流言四起，‘瘴氣山中的神明不是禍津神而是守護神’的說法開始逐漸為人所知。

得知真相的人們把矛頭對準咒術界最有威望的禦三家，指責的聲音日漸壯大。

“對神做了那麽過分的事，這就是報應吧。”

“聽說那不是祟神，是守護神啊。”

諸如此類。

在那之後的幾十年裏，指責的聲音沒有間斷，飽受咒靈侵害的人們把罪責彼此推卸，就好像當初那個請求着【把祟神殺死】的自己從未存在。

這一切，一直到禦三家的五條家出生了一個擁有奇特藍眼的孩子才結束。

這種眼睛被命名為【六眼】，能對咒力進行精準操控，配合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讓原本在和咒靈的對抗中處于下風的人類迅速占領了優勢。

只有親身參與了退治祟神的咒術師知道，這雙星海冰川般剔透的眼睛究竟從何而來。

死去的神明被遺忘，存在的痕跡被抹除，一切都被刻意地掩藏入塵埃。

但慢慢地，咒術師們發現了異樣。

他們新出生的孩子身上開始出現了咒縛。

這種咒縛被稱作‘天與咒縛’，體術出衆的孩子在咒術方面變得和普通人相差無幾，而咒術出衆的孩子則生來就體弱多病。

就好像在告訴他們，得到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神明不再庇佑你們，因為你們背棄了為你們而死的神明。

這就是你們為貪婪付出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魔虛羅是禪院家【十種影法術】中最強的式神，但禪院家的歷任家主都無法将其降伏，強行召喚就是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