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劇組
許栩恍惚間,感覺自己又回到當年的家裏,回到了那個黑暗的晚上。那時候也是發着燒腦袋昏昏沉沉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耳邊又傳來刺耳的争吵,媽媽歇斯底裏地叫罵聲刺得她太陽穴突突地疼。
“許岩,你怎麽不去死——”
她又聽到了那個死神降臨的刺耳碎裂聲,“不——媽媽不要——”
“不要吵架,都是我不好……”
畫面變成了漫天的血色,父親蒼白地仰在血河裏,母親毫無生氣地伏在另一端,瀑布般的秀發散落一地,身體下面蔓延出猩紅的枝丫,開出血色的花朵……
“爸,媽……不要——”
許栩努力伸出手去抓,可怎麽也抓不住他們。
“許栩!醒醒——!”
“許栩——那是夢——快醒來——”
一股強大的力量将她從夢境中拽出來。許栩喘着粗氣睜開眼,眼前是江絡繹一臉焦急的俊顏。巨大的失落感向她湧來,她閉了閉眼,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別怕,那只是個夢。”江絡繹心疼地拭去她的眼淚,可剛擦過的地方瞬間又濕潤了。
許栩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死命地攥着,好像這樣就能汲取到他的溫暖一樣。她過了一會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小聲地道了句謝謝。
江絡繹親了親她浮腫發紅的眼皮,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只能開口告訴她:“不要怕,都過去了。”
可他知道,她過不去。換了他,也不一定邁得過去。一夕之間,父母喪命,換了任何人都是一生都治愈不好的傷。他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能一點點的去靠近她溫暖她,治愈她。
“我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天我還跟她大吵了一架。”許栩的眼神有些空洞,徐徐說着。“她一點也不開心,她跟爸爸一直在維持着表面的和平,為的就是讓我安心。他們——約定好我考上大學就離婚。”
江絡繹摸着她的腦袋,恨不得以身代她承受這些苦痛折磨。“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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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栩嘆了口氣,眼中帶着迷茫,“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呢?為什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
“不要想了,我們不會變成這樣的。”她這麽悲觀的思想令江絡繹感覺到惶恐,他一字一句認真勸:“我爸媽沒感情就早早離婚了,我爸再婚我媽孤身一人,現在想想似乎沒什麽不好。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走的路也不一樣。”
“我被爸媽保護的太好,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們的不對勁。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又笨又傻又自私。”許栩有時候就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全身心的沉浸在戀愛裏,是不是就會早一點發現爸媽的問題,是不是就避免了後來的悲劇呢?
這世界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可,江絡繹又沒有錯。他長得好看學習又好,哪個女生不喜歡呢?許栩胡思亂想着,柔軟的小手順着他的臉頰一路向上,癡癡地撫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然後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在眼前,閉着眼睛咬上了他的唇。
江絡繹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哪裏受得了這種引誘,他扳住她的臉頰就加深了這個吻,溫柔地撫慰着她的不安。他的唇游走到她的翹挺的鼻尖,又雨點般落到她緊閉的雙眼,那彎曲的睫毛上還挂着極細碎的淚珠兒,一顫一顫的,好像是受驚的蝶。
許栩随着他的熱吻輕輕戰栗着,她的手像是脫力似的從他脖子上滑落,又不由自主地環上了他的腰。
“要不就做吧,我都沒送你生日禮物。”她抖了抖唇,說。
她在說什麽???
江絡繹像是瞬間被封印了一樣,僵在了原處,腦門熱血上湧。“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還在病着!”
“你确定?”許栩像是換了個芯子,語氣帶着試探和輕佻。
江絡繹松開手,俗話說反常即為妖,他才不上當。“我知道你饞我身子,但是不到結婚那日,你別想。”
許栩像是聽到了個超級搞笑的笑話,伏在他肩膀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混賬!”
“流氓!”江絡繹立馬反擊。說實話他剛剛不心動那是假的,差一點令他腦血栓了簡直!他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當然想完完全全的占有她,可是她還太不安,這段感情還沒升溫到那種地步。
他沒忽略掉她眼底那獻祭似的孤絕,他不能激進,不能冒險。
“我想要洗澡。”許栩心情好了許多,繼續窩在他懷裏不肯離開。
“你現在生病,萬一又着涼了會加重病情的?”
“不管,我出了好多汗,渾身難受得厲害。”
“再忍忍,等退了燒再洗好不好?”
“你不嫌我臭烘烘的就行。”
“哪裏臭了,出汗都是香的。”
“油嘴滑舌,晚上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行,我給你熬。”
“再燒個白灼菜心吧。”
“好,都依你。”
第二天雪停了,許栩的燒也退了,就是還有些鼻塞咳嗽。江絡繹早起弄兩人份的早餐,他吃完匆匆趕去公司上班了。許栩精神了不少,收拾完碗筷就回到卧室縮在床上查機票,躊躇了半天不知道究竟要買哪天的好。
遠在千裏之外的烏城,卻是一個大晴天,天空萬裏無雲。童夢上午調休,就趁空把周薇約出來坐坐。作為未婚夫的鐵哥們,她當然希望江絡繹當完伴郎之後早日當上新郎。
不過周薇聽說她的來意之後,表現地十分冷漠抗拒。她一點也不肯透露許栩這幾年在烏城的情況。童夢當然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就來見面的,她已經找人查清了周薇的家庭情況。原來許栩的外婆宋琬是一個副市長千金,後來家裏沒落了就嫁給了一個富商做續弦,婚後倆人感情還不錯,周薇的父親周揚就是原配之子,跟繼母宋琬關系并不和諧。宋琬生下許栩媽媽周婕之後,家裏人都十分寵溺這個掌上明珠,許栩外公去世後留了不少遺産給寶貝女兒,惹來周揚嫉恨。說來也怨不得老父親偏心,畢竟周揚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吃喝嫖賭還愛打老婆,周薇媽媽是個傳統女人,逆來順受慣了,也難怪周薇成年以後性取向不走尋常路。
“許栩外婆留下的這棟樓,你爸沒少來鬧吧?”童夢說着,優雅地抿了口咖啡。
“這是我們家的私事,童小姐管得似乎有點寬。”周薇冷哼了一聲。
“許栩是我的朋友,我們童家在烏城也算是有些臉面的,我雖然不喜歡仗勢欺人。但,更不喜歡別人欺負我朋友。”
“我跟許栩的私事不勞您費心,這些年我幫她雖說是藏了點私心,扪心自問我也沒對不起她。這‘欺負’二字未免太過了些。”
“你喜歡玩百合之戀原本也不傷大雅,可你這既想要人又想圖財的,就未免太貪心了點。”童夢冷下了眸子,傻許栩被人賣了還不知道,這個民宿的老板雖說挂的是她的名,可是房主早就換成了周薇。民宿經營也都是周薇的人在管,還算她有點良心,運行收入每個季度都會往許栩賬上劃上幾萬。,所以許栩一直都被蒙在鼓裏。
這些江絡繹也都知道了,他暫時沒有告訴許栩。
“童小姐在說什麽?”周薇眨眨眼,妝容精致的臉上沒有多大起伏。“如果你有證據,盡管起訴就是。”
童夢暗自磨了磨牙,氣呼呼的沒有說話。
“她的外婆也算是我的奶奶,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我原本以為我們倆就這樣扶持着過也挺好的,沒想到——”周薇說着,突然話鋒一轉,表情變得猙獰。
“我們周家骨子裏都帶着瘋狂,我爺爺那輩就開始互相算計,我爸爸跟我姑姑也沒有一個正常的,我就更不用說了,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心早就黑了。我那個天真的小表妹骨子裏可也流淌着一半的周氏血脈,你說她以後會不會也走她媽媽老路?越是看上去無害的,心狠起來越是可怕!”
“你真的是病得不輕!”童夢拎起咖啡就想潑她一身,還是理智地死死忍了下來,鬧大了誰都一身腥。她起身掏出一張鈔票拍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真是瘋子!瘋子!
這下算是撕破臉了,她回到醫院還是氣得手抖,想想還是決定把剛才的錄音發給江絡繹。
然後她又打字告訴他,療養院找到了,但是那邊關于許栩的住院記錄都被抹去了,查不到任何痕跡。
江絡繹不一會兒就回複了:辛苦你跟大秦了,先瞞着許栩。這件事先放一放,你安心備嫁。
許栩接了個電話,是胡夏打來的,她一個關系很好的師兄遇到點麻煩,急需一個服裝助理,問她能不能幫忙頂幾個月。
細問才知道,那個師兄是劇組的服裝設計師,本來劇組請來了一個當紅女星做女二號,對方架子很大堅持要用自己的設計師團隊。本來劇組破例遷就他們了,結果對方又覺得戲份太少跟劇組談崩了,當場就撂挑子走人了。劇組只好找來了別的演員來救場,那位師兄只能抓壯丁似的四處找搭檔趕制女二號的各種劇服。
他找到胡夏時,胡夏手裏也有急活走不開,當即就想到了許栩,就趕緊打電話問問她有沒有時間。許栩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試試。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小菜鳥,多跟前輩們取經總沒錯。
雙方通了氣,約好了兩天後就過去先試用幾天,許栩當即訂了第二天上午飛往陽城的機票。
買完票後,許栩發微信告訴了江絡繹這個消息,江絡繹很快就回複了句語音:“明天我送你”。
第二天兩個人依依不舍地在機場道了別,許栩馬不停蹄地趕往了陽城。她在飛機上就看完了手頭上僅有的資料,這是個古裝仙俠劇組,女主角是個大女主人設,女二號是個反派白蓮花,身份背景是某個仙門的宗主掌珠。劇本裏描寫的這位大小姐嬌縱又美麗,纏着男主角偷偷下山除魔,沒少跟女主角使絆子。
鑒于女二號的這一系列白切黑的轉變,許栩粗粗算了下,覺得要設計的劇服至少得有十多套,她還需要更詳細的資料。胡夏的師兄姓林,叫林倦,瘦高瘦高的很精神,帶着眼鏡看起來幹淨又斯文。
林倦是主創之一,他話很少,互相介紹了之後就先帶許栩安頓下來了。劇組應該還算條件不錯,安排的酒店都是四星級标準的。
第二天,林倦就組織了小型研讨會,還有三四個和許栩一樣的年輕助理。林倦把女二號的角色梳理出來,整理了一個大概方向,大家商定了幾個角色定妝服,勾勾選選暫定了幾套初版。
大家效率很高,林倦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工作模式,開始還怕胡夏介紹來的姑娘不适應,後來發現她思路很清晰,有時候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不足,還能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可見也是個用功又有靈氣的。林倦很快就結束了她的試用期,開始正式納入她進組工作。
許栩表面很輕松,其實平時憊懶慣了還真有點不習慣這種連軸轉工作模式,就好像回到了高三備考的緊張時刻。白天根本沒有心思看手機,晚上睡覺前跟江絡繹通視頻的時候,好幾次都聊一半睡着了。
忙碌的工作之餘,許栩還不忘分出心思來設計童夢的敬酒服。跟着劇組雖然挺忙挺累的,但許栩還是很有眼福的見到了幾個小明星。尤其演男二號的那個小鮮肉,私底下不化妝的時候也是帥一臉。男主角的那個演員許栩叫不上來名字,他平時看起來不怎麽出衆,但一穿上古裝就感覺整個人都豐神俊朗起來,還有幾個年紀輕輕的男N號,也是嫩的能掐出水來。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許栩有時候就忍不住惡趣味地想,難怪古時候的公主都愛養面首,這麽多美色換了誰誰能把持得住?
江絡繹過來探班的時候,許栩還絲毫沒有覺察到已經快要過年了。劇組趕進度過年都不放假,許栩都忘了這茬,江絡繹的出現就像從天而降一樣,砸地她有些暈。
年三十的時候劇組準備了熱鬧的團圓宴,許栩請了個假帶着江絡繹到附近影視城溜達,裏面的宮殿雄偉高大,古香古色的,許栩用手機拍了好幾張江絡繹的人物照,兩個人在路人的幫助下還拍了不少合照。
江絡繹第二天下午就飛回洛州老家過年,許栩在忙碌又快樂的工作中,又悄悄長大了一歲。
許栩在劇組混了個臉熟,林倦在這一行也算小有名氣,許栩跟着他學到了很多東西。林倦也很照顧這個“小徒弟”,基本上沒有幾個敢對她動歪心思的。
劇組裏人生百态像是一個精華版的花花世界,許栩接觸的人多了,說話做事也變得通達起來。只是私下跟江絡繹相處的時候,還是時而正常時而不着調。還經常分享給他一些小明星們不為人知的八卦。
江絡繹再次過來的時候,又隔了十來天,他是來給她慶祝生日的,帶了蛋糕和禮物。許栩初來劇組也不好張揚,私下裏跟江絡繹吃了頓大餐,江絡繹多逗留了一天,第三天又趕回帝京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