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質疑
利卡特斯與穆斯雷的一切都看在了血喪的眼中。是的,血喪的內心并沒有表面上的那樣坦然,對于利卡特斯的放縱也是建立在全方位的監視下的。
這樣一個願意陪伴他下地獄的人得來可并不容易,他怎麽可能任意的外放。他也會擔心若是利卡特斯有一天離開了不再回來,或者死于其他零星失控的喪屍手中。他也會害怕,這是在近兩百年中不曾有過的情緒了。
但是他倒是當真沒有想到利卡特斯會那樣堅決的拒絕了離開的機會,即使口中的理由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知道,那個承諾也在這理由中。這似乎本是應該高興的,畢竟馴養一只聽話的‘寵物’也花去了不少的時間。
但是當他看到穆斯雷拉着利卡特斯的手,搭上利卡特斯的肩膀,那種感覺,就好似自己喜歡的寶貝被人沾染了,甚至覺得,若是自己不出現,那個少年會強行将利卡特斯帶走。
但即使有這樣的原因,周邊的喪屍不少,只要他一聲令下,沒有人可以逃出的,但是他卻沒有,他選擇了獻身,而喪屍只成為了威吓的手段。
這其中的緣由,他不清楚?或許腦海中确實沒有清晰的脈絡,但是他足夠的聰明了。而對于一個不是喪屍也不是人的東西來說,逃避似乎是可笑的。
“你會放過他們。”即使已經進入了城堡之內,對于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利卡特斯依舊不打算放棄。
血喪回過神,低下頭,伸手擒住了利卡特斯的下巴便将之擡起,那血色的眼盯着利卡特斯,那之中的澄澈被渾濁的憤怒所代替,“不要對我有什麽要求,記得我是喪屍,嗜血是本性。”
如此說完,血喪便甩手離開。
即使不逃避,但是對于這種莫名的失控,無疑他也來不及處理,身體上的簡單拼接,大腦皮層的破壞,讓他對于所謂的情感或許是難以消化的,畢竟知道和明白的差距是大的。
事實上對于他而言放過那個少年和不放過之間的差別并不大,但是在利卡特斯一而再再而三的懇求之後,他甚至有了必殺的想法。
無欲無念的他,會有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匪夷所思,或許他的神經結構當真開始完善了。輕哼一聲,血喪的腳步加快了。
利卡特斯望着那抹血紅的背影,這一次卻沒有追上去詢問,他有一種感覺,若是就這樣或許穆斯雷還有生還的可能,而若是此刻追上去,或許就真的會激怒了,但是為什麽?
利卡特斯扭身,城堡的門口離他并不遠,但是就好像前方隔着一刀不可逾越的鴻溝一般,他沒有辦法越過。或許那道鴻溝更刻在了他的心中。
緩步走在會鐵欄的路上。
他的生活是狹隘的,或許人在自由的時候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只能在一個小小的空間一輩子,不能越雷池一步,來來回回都是如此。
當真是馴養了。起碼在鐵欄內的孩子們,從小便已經習慣了如此的生活。
就如當初的人類将野雞關在狹小的籠中,世代之後那些野雞便已經不會飛了,即使仍然有着完整的翅膀。沒有喂養就會死去,因為他們沒有了單獨生活的能力。
他們也會如此麽?
如果血喪當真回到了地獄,這樣的掩埋後,這個世界就會再次回到人類的統治?
但是到時的人類,真的還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麽?
這麽想着,利卡特斯再次擡頭的時候竟然已經站在了鐵欄門口,利卡娅與利斯已經站在了廚房門口,見利卡特斯回來了便如往常一樣迎了出來。
“哥哥今天好早啊!”利斯笑眯了眼說道。
“哥哥想利斯了,自然早回來了。”利卡特斯也是淡笑着,暫時将腦海中的紛亂抛開,打開了門,便準備進門,卻見利斯正好奇的看着那打開的鐵門。
“哥哥,外面好玩麽?”利斯一只手指抵在嘴角邊,好奇的問道,那雙大眼睛眨巴着不斷的往外看。
“不能出去哦,利斯忘了麽?”利卡娅立刻将一腳已經往外跨的利斯抱回了鐵欄內,一臉的嚴肅的對着利斯便道,“外面有很可怕的喪屍,利斯忘記了嗎?”
這本該是一副溫馨的畫面,不是麽?稍大的孩子教導這幼小的,多麽和睦,但是那話語卻讓利卡特斯愣住了,他心中所想的就要成真了。
這樣的教導,不斷的代代相傳之後,還有人會,還有人敢跨出這個鐵欄麽?這個鐵欄到時已經不是牢籠了,而是一個栖息的場所,不能逾越的栖息場所。
“首領,為什麽不追?或許我們能靠着他找到更多!”亞克大聲的質問道,這是第一次他質疑首領的命令,那稱得上嬌小的身體因為說話微微的起伏着。
血喪只是坐在那石床上,微垂着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那紅色的長袍在他的周圍繞上了一層紅暈。
越是沉默,無疑越是壓迫。
林肯看這架勢,立刻将亞克拉到一旁,便道,“別這樣,首領這樣的命令自然有他的理由,這麽多年來,首領從來沒有出過錯。”亞克的聲音與他體型成正比,渾厚的聲音在石室中久久的回蕩。
林肯說話的同時不斷的朝着亞克使眼色,無疑林肯的個性是稱不上冷靜的,但是此刻無疑他算是出奇的冷靜的。當然也與他更加了解一些血喪的性格有關。
“可是,我……需要一個理由。”看見了林肯的眼色,亞克有了幾分猶豫,卻還是憋着勁如此說道。
亞克的身形嬌小,但是他的嗜血卻是所有嗜者中最嚴重的,甚至已經到了普通喪屍的地步了,唯一的差別只在于所謂的意識。
但是有了意識卻還是如此的不加控制,就好似吸毒者一般,這無疑也是可怕的。
血喪擡眼,在兩人臉上掃了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揚手斜靠在了石床上,依舊是慵懶的表情,但是雙眼中卻露出了殺機。
血喪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不單單是亞克的質問,無疑對于亞克的質問他并未停在耳中,而更多的是則是利卡特斯,那個少年,或許真的是欲速則不達,因為得到了承諾所以他便愈加的急躁了,但是越是急躁那些本不應該出現的心緒便莫名冒了出來。那所謂的恐懼,對于死亡的恐懼,本不是他應該有的,但是他發現自從得到了那個允諾之後,那股懼意竟然愈加的明顯了,他本就是拼接的,身體的每個部分都是死物,但是此刻的他是活着的還是死的?暗室中的實驗再次陷入了瓶頸,無疑這一切都攪在了一起再加之穆斯雷的出現,便是‘轟’的一聲,決堤了。
“退下!”微眯起了眼,盡量的收斂起那些殺意,血喪用暗啞的聲音說道。
“首領,你……”亞克還想要争辯,便被林肯一手捂住了口,另一只手一擡便将整個嬌小的人鎖在了懷中。
“嗚嗚……”拼命的掙紮,但是靈巧型的亞克顯然不是力量型的林肯的對手。
“首領!”再次屈膝,林肯恭敬的喚了一聲,而後便出了石室。
血喪蹙着眉,看着林肯離開的背影,片刻再次阖上了眼。
無疑,即使他此刻是這個世界的霸主,但是很多事卻仍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做什麽?”亞克狠狠的擦了擦嘴,滿是厭惡的擡頭瞪着林肯。
“我做什麽?你不是自認為能力僅次于首領麽?今日的表現可不是如此,連察言觀色都沒有嗎?”粗啞的嗓音與這質問有着格格不入。
似是知道理虧,亞克冷哼一聲,垂下了頭,“為了一只寵物竟然放過可能到手的食物,南邊山頭上的人氣我早就有感覺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但是首領的竟然不追!那還是我們的首領嗎?冷靜?首領又何曾冷靜了?你沒有感覺到首領周身的殺氣嗎?明明根本不需要壓抑,我們的首領,竟然在壓抑……哈哈,喪屍壓抑殺人的欲望,這與逆天有什麽差別。”起初說話的時候還是垂着腦袋的,但是亞克的話愈到後來愈是大聲了,像是在發洩,透着深深的難以理解。
似是一時語塞,林肯就這樣看着亞克,良久才道,“但是你剛才的挑釁,你難道不知道,很可能會被殺死,首領的手段,不是我們這些喪屍可以抵擋的。”這次不是質問,而是放柔了語調,林肯如此說着摸了摸亞克的頭。
他們是同一批的喪屍,當時被當做試驗品的時候亦是在臨床。林肯記得那時的亞克是一個瘦小的少年,有着幹枯的頭發,與憔悴的臉,就是這樣一個孩子竟然熬過了那折磨人的實驗。即使因為身體被破壞,那些記憶都是模糊的,但是那種剝皮裂骨一般的疼痛,身體卻是深切的記住了。
那麽瘦小的身體,要有多大對于生的渴求才能掙紮的活下來。所以之後,即使亞克的性格變得陰冷而殘暴,他也從沒有說一句,總是一味的順着。
他們喪屍,對于人,除了食物沒有第二種感情了,這一點成為喪屍的第一天他們就有了自覺。但是首領,對于那個少年,即使并不明顯,他們卻都能感覺到。那時不同的,起碼不是看着食物或者寵物的眼神。
“哼!首領或許就是太過接近人類了才會對人類産生這種不必要的感情,我們能做的就是将這份接近消除了!還有逃走的那個,找幾只喪屍跟着,記住要‘新鮮’的喪屍,這樣才能逃過首領的……腦袋。”亞克如此說着,尖銳的虎牙露了出來,那原本在一張小巧的臉上應該是可愛的虎牙此刻卻是泛着森森的冷光。是的,既然首領如此‘感情用事’那麽他們身為下屬的只能助一臂之力了。
“你要做什麽?”林肯猶疑的問道。
“不是我做什麽,這件事,不需要我來做,自然會有人幫我做成!”亞克毫不在意的說着,似乎心情好了許多,便負手往前走了,而林肯自然只能跟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