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旅行指南05

慕臨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此時的心情,如果葉雲舟會讀心,就能馬上甩出一個名句——我偷電瓶車養你。

慕臨江靜默片刻,皺起眉,不妥道:“我不喜歡逼人做違背道義之事。”

葉雲舟對天嘆息,無聲地說聽聽,這是反派該說的話嗎。

葉雲舟保證道:“放心,不是你逼的,我就是缺乏道義之人。”

慕臨江:“……”

葉雲舟微笑:“她出賣我的一刻就等于站上懸崖,她該慶幸我有需要她的地方,否則就不是交易,而是報複。”

“行吧。”慕臨江啞然,他從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視角,打探道,“你和你師兄婚約是假,感情是假,那你師姐為何真心實意的厭惡你到出賣你的地步?”

葉雲舟一噎,心裏嘆服不愧是閱本無數的慕臨江,一下子就看出靜微門人物的剪不斷理還亂,他低頭按着太陽穴,反省他對人物感情把控還是不到位,沒想到出了纰漏,同時又渾身一震,發現了新的危機。

如果有天他和師兄見面了,旁邊跟着慕臨江,師兄開口就是你居然搶我心愛之人,這劇情豈不是世界線收束,又回到原著的高速公路上。

葉雲舟感覺大腦深處又鈍痛起來,他直到現在也沒想清原著之于這個世界是什麽作用,是預言,是參考,還是無需在意的黃色廢料。

“現思說辭,來不及吧。”慕臨江涼飕飕地說。

“其實是這樣的,師兄對我愛而不得,師姐對師兄愛而不得,從而将我當成假想情敵。”葉雲舟一拍大腿圓上邏輯,“可憐的傻女孩,非要喜歡彎的。”

慕臨江:“你還能再敷衍一點嗎。”

這種劇情的話本慕臨江都不稀罕看,他厭倦道:“我也不想過問你的私人問題,別将風波燒至寂宵宮,好好過完這三個月,我不會浪費精力管你。”

“安心,我有分寸。”葉雲舟輕描淡寫,他默默回憶原著中出現的過的天材地寶位置環境,目光放空表情沉靜,慕臨江沒有打擾他,和他并肩坐着,眺望茅草外幹淨透亮的夜幕。

良久之後,葉雲舟忽然道:“你的傷,寂宵宮有誰知道?”

“只有殷思知道實情。”慕臨江說,“應殿主只當是普通舊傷。”

葉雲舟若有所思:“有紙筆嗎?”

慕臨江點頭,要從乾坤袋裏拿出來給他,葉雲舟扯了扯薄毯,指尖有些發青。

“怎麽了?”葉雲舟見慕臨江停下動作,偏頭問他。

慕臨江湊近了些,葉雲舟不得不往後仰,他被一片陰影罩住,還以為是身後有什麽危險,就慢慢回過頭,但随即手指覆上了一層微溫的暖意。

“回去吧,別在外邊寫,對關節不好。”慕臨江一本正經的摸過葉雲舟冰涼的手,起身把薄毯披回葉雲舟肩上。

葉雲舟有些僵硬,他碰到過慕臨江的手,大約是為了壓制舊傷,慕臨江的體溫一向偏低,現在他居然能感覺暖和,看來确實凍得夠嗆。

“那我去一趟藏書閣。”葉雲舟把薄毯疊起來還給慕臨江。

慕臨江看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接過毯子道:“早點休息。”

葉雲舟化出若水劍,在慕臨江老派的叮囑中揮揮手禦劍離開,直奔寂宵宮藏書閣。

……

翌日上午,慕臨江比往常早到了兩刻鐘,踏進夙宵殿時應軒陽正從門口出來,兩人擦肩而過,應軒陽腳步猛地停住,又飛快後退回去,驚疑不定地打量慕臨江。

“寝殿日晷壞了?”應軒陽問道。

慕臨江說:“有點急事。”

“默影都要沉了?”應軒陽臉色一變。

慕臨江:“……”倒不必這麽急。

應軒陽通了個宵,本來是要出去透透氣,這會兒幹脆跟慕臨江一起進去,皺眉低聲道:“關于那張圖的事,你有什麽打算?”

慕臨江想了想:“讓殷思去查,我最近準備閉關。”

“閉關?”應軒陽緊張,隐蔽的指指自己胸口,“沒事吧?”

慕臨江搖頭:“無礙,只是有些陣法靈感,你一切照常即可。”

“好……說起來小舟怎麽還沒到?”應軒陽跟到了慕臨江書房門口,見房間上鎖,斜觑慕臨江直擠眼角,“你都把人家打傷了,就讓孩子歇歇吧。”

“我看該歇的是你。”慕臨江冷哼道,“時間很富裕啊,天天在夙宵殿裏寫那些不堪入目的東西,交稅了嗎?”

應軒陽頓時被扼住喉嚨老實閉嘴移開眼神,麻利的溜回樓下。

慕臨江開了房門,夙宵殿樓下的廣場臺階都沒見到葉雲舟的身影,慕臨江站在窗口望了片刻,忽然想起他昨晚說去藏書閣。

葉雲舟放下缺角的古籍,手邊堆了一摞新舊都有的書,書房裏都是紙墨的氣味,桌面浮着一面閃爍的雲圖,他在上面劃了幾下,把書對着雲圖扔進去,書架自動排回原位,他抖了抖寫完的兩張清單,打個哈欠,這才注意到已經快巳時了。

他站起來,眼前閃過一片白花,有那麽點将要猝死的感覺,揉着眼睛算計時間差不多該去夙宵殿了。

葉雲舟開門邁步,結果差點和站在門前的慕臨江撞在一起。

“果然在這。”慕臨江退後一步,聲音帶了些無奈。

葉雲舟站穩了,擡頭時掩去疲色搶先道:“清單我整理好了,殷思呢?醒了嗎?”

“昨晚就讓他回去了。”慕臨江說道。

葉雲舟徑自往夙宵殿走,邊回頭掃了慕臨江一眼:“你怎麽不直接讓他過來……算了,晚上不加班是吧。”

慕臨江和他說了一遍自己和應軒陽的說辭,同時聯系殷思讓他去夙宵殿待命,葉雲舟點點頭道:“我們還算默契,我也打算讓殷思去尋藥,正好裝作尋找鑰匙,幫我們吸引一部分火力。”

“你也許可以說的冠冕堂皇一點。”慕臨江提醒他,“而不是讓我覺得你拿我的下屬當誘餌。”

葉雲舟略一思考,笑道:“那就是讓他借機将功贖罪,免得太在意自己遭人暗算壞了你的計劃,這是為他好。”

慕臨江板着臉:“你還是閉嘴吧。”

兩人回到夙宵殿時,殷思已經等在門前,他在慕臨江身後進了書房,單膝跪下行禮,十分規矩。

葉雲舟則習慣性坐下倒茶,忽然就感覺一道鋒利的視線朝他紮過來,像冷夜中閃過的劍光,他順着不适感的來源擡頭,發現殷思瞪完他,又緩緩垂下眼簾。

葉雲舟端着茶杯笑了笑:“殷大人,不必拘禮,想坐就坐,若是看上我這把椅子,我讓給你就是。”

殷思是沒想到葉雲舟直接怼他,語氣恭敬卻無感情:“少君言重,屬下不敢。”

“你為什麽不敢?”葉雲舟刨根問底,“我看應殿主就很自然,你如此特立獨行倒讓我惶恐。”

“您是少君,禮數該然。”殷思冷硬的答。

慕臨江站在窗口一聲嘆息,揚手把那張地形圖扔給殷思:“都少說兩句吧,都坐,養你們是為了聽陰陽怪氣嗎?我怎麽不養兩只鹦鹉。”

“屬下知罪。”殷思接過圖起身立在一旁,看了翹着二郎腿的葉雲舟一眼,不再說話。

“那我就直奔主題了,殷大人,你手上的圖你應該看得懂,我就不多說了,昨天衛一要找你,不知這幾天發生的事你聽他說過沒有。”葉雲舟正色道。

殷思一點頭:“繼續。”

葉雲舟把兩張清單鋪開,拿出一枚玉簡壓上:“我與宮主要親自前往尋找鑰匙,宮主有傷在身,所以我做了一些準備。”

殷思瞳孔一縮,厲聲道:“你知道宮主有傷?”

葉雲舟挑眉表示不解,他沒聽懂殷思這個語氣到底是驚訝他竟然知道,還是有一半“知道宮主有傷還讓他出門”沒說完。

“殷大人,冷靜一點,你又不是他家長。”葉雲舟不急不躁地敲了敲玉簡,一道白光射向半空,光點像炸開的煙花落在空中,停滞不動,緊接着清晰的顏色從那些光點周圍蔓延開來,有群山疊翠,有峻峭奇峰,有皚皚雪原,不同的風景組成一片山川流水的虛影,占據大半個書房的空間。

慕臨江上前一步,放下了抱着的胳膊,沒想到葉雲舟整夜都在用靈識幹畫地圖這種精細活,以築基的修為不及時休息很容易頭疼受傷,他詫異道:“你為何會知道如此衆多的靈草位置?”

葉雲舟心說原著男主每次都為了這些玩意九死一生,賣身救攻,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我游歷過不少地方,運氣比較好。”葉雲舟朝他晃晃右手腕,暗示自己實力也不錯,“我根據藏書閣內的地形圖和地方志繪制了精細的路線圖,有哪些危險和注意事項也标注過了,我已經盡力,所以殷大人也努力一點,能盡快把東西帶回來嗎?”

殷思接了玉簡和信紙卷在手裏,罕見的有了些抗命之意,捏着信紙看向慕臨江,又低頭道:“您的傷,不能冒險。”

“三百年前的擎雷山,我同樣是在冒險。”慕臨江語氣平靜,“我不後悔,殷思,你能明白嗎?”

“屬下只願宮主平安無事。”殷思屈膝跪倒,“如果宮主要走,等屬下帶藥回來,保護您。”

葉雲舟暗自搖了搖頭,他看得清慕臨江眼底的波瀾,曾經的歲月揮斥八極金戈鐵馬,又如何能安于現狀,慕臨江只是無力,卻不是無心。

“我能保護他。”葉雲舟悠然開口。

“少君?”殷思明顯不信。

“我還得澄清一下,別再叫我少君了。”葉雲舟招出若水劍拍在桌上,右手并指一劃,一道古樸劍影若隐若現附于劍身,他周身劍氣一凜,“我們只是合作夥伴,那些消息都是他故意放出去釣人的,我不喜歡他。”

殷思略微睜大眼睛,看清那道劍影之後,就謹慎的收起了輕視,但對葉雲舟的澄清還是将信将疑。

葉雲舟笑了起來,瞥着慕臨江調侃:“而且你知道他的傷,掄兩下傘都喘口大氣,還能逞什麽威風。”

慕臨江:“……”

殷思悄悄看了他一眼,殷思信了。

殷思對葉雲舟的敵意消減不少,很快就轉向另一個層面,不悅道:“宮主德行令人敬仰,你不喜歡,有眼……不識泰山。”

葉雲舟十分确定殷思想罵他有眼無珠,肯定礙于宮主在這才給了個薄面說的文雅點,葉雲舟看向慕臨江,慕臨江冷笑一聲。

“有眼不識泰山。”慕臨江微笑道。

葉雲舟翻了個白眼:“殷大人早日出發吧,可別耽誤了宮主的救命藥。”

慕臨江接了一句:“你也回去吧。”

“嗯?我還有卷宗要整理。”葉雲舟一愣,“晚上我打算再去藏書閣研究一下永晝燈所在州城附近的地形。”

“你的命現在是寂宵宮的,聽話。”慕臨江走到他椅子旁邊,伸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放輕了聲音。

葉雲舟微微一抖,剛要說他沒事,卻不想慕臨江驟然擡手,動作迅捷的對着他頸側劈了下去。

葉雲舟眼前一黑,暗罵一句大意了,側身栽倒在了慕臨江懷裏。

“年輕人還是太驕傲,不懂急事緩辦。”慕臨江扶着葉雲舟的肩膀,彎腰穿過他的膝彎把人抱起來。

殷思猶豫了一下,問:“屬下送他回去?”

“不用了,我和他住一起,昨天落了樣東西,正好順路去取。”慕臨江抱着人下樓,雨傘自動懸在頭頂,遮下一片影子。

殷思站在房裏,他越感自己頭腦不夠用,衛一趁機過來找他,敲了敲門。

“殷大人,宮主離宮之後的夙宵衛調度範圍……”

“衛一。”殷思打斷了他的請示,“那些傳言,是真是假?”

衛一小心地辨認了一下殷思的臉色,沒看出來啥,只好實話道:“葉公子是不承認,但我覺得有貓膩。”

“嗯?”殷思皺眉。

“您看,宮主抱過誰嗎?沒有,宮主和誰睡過一間房嗎?也沒有,宮主和誰蓋過一條毯子嗎?更沒有!”衛一握拳一砸掌心,堅信自己的結論,“總之就是這樣。”

“他太弱。”殷思直言,他專精于劍,那道劍影确實有大乘之威,但終究是外力,并非葉雲舟自身的修為。

“哎,這種事看眼緣的,殷大人您無欲無求,當然不明白。”衛一大談經驗,“而且您看,太在意修為不就等于相親嗎?我們修煉之人随心而行,何必要這些條條框框。”

殷思的眉頭就沒舒展過,聽了衛一一堆廢話皺的更深,捏着玉簡就打算即刻上路采摘靈草,早日回來免得慕臨江遇到危險。

慕臨江把葉雲舟送回別院,放在床上安置妥當,軟榻上落了枚玉佩,他把玉佩收回乾坤袋,關門下樓,樓梯走了一半,身後卻陡然傳來一股被窺視的冷意。

慕臨江攥着傘柄倏地回頭,一片黑色衣角從樓梯牆邊飄過,是葉雲舟的衣服。

他心底納悶,葉雲舟應該沒那麽快醒,他提着雨傘輕步上樓,走廊一寸寸暴露在視野之內,那道人影不時出現在他的視野邊際,走廊安靜無聲。

邁上二樓的一刻,慕臨江怔了怔,葉雲舟倚在半敞的門邊,扶着門框,臉色蒼白眉梢低垂,直直望着他。

走廊在防禦陣法下漆黑如墨,像蟄伏着某種無形的怪物,和門一齊的棚頂有盞昏暗的晶石燈,橙黃色的光打落下來,葉雲舟的臉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像畫中之人般憂郁又美好。

慕臨江突然覺得呼吸不暢,他看不清葉雲舟眼中發亮的到底是反射的光還是眼淚,他低下頭深吸口氣,再看去時,房門緊閉,葉雲舟已經不在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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