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遠從京市來的親人們到了車站外頭才真正看清楚這座縣城真實的樣子,于麗娟自然是一百個看不上,畢竟滿華國來說也就滬市能和京市比比了,更何況這種小縣城了。
破敗、陳舊,方方面面透着一個字:窮。
于麗娟在車站才被三兒子吼了一通,這會兒非但沒生氣還感慨上了,“三兒啊,你受苦了,你怎麽就那麽傻呢,跑這麽個窮地方來受罪來了。”
親媽不毛病的時候謝明朗那也是好兒子,他過來親熱的攬着他媽的肩膀說,“看着破了點,這沂河縣發展還是不錯的,兒子起碼在鄉下也能吃的飽飯,一年到頭也能拿個十幾二十塊的,聽不錯的。”
聽他這麽一說于麗娟心裏更加的可憐三兒子了。他們家是幹部家庭,一個人的工資最少的也有三十多塊錢,可她最心疼的兒子在這鄉下幹一年的活才拿個十幾二十塊的。
娘倆簡直跟唱戲的是的,把陸從月看的那叫一個眼花缭亂,只是他們來時只騎了一輛自行車,這怎麽回去還真是個問題。
謝明朗說,“爸媽,你們餓了吧,剛才我們到的時候先去國營飯店買了包子,不如咱過去坐坐先吃點包子喝碗熱水,我找地方看看能不能借輛板車過來拉你們回去。”
謝大海驚訝道,“這裏沒有公共汽車?”
謝明朗心酸的抹了把臉,“沒有啊,你以為全國各地都跟京市是的有公共汽車啊,整個魯省能通公共汽車的也沒幾個公社啊。”
心酸,太心酸。
謝大海眉頭擰在一起,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謝明朗對陸從月道,“從月,你先帶爸媽他們過去,包子應該還沒涼,看看能不能要點熱水或者弄些熱湯給爸媽暖和暖和肚子。”
陸從月應了一聲,然後對于麗娟道,“媽,這鄉下冷,咱們先去國營飯店暖和暖和。”
“行。”許是被謝明朗吼那一嗓子管用了,于麗娟對陸從月的态度也緩和了不少,雖然态度還是硬邦邦的,但比之前好多了。
謝家人都是京市來的,穿衣打扮跟縣城的人看着就不一樣,再加上謝家人個個長的好看,走在街上可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Advertisement
畢竟要過年了,來縣城買東西的人也就更多了,看見謝家人跟看景兒是的,甚至還在猜是不是哪裏下來視察的幹部。
于麗娟挺直了腰板女幹部範兒就起來了,一行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到了國營飯店,可把服務員吓一跳。
國營飯店的服務員向來眼高于頂,對客人态度不可為不差,但這也是分人,要是來個幹部那态度立即不一樣。
雖然謝大海一家子是京市的幹部,可精神面貌和穿衣打扮看着就不賴,服務員笑的那叫一個熱情洋溢,“領導,現在還有餃子,要不要來上一盤?新到的豬肉炖白菜也有,要不要來點?”
陸從月震驚,中午來時還聽到有人問餃子,這服務員咋說來着?
沒有!吃個屁餃子,吃個包子就美死你了。
陸從月呵呵,然後開始找肉票,“餃子給我們來兩盤,豬肉炖白菜一份,再來幾個饅頭。”
說着她擡頭笑道,“同志,我們中午剛從這兒買的包子,能給熱熱不?”
服務員被她臉上的笑晃花了眼,點頭道,“成。”
“那有熱湯嗎?他們剛下火車灌了一肚子冷風,想喝口熱乎的暖暖身子。”
服務員看于麗娟他們的眼神更加不一樣了,“行,有紫菜蛋花湯,我給端一盆過來。”
陸從月笑眯眯道,“同志你可真好,人美心善說的就是你了。”說着她把找好的票遞過去,卻被于麗娟攔住了,“你收着,我來。”
陸從月笑道,“媽,哪能讓您花錢,我給就成。”
“別,讓你花錢,那三崽子回來不得吃了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于麗娟可知道他的德性,而且她也不差這點票。
更何況這些票本來就打算留給他們的,沒差別了。
陸從月便沒推拒,于麗娟從包裏翻出一大疊票據出來在服務員的震驚中拿了足夠的肉票和糧票還有錢遞過去,“謝謝這位同志。”
服務員在縣城裏什麽人沒見過,她姐夫就是政府單位上班的,但她也從沒見過這麽闊氣的人,剛才他們說啥來着剛下火車,難道真是市裏的領導下來視察來了?
服務員震驚了,往後廚報了菜後連忙跑出去給她姐夫報信去了。這要是提前招待好了領導,說不定她姐夫就能升官了?“
謝明朗在外頭轉了一圈沒找到能借的板車,最後只能回來了,他搓着手道,“現在年底都忙,車都沒空的,不行只能委屈你和媽一起走回去了。”
謝大海倒是理解,便說,“走回去就走回去吧,以前又不是沒走過。”
倆哥倆嫂也都應了聲。
餃子和菜饅頭全都上來了,滿滿一盆的蛋花湯聞着味道就香。
桌上男人多,飯量也大,一桌子飯菜吃個精光。
正打算走人,突然就見國營飯店的門砰的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幾個幹部模樣的人走進來,目光掃過國營飯店最後落在謝大海一行人的身上,然後快步走了過來,“不知道各位領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謝大海一家子:“……”
那幹部笑道,“我是張秋遠,是沂河縣副縣長,不知道領導從哪裏來?”
謝明朗坐在那裏快要笑噴了,陸從月扯了扯他的胳膊小聲問,“怎麽回事?”
謝明朗壓低聲音忍着笑道,“估計把爸媽當成市裏來視察的領導了。”
陸從月:“……”
生活有些玄幻,有些接受無能。
然而更令陸從月覺得玄幻的事情又來了,謝大海和這位張副縣長一見如故,堪比親兄弟,知道謝大海一家是來參加兒子婚禮的,還知道他們現在沒法去鄉下,大手一揮道,“我們縣小汽車太小了坐不下,我讓縣裏的拖拉機送你們去怎麽樣?”
謝大海緊緊握住張副縣長的手感激道,“張副縣長真是愛民如子的好縣長,多謝,多謝。”
“是不是覺得爸這張臉變化太快了?”謝明朗現在只想笑,啥都不想幹。
陸從月呆愣愣的,她看出來了,她這公爹典型的扮豬吃老虎的類型,看上去英俊帥氣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看起來溫和有禮很有親和力。但和人說起話來又圓滑又讓人找不着錯處來,好處卻全都劃拉自己跟前,難怪這個年紀就能做到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
跟公爹比起來,謝明朗這道行實在太淺了。
但是,陸從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謝明朗小聲道,“婆婆看着脾氣火爆卻心思單純,我知道你這麽壞像誰了。”
謝明朗嘴角還是挂着笑意,卻看着她目光落在他爸身上,陸從月說,“咱爸是老狐貍,你就是小狐貍。”
“什麽狐貍?”于麗娟本來正聽倆男人吹牛,冷不丁就聽到這麽一句。
陸從月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媽,我說的是福利,您聽差了。”
于麗娟便沒管他們繼續聽說話的去了。
張副縣長也知道他們下了火車累的慌,等拖拉機到了外面了才握着謝大海的手道,“謝部長,等有機會一定到這邊縣委找我,咱們好好聊聊,我覺得我們地方上的還是得跟京市老大哥的領導好好學習啊。”
謝大海一臉嚴肅的拍拍他的肩膀,“咱們是相互學習,相互學習。”
相互寒暄着,謝大海一家上了拖拉機,拖拉機鬥裏面鋪滿了厚厚的稻草,坐上去軟和的很也不硌屁股。
再三道謝後,拖拉機開了,謝明朗依然騎車,按照他的計劃他騎車帶着陸從月,可惜陸從月和倆嫂子說的正盡興,一塊坐拖拉機了。
于麗娟擡頭的時候正看見兒子那充滿怨念的模樣,頓時拿胳膊戳了戳陸從月,“你瞅瞅老三那熊樣,你咋看上他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陸從月看了過去,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媽您不知道,明朗在村裏可受大娘大嬸待見了,之前沒和我處對象之前他是我們生産大隊最受歡迎的男青年,好些大姑娘喜歡他,就我倆處對象後還有大姑娘去找他讓她考慮呢。”
“有這事兒?”于麗娟都驚呆了,看着自家老三怎麽都不啃相信,不過雖然嘴上嫌棄,心裏聽到這話卻很高興,這說明她老兒子在鄉下人緣不錯,“他呀,就長了一張嘴。”
陸從月觑着她翹起來的嘴角,終于摸清楚于麗娟的性子來了。
就像謝明朗說的,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謝家大孫子還沒有,老兒子可不就成心頭好了。偏偏謝明朗又是個喜歡跟他媽吵架的人,所以母子倆每天吵吵鬧鬧。但有些感情還真就是吵吵鬧鬧給吵出來的,更別提謝明朗還在鄉下一呆就是兩年多,不心疼才怪。
所以陸從月也不需要說啥,只誇謝明朗好就能捋順于麗娟了。
不過陸從月也有些頭疼進村之後的事情。村裏可有好些人見不得人好,說不定就會在于麗娟跟前嚼舌根子說她和趙前進那點事兒。
不過這事兒早晚得面對,到時候再說吧。
拖拉機制造的噪音響,所以謝明朗根本聽不清陸從月跟他媽說了什麽,一路上抓耳撓腮到了村裏,好些個曬太陽的人可不就看見拖拉機來了。
現在拖拉機可是稀罕物,整個公社都沒幾臺,他們生産大隊可沒到過拖拉機,瞧見了忍不住過來看。
“嘿,那不是謝知青?”
有人喊了一嗓子過來了,“謝知青,這哪來的拖拉機啊?”
一群人圍上來可不就看見車鬥裏頭的人了,紛紛問謝明朗。
謝明朗道,“這是我爸媽還有我哥嫂,過來參加我們婚禮的。”
說着他扶着陸從月下了拖拉機又去扶他爸媽。
一路上颠簸,于麗娟快被颠吐了,趁着大家提東西的時候她就打量這個村子。
這裏雖然是村口,可也一眼能看到村裏的情況。
破!
這是第一印象。
第二眼看在那些看熱鬧的人身上,穿的那也叫一個破。
本來這裏靠着知青點了,一些知青聽見拖拉機響也出來了,徐大軍首當其沖,大嗓門喊了聲,“叔,嬸兒,你們到了。”
說着過來幫忙拿東西了,于麗娟和謝大海看見徐大軍那邋遢樣對視一眼,越發的心疼兒子了。
兒子過的不好,肯定是因為去接他們才換身幹淨衣裳的。
李志萍從院子裏擠出來,就看見了于麗娟一家子,李志萍想到之前被于麗娟罵的那一頓,有些不敢上前了。
偏偏于麗娟就看見她了,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李志萍,不是我說你,有功夫在人背後告黑狀不如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不怪我家明朗看不上你,你瞅瞅自己,像什麽樣子。”
好歹是搞婦女工作的,李志萍好歹給留了一個面子,看看李志萍再看看陸從月,那陸從月簡直像天上的仙女兒,而李志萍就是那地上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李志萍臉唰的就白了,想都不想就鑽了回去。
同知青的女同志震驚于麗娟的話,看李志萍的眼光就更不好了。
陸從月笑道,“走吧,媽,我家在村東頭,直接上我家住去。”
于麗娟一頓,“那結婚在哪?”
陸從月眨眨眼,“在我家啊。”
“迎親咋迎?”于麗娟迷茫了,光顧着來了,好多事兒都沒提。
謝明朗說,“從陸家出門溜一圈再來接親,我騎車帶着她在村裏再轉一圈回去。”
見于麗娟有些不高興,謝明朗趕緊道,“都是形式,別管那麽多。”
于麗娟總覺得缺了點啥,突然問道,“那禮金你給了多少?”
“啥禮金?”謝明朗沒反應過來。
于麗娟頓時覺得心口疼,她這兒子簡直給他丢臉。于麗娟瞪了他一眼道,“回頭跟你算賬。”
一行人往村東頭的陸家去了,村裏人閑着沒事兒也揣着袖子跟在後面看熱鬧。
一路上謝家人都在打量村裏的情況,快看快心驚,越看越覺得謝明朗受委屈了,完全忘了下車時候于麗娟說謝明朗胖了這事兒了。
到了村東頭,劉桂花早就聽到消息迎出來了,身後跟着兒子和兒媳婦,笑眯眯的就迎了上來。
只不過劉桂花沒見過多大的官,竟有些忐忑不安的。
而于麗娟因為兒子沒給人家彩禮的事兒也有些心虛,态度那叫一個好,上去就拉着劉桂花的手說起了話。
謝大哥謝明謙本身就是軍人,但只是連長,只瞥了陸從軍的肩章一眼就知道這人是營長了,站在陸從軍跟前直接敬禮,“營長好。”
啥?營長?
村裏人這才知道陸從軍竟然升官了,還是個營長了。
陸從軍面色不變回了一個禮,“副營長。”
“快進屋暖和去,外頭冷,進去說話吧。”陸從月打斷大家無休止的誇贊提議道。
劉桂花忙道,“對對快進屋。”
因為親家要來,劉桂花可是忙活了好幾天。也得虧當年陸大栓當木匠的時候混的好,又沒啥兄弟,房子倒是多蓋了兩間。可也就收拾出來兩間,讓謝家人男女分開住了。
于麗娟邊說話邊打量陸家,心裏總算滿意了一點,起碼這房子沒外頭那些破,瞅着還挺寬敞。
可農村的房子再寬敞也就那樣,一大幫子人進屋屋裏也就滿滿當當的了。
在京市的時候可沒炕,劉桂花邀請大家上炕,一上去于麗娟就喜歡上了,“哎呀,這是火炕,真暖和。”
不像京市大冬天的蓋着被子都覺得冷。
謝大海一聽也趕緊上去了,笑道,“是挺不錯的。”
陸從月出去和江美林在竈房裏燒水泡茶,江美林道,“你那婆婆看着挺好的啊。”
顯然是記起來謝明朗給他們科普的事兒了。
陸從月笑道,“心疼兒子呗,看見兒子住這樣的環境,可不就沒脾氣發了。”
江美林嘆氣,“但全國各地都這樣,這邊其實還好能吃的上飯,很多地方連飯都吃不上。:
這話題就有些沉重了,水開了,陸從月泡了一大壺茶提到屋裏,用吃飯的碗一人倒了一大碗熱水。
于麗娟見看熱鬧的人都走了,便笑着說,“大妹子,你看,明朗他是個孩子也不懂,我這才知道結婚還沒給彩禮,你覺得多少合适?”
劉桂花一愣,接着笑了起來,“哎呀,什麽彩禮不彩禮的,我們家也不是賣閨女,沒事兒,不用給了。明朗這孩子能幹對我們家也好,瞅瞅這家裏的水之前都是他幫忙挑的,柴也是他給弄回來的。我這心啊對他就跟親兒子是的,哪有跟親兒子要彩禮的。”
于麗娟聽着兒子給丈母娘家挑水劈柴,又心疼又心酸,但她還是道,“那不成,該給還得給,不然讓人笑話。”
劉桂花見她堅持,“那就二十九塊九行了,在咱鄉下就不錯了。”
“二十九塊九?”于麗娟瞪大眼睛。
劉桂花本來對上這親家就打怵,以為自己要多了,試探道,“要不,要不十九也行。”
于麗娟更震驚了,“這麽少啊。”
說着于麗娟直接從包裏數錢,直接數了一百塊錢出來,“就一百。誰家養閨女也不容易,瞧着大妹子身體也不好,正好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
于麗娟說話向來說一不二,說的劉桂花都不知道咋辦了。陸從軍說了一句,“拿着吧。”
劉桂花這才拿了,只是錢拿的也不安心。
于麗娟這才注意到陸從軍心裏感嘆,這一家子長的可真好看,就連那個小的也好看,透着股子聰明勁兒。
因為在縣裏吃過中午飯來的,大家也不餓,劉桂花便帶他們去休息的屋子先休息休息。
炕上午的時候就收拾出來燒上了,這會兒上去暖和的很。
劉桂花歉疚道,“咱家院子小,委屈親家母了。”
“不委屈,挺好的。”于麗娟也知道鄉下情況這樣就很難得了,估計這屋子原本打算給孩子們住的,沒想到他們正好來了。
于麗娟和倆兒媳婦一起,謝大海跟倆兒子一屋睡。至于陸從月的屋子當然是要當新房的了。
見他們一家都睡覺去了,劉桂花拉着陸從月說,“你婆婆咋一下給那麽多禮金,我現在收了,他們家會不會以為咱賣閨女?”
劉桂花這人就是膽子小,尤其親家是城裏來的幹部就更加忐忑,冷不丁的人家直接給了一百塊錢彩禮,這讓她心裏怎麽可能不忐忑。
陸從月看了眼謝家人帶來的東西道,“他們給了就收着吧,我看着我公婆不是那種人。婆婆是那種有話直說的人,要是真有那意思剛才就說了,您就別擔心了。”
話雖如此劉桂花還是覺得忐忑,她把錢塞給陸從月,“這錢你拿着,就當陪嫁了。”
陸從月噗嗤笑了起來,“你忘了,咱家的錢都在我這兒呢。”
因為結了婚倆人也是在陸家住着,所以一家好幾口人壓根沒去想彩禮的事兒還有嫁妝的事兒。這會兒陸從月一說劉桂花更給的心安理得了,“那你就拿着當私房錢吧。”
左右她自己手裏沒錢才真的踏實,人家是手裏有錢有打算心裏踏實。劉桂花這輩子最害怕的就是各種打算了,現在有閨女拿着錢,以後去了兒子家有小兩口管錢,她啥也不用操心,給做飯洗衣服帶孩子不就挺好的。
不過這一遭也給陸從月提了醒,過了年她娘和從民跟着随軍的話臨走前她得把家裏的錢和票交給劉桂花。畢竟都是陸從軍寄回來給她娘的,以前拿着也就罷了,以後再拿着就有些不妥當了。
傍晚的時候謝明朗回知青點拿東西,畢竟不管迎親還是擺酒席都是在陸家,東西早晚得拿過去。晚上的時候直接和他爸還有倆哥擠一個炕了。
得虧當年陸老太想的周到,打算給孫子們娶媳婦兒時候住的,炕也不小,只是平時不用就堆積雜物了。現在爺四個躺上面擠了點,但也能湊合了,畢竟明天結了婚謝明朗就能和陸從月一個屋睡了。
這也是謝明朗忿忿不平的原因,陸從軍兩口子也是先扯的證,然後他們就能住在一屋了,他當然也想提前住進去,但陸從月死活不讓啊。
屋裏油燈熄滅了,謝大海說,“今年回京市吧,結婚了也是大人了,別任性了。”
謝明朗道,“老師什麽時候回去我就什麽時候回去。”
謝明朗能認識裴演說起來還是因為謝大海,說起來謝大海跟裴演關系還不錯,不然謝明朗也不能認識他。謝明朗這人上學的時候學習就好,尤其作文寫的那叫一個漂亮。
裴演是華清文學教授,最喜歡這種有天分的孩子,一來二去的就收了謝明朗做學生。
裴演和孫麗萍一個搞文學一個搞美術,是很浪漫的夫妻,可惜在這年月浪漫就是犯錯誤卻被學生舉報夫妻倆就下鄉了。在這事兒上謝大海也層奔走過,最後還是沒成,原主那時候就有些埋怨謝大海沒出力。
謝大海扭頭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你還埋怨爸呢?”
謝明朗沒說話,畢竟不是他經歷的,他也不好說什麽,但從原主的記憶中知道原主是埋怨的。
謝大海嘆氣道,“爸就知道會這樣。可爸有能怎麽辦呢?爸也救不了所有人啊。”
旁邊謝明宇見謝明朗不開口忍不住勸道,“明朗,爸那時候不是不幫忙,實在上面有人壓着,爸也幫不了。而且這幾年爸一直在暗中努力,希望能讓這些人早點平反,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謝明朗當然知道老師會平反,但是不知道謝大海也出力了就是了。
“睡覺吧,明天還得娶媳婦呢。”謝明朗裹緊被子過了一會兒說,“現在政策越來越松,說不定老師今年就平反了呢。”
謝大海笑了笑,“說的對。”
晚上謝明朗又開始做夢,雖然亂七八糟,但是卻能記得一點,很香豔,還想多夢見幾回那種。
外頭天都沒亮,謝明朗爬起來穿鞋出去了,先去打水洗臉刷牙,又把廚房裏今天要用的菜檢查了一遍。看這會兒還沒起來的索性燒了一鍋熱水往放雜物的屋子哆哆嗦嗦洗了個澡。
剛洗完澡,陸從月推門出來了,見他頭發還濕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今晚他們要洞房呢。
“還有熱水嗎?我也想洗澡洗頭。”陸從月說。
謝明朗愣了愣,“有。”他頓了頓道,“你就在竈房洗吧,竈上有火還暖和,我給你看着點。”
陸從月笑了笑,“行。”
陸從月進竈房了,謝明朗卻回味着陸從月這個微笑,可真好看。
此時天都沒亮,陸從月就着昏暗的沒有燈洗澡,想着今天結婚,晚上洞房,其實還是很緊張的。
而外面謝明朗聽着水聲更是心猿意馬,腦子裏也開始浮現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時間過的可真慢啊,要是現在已經晚上了多好。
陸從月出來時就看見謝明朗在傻笑,不過也知道他為啥傻笑,抱着一堆換下來的衣服就跑屋裏去了。
謝明朗回神湊近她的窗戶小聲囑咐道,“披上被子把頭發擦幹,這會兒還早再睡一會兒。”
陸從月用毛巾包着頭發拽開窗戶,看着謝明朗,滿心歡喜,“你不睡了嗎?”
“睡不着。”謝明朗嘿嘿笑了起來。
陸從月臉紅紅的,眼睛亮的很,“是因為激動嗎?”
謝明朗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特別激動,一睡着就夢見你。”
“湊過來點。”陸從月勾勾手指頭,謝明朗靠近,陸從月勾上他的脖子就親了上去,“待會兒我們就結婚了。”
謝明朗重重的點頭,聲音裏全是喜悅,“對。”
陸從月說,“晚上咱洞房。”
謝明朗都快飄起來了,“對。”說着他把窗戶關上囑咐道,“別着涼。”
不然生病了晚上咋洞房。
盼了兩輩子的洞房呢。
謝明朗閑不住找了抹布将自行車擦的幹幹淨淨。
因為和大舅子一起擺酒席,昨天傍晚還特意把李先進那輛自行車也借來了。謝明朗把自己的車擦的幹幹淨淨,又去收拾李先進這輛,只是李先進這輛自行車年歲太久,再擦也就那樣了,騎起來肯定叮叮咣咣沒完。
他一邊擦一邊幻想,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嘿嘿笑。
東屋門開了,陸從軍出來了,看他笑的那麽傻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謝明朗看他那麽平靜還覺得奇怪,“哥,你不激動嗎?”
陸從軍奇怪道,“有什麽好激動的。”
謝明朗啞口無言,覺得這大概就是老司機和童子雞的區別,陸從軍看着就沉着冷靜并不激動。而他一童子雞激動的直接睡不着了。
天亮後村裏的大的小的小夥子全跑來了,知青點的知青們也跑來看熱鬧。
陸從月起來後洗了臉刷了牙又回屋呆着換衣服梳妝打扮了,謝大海父子則起來幫着招待來看熱鬧的人。
現在不興放鞭炮,結婚也就人多點才熱鬧。
于麗娟一大早帶着倆兒媳婦和劉桂花在竈房裏忙活,打算先把菜洗好切好,等迎親結束就能上桌吃飯。
鄉下結婚講究本來就少,很多人家結婚擺上兩桌意思意思請請親戚也就拉倒了。但陸家在這兒也沒啥親戚,城裏的親姑也來不了,所以劉桂花就打算請請街坊四鄰的,加上自家人怎麽也得擺上六桌。
趁着洗菜的時候賀然然小聲對周秋雨道,“看樣子要擺六桌,三弟妹家裏條件不錯啊。”
周秋雨看了她一眼,笑道,“她大哥好歹也是副營長了,工資也不差。”
賀然然沒說話,低頭又洗菜去了。賀然然昨天來的時候雖然也沒說什麽,可看看昨天婆婆給彩禮那大方勁兒就想起婆婆在京市時候的張羅,賀然然還是有些不舒服。
周秋雨知道賀然然什麽性子便說,“今天好日子,別這樣,讓婆婆看見又該發飙了。再說了,三弟沒他們在鄉下日子過的苦,婆婆心疼一點也應該的。”
“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麽呢。”于麗娟将一捆菠菜打開仔細的挑選,聽見倆兒媳婦嘀咕忍不住問。
周秋雨道,“沒什麽,就說三弟妹性子挺好。”
“是挺好的。”于麗娟也沒多想實話實說道,“性子挺穩重的,話也不多,跟老三倒是般配。“
賀然然和周秋雨對視一眼忍不住翻個白眼,得虧這老三兩口子沒在京市,不然有他們什麽事兒啊。
這會兒知青點的知青們也都過來湊熱鬧了,李志萍站在人群裏看着陸家忙碌的樣子別說多嫉妒和委屈了。
想當初為了能嫁進謝家,她一咬牙跟着謝明朗到了這裏,可沒想到謝明朗壓根不搭理她,現在倒好謝明朗要結婚了她還鬧的灰頭土臉的。
苗春蘭斜眼看她,“有些人真不要臉,竟還好意思過來。”
李志萍抿了抿嘴沒說話,目光落在高高壯壯的徐大軍身上,謝明朗嫁不成了,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東屋內,陸從月換上新衣裳又梳了麻花辮,這才拿出來她以前買的瓶瓶罐罐在臉上抹。幸虧她皮膚本來就白,不然在這個沒法化妝的年月結婚都不開心。
剛塗完,李小紅從外頭進來,神神秘秘一臉的笑,“看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
陸從月好奇道,“啥啊。”
“給。”李小紅從口袋裏拿出來,陸從月驚喜道,“口紅!”
雖然上輩子她用的只有口脂,但從已知的劇情中是知道以後很多人都會塗口紅的,只是她也是第一次見罷了。
李小紅得意道,“我對你好吧?來,我給你塗上。”
陸從月撅起嘴來,“別塗的太深了。”
撅着嘴說話本來就怪異引得李小紅笑了起來,她伸手打了下她的唇,“別動。”
李小紅以前也沒塗過口紅,小心翼翼的手還是有些抖。
過了好一會兒李小紅舒了口氣道,“好了,塗口紅可真累,你自己抿一抿。”
陸從月對着鏡子抿了抿笑道,“是不是很好看?”
李小紅忍不住羨慕,“長的好看怎麽都好看,塗了口紅也是錦上添花。”
“你結婚的時候也會很好看的。”陸從月看着李小紅,還真挺喜歡這姑娘的,起碼沒有那些花花腸子,敢愛敢恨,性子直爽,跟這樣的人做朋友也輕松,不用想着怎麽對付。
李小紅忍不住有些害羞,“我這對象還沒有呢。”
本來她娘看好了陸從軍,可還沒等下手就聽說陸從軍有對象了。不過李小紅對陸從軍本來也沒什麽心思,所以也沒像上次那樣難過。
陸從月握着她的手道,“會有的。”
因為原主只是書中的小配角,所以原書對她的描寫也不多,更不可能提李小紅了,所以說陸從月知道的劇情也挺雞肋,沒啥用處不說還讓她之前那麽糾結。
陸從月說完看了眼謝明朗特意放在屋裏的手表,這會兒也有九點了,估計謝明朗也該出門了。
“等不及了?”李小紅湊過來,突然說,“走了走了。”
陸從月也看見了,因為就在陸家擺酒席入洞房,所以謝明朗打算騎車出去轉一圈再回來帶她出去轉一圈。
而她哥陸從軍原本是不答應搞這麽多花樣的,但江美林覺得有意思,最後陸從軍就從了……
這會兒陸從軍和謝明朗騎車出去,院子裏看熱鬧的人也開始起哄起來。
也不知是謝明朗太着急還是怎樣,出去轉了甚至沒三分鐘人就回來了。
徐大軍大聲道,“謝明朗,你這轉了還沒三分鐘,這麽着急娶媳婦啊。”
謝明朗下車将車子停穩就往院子裏跑,“那可不,娶媳婦誰不着急啊。”
陸從軍就不着急,從容淡定的下車,跟在謝明朗身後也打算進院子。
徐大軍帶着陸從民攔門,“別怕,哥帶你攔着,要你姐夫唱歌。”
“從民,你放姐夫進去,姐夫給你買一斤大白兔。”謝明朗直接用糖衣炮彈打動小舅子。
陸從民有些為難的看着徐大軍,“要不……”
“不行。”徐大軍教育他,“你想啊,這人是來搶你姐姐的,你得讓他唱歌表明心意才能讓他把你姐取走。”
謝明朗看着徐大軍不懷好意的教唆小孩,不由道,“徐大軍,你這混球。”
“你說你唱不唱吧,你不唱就說明你不愛陸從月同志。”徐大軍笑的一臉奸詐,他們好歹都是京市來的,對謝明朗唱歌一清二楚,一開口絕對震驚四座,所以謝明朗輕易不敢開口唱歌,但今天這麽喜慶的日子怎麽能不讓他唱呢。
知道自己兒子什麽德性的謝大海忍不住樂,“該。”
謝家兩兄弟也忍不住樂了。
謝明朗對陸從民繼續誘惑,“兩斤大白兔,兩斤沙琪瑪。”
嚯,真夠大方的,村裏不明就裏的就對陸從民道,“這好東西,快答應吧。”
偏偏陸從民眨眨眼想了想說,“姐夫,要不你還是唱歌吧,反正你早晚都會給我買。”
院子裏頓時哄笑一片,謝明朗伸出手指頭氣的指了指陸從民,早知道他就不出去嘚瑟這一圈了,直接接着媳婦走多好啊。
這萬一開口唱了,那他在陸從月心中的形象就徹底毀了。
徐大軍帶着知青起哄,“謝明朗唱一個!”
“謝明朗唱一個!”
陸從民期待的看着謝明朗,大聲道,“姐夫你不唱歌我就不讓你進門。”
謝明朗頓時黑了臉,突然他想起今天不是一個人來接新娘子啊,連忙指着陸從軍道,“那他也得唱。”
陸從軍頓時皺起了眉頭。
陸從民看了他哥一眼,想了想說,“哥,要不你也唱吧,不然姐夫唱了你不唱嫂子肯定不高興。”
陸從軍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不待這樣的哈,結婚大喜的日子別皺眉,你倆誰都跑不了。”徐大軍原本對陸從軍有點打怵,但一想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他還能打自己不成,便招呼着人開始起哄了。
謝明朗說,“哥,你比我大,你先唱。”
陸從軍瞥他一眼,然後張嘴就唱,“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
院子裏一片寂靜,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來。
謝明朗臉上的笑都要僵住了,特麽的為什麽大舅哥唱的這麽好,讓他可咋辦?
“謝明朗,到你了。”
“你大舅子唱的這氣勢,你也不能輸啊。”
起哄聲又起來了。
陸從月忍不住靠在窗戶上從縫隙裏往外看,看着謝明朗被起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還挺期待的,不知道謝明朗唱的到底咋樣。
謝明朗眼瞅着不行了,突然一個箭步上去,朝着陸從民就沖了過去。
“唉唉唉,攔住他……”
謝明朗成功突破重圍站在了陸從月的門前得意的朝身後的人說,“讓我唱歌,沒門。”
“謝明朗,唱歌吧,不然我不給你開門。”
謝明朗聽着裏面傳來的聲音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