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沒有姑奶奶,就算有……

時間像是做了過山車, 轉眼間已經來到五月初。

《牧映》的拍攝也已進入尾聲,差不多五月中旬就能殺青。

這段時間時光像是回流,倒回了幾個月前燕珩剛剛來到這邊的時候。

每天姜予初早出晚歸, 回來的時候燕珩已經做好滿滿的一桌子菜等着她。

這一個月兩人之間很平靜, 沒有争吵,沒有劍拔弩張, 更沒有厮打。

平靜到給了姜予初一種錯覺, 好似兩人之間所有的問題都已解決,每天按部就班地重複着前一天的生活。

像是在一起生活了許久。

雖然事實确實如此,但過往的五年都沒有這一個月來的平靜安寧。

而之所以會這樣,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燕珩的改變。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有事沒事的犯病, 情緒穩定, 不會動不動就生氣,比以前更加有耐心, 也更加溫柔。

但很多時候, 姜予初能感覺到他一直在隐忍着。

對于自己三天兩頭上熱搜,在片場拍戲和許莫林的親密接觸,他都沒說什麽。

但熱搜會第一時間撤, 有親密戲的話, 那天他的情緒會變得很低沉,話也很少, 一整晚幾乎不會開口。

只是在自己收工回酒店的時候,沉默着牽着自己到餐桌邊吃飯,吃完飯也只是安靜地回書房做自己的事。

晚上睡覺他會摟着自己,每次姜予初被他摟的喘不過氣,都會拒絕跟他同房。

這時候燕珩才會淡聲開口, 說自己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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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壓抑到姜予初快要呼吸不暢,想跟他大吵一架,或者動手厮打也好過這種詭異的沉默。

燕珩的脾氣似乎越來越怪,姜予初捉摸不透,她只是覺得累,身體累,心也累。

她實在不懂這種互相折磨之于燕珩來說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提過一次分開,燕珩不再像以前一樣拿秦依凝威脅,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地看她,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一如既往的幾個字——不可能。

白天沒戲的時候姜予初在酒店看劇本,燕珩會驅車前往涼城,到了晚上再回來。

這樣的兩頭奔波,其實燕珩更累,但他好像樂此不疲。

姜予初覺得燕珩應該也會心累的,只是他常年冷冰冰的氣質讓人分辨不出累與不累的區別。

五月中旬《牧映》殺青,殺青宴在凱安酒店舉行,空前的盛大隆重。

沒辦法,劇組豪,這種都是小場面。

晚上七點,殺青宴正式開始。

姜予初百無聊賴地跟着衆人舉杯微笑,因為她不能喝酒,所以只能以清水代酒,裝模作樣的跟其他人回顧這漫長的大半年時光。

看着他們盈滿淚花的眼眶,姜予初突然覺得,這種時候自己并不是個稱職的演員。

怎麽就一滴淚都擠不出來呢。

殺青宴請了不少人,基本上投資方的高層都出席了。

可見對這部電影的重視程度。

不出意外,等到後期一系列手續完成後,基本上會定在今年賀歲檔。

殺青宴進行到一半,宴會來賓已經不拘泥于桌上的聊天,衆人四散奔走于宴會的各處,舉杯歡慶電影殺青。

姜予初看着被衆星捧月的某個焦點人物,眼底蒙上一層暗色。

她靠着桌沿,頓了片刻後反手端起長桌上的一杯紅酒,剛擡起手腕就被按住。

姜予初不明所以地偏頭看過去,許如歌朝她搖了搖頭。

“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不值得。”許如歌話裏的意思姜予初明白,只是難得見上一面,她覺得很有必要去打個招呼。

只是打招呼端杯清水過去顯得很沒誠意。

“一杯而已,死不了人的。”姜予初避開她的手,重新端起紅酒,提醒她,“這場宴會人多眼雜,你不該如此關心一個只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許如歌抿了抿唇,無法平淡地告訴她自己只是關心則亂。

她當然知道這場宴會豺狼衆多,自己不該出現在她身邊,但是跟姜予初的安全比起來,這些問題似乎都會被輕易忽視。

外人都知她冷靜有手段,聰明果敢。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這份冷靜在姜予初面前,從來都是虛無的。

許如歌從挎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姜予初,“先把過敏藥吃了吧。”

姜予初看着她掌心的小盒子,神色稍愣,片刻後擡眸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探究,只一瞬,她便收回視線,順便拿走了許如歌掌心的小盒子。

藥味混合着酒液在舌尖蔓延,姜予初咽了咽喉,把藥片吞進去。

走到宴會中心的時候,酒杯邊緣留下淡淡的口紅印記。

楊偉民正和陽海影業的高層聊天,見到姜予初,滿臉的笑容頃刻間蕩然無存,他似是沒想到姜予初會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都是商場上成精的千年狐貍,驚訝只短短存在幾秒鐘就被重又挂上的笑容驅散。

“楊總,這是姜予初,我們這部電影的女一號。”陽海影業高層笑着給楊偉民介紹。

“我跟楊總認識的,嚴格來說,我還要稱他一聲楊伯伯。”姜予初對着高層展顏一笑,視線重新落在楊偉民的臉上,後一句話暗含嘲諷,“楊伯伯,好久沒見了,鐘氏集團發展越來越好,您身體怎麽樣,還好麽?”

明明是最簡單的問候,但從姜予初嘴裏說出來總覺得變了點味,全然不似表面那樣簡單的寒暄。

在場的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這番話的深層含義,各個大氣不敢喘,面面相觑後選擇不動聲色。

姜予初業內口碑衆人多少有點耳聞,知道她說話一向不過大腦。

但如此大膽,公然在殺青宴上給投資方玩陰陽話的情況還是頭一回見。

真不怕楊偉民一時不虞,把她的戲份都剪了。

楊偉民這只老狐貍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即使聽出姜予初話裏話外的諷意,也能面不改色的全盤接收,跟她玩這一出聊齋志異。

“好好,我很好。”楊偉民眯着眼笑了笑,酒杯輕點了點她的方向,狀似關切地說道:“倒是你,當年老姜說走就走,留下你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這麽些年,受苦了吧。怎麽說我和你爸爸也是多年好兄弟,楊伯伯本應該把你留在身邊照顧,是我思慮不周,讓你受苦了。”

姜予初含笑看着他堆滿笑的臉,虛僞的讓她想吐。

論起演技,楊偉民倒是比他女兒鐘卉惜優秀得多。

“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敘舊。”姜予初舉了舉杯,白皙的指骨微微泛白,彎起唇角,“不過這部電影您投資也算是間接幫了我,我敬您,希望您以後能多多關照。”

說完之後酒杯側傾,跟楊偉民碰了碰杯。

“應該的,我一定好好關照你。”楊偉民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在場的人看着姜予初遠去的背影,心中一時不解。

誰說姜予初沒情商的,短短幾分鐘的交鋒,硬生生把楊偉民後路堵死。

這下就算楊偉民因為她滿含深意的問候悶了再多的氣,也不能一刀剪了她的電影戲份。

關照承諾一經發出,再往回收可就自打嘴巴了。

楊偉民雖說不是什麽坦蕩蕩的正人君子,但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事他不會明晃晃的做。

就算鐘卉惜和姜予初的關系再僵,楊偉民也不會輕易幫自己的女兒出手搶姜予初的資源了。

這一場寒暄,姜予初算是拿到了個擋箭牌。

楊偉民臉上笑容不再,手握成拳,眼底潛藏着深不見底的冷意。

凱安酒店頂層餐廳一角。

“燕珩,我失去高奢代言那個熱搜是你爆料給媒體的吧?”鐘卉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美麗的臉上沒什麽情緒,但眼底卻依然留存着希冀。

“是。”燕珩沒否認,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鐘卉惜神色稍頓,眼底的希冀一寸寸退卻,慢慢被嘲諷取而代之。

嘲諷自己的愚蠢。

她到底在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個男人眼裏從來就沒有她。

希冀他能看在鐘家的面子上留點情面,殊不知,在他眼裏,鐘家根本就什麽都不是。

“你說要為她出頭,所以就把我的高奢給了她?搶走了鐘家幾個大單子?”鐘卉惜往後退了半步,盡力壓制住內心深處的嫉妒和不甘,保持着鐘家小姐最後的體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姜予初不會領你的情,你就算做再多她也不會喜歡你,更不會愛你,你們倆更不可能在......”

“我再警告你一次,”燕珩磕了磕煙灰,冷聲打斷鐘卉惜的話,“不該說的話最好永遠爛在肚子裏。”

江邊道路上車輛如長龍,閃着微光緩慢前移。

清冷的月光灑在江面上,水波蕩漾,閃着細碎的光。

鐘卉惜眨了眨眼,感覺到眼眶微熱,她偏頭看向遠處,到底是沒控制住心裏的苦澀。

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始終冷漠無情。

她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裏保持自我,不被同流合污,只是希望有朝一日燕珩回頭看她的時候,她是最幹淨的模樣。

怎奈這份幹淨,在燕珩眼裏,不值一提。

他也從沒回過頭。

“她到底有哪裏好,值得你這樣。”鐘卉惜吶吶自語,想不通燕珩到底喜歡姜予初哪一點,明明滿身污點,卻裝的比誰都清高。

加州那幾年,她該是把自己碾碎在污泥裏了吧。

否則,一向高傲的姜大小姐,怎麽會丢掉自尊,去陪酒呢。

“她再不好我也只要她,你再好我也不要你。”燕珩深吸一口煙,煙霧缭繞裏他再次開口,“我記得我警告過你當年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不過你似乎并沒記住我的話。”

鐘卉惜怔愣數秒,旋即反應過來,“我沒告訴任何人。”

“那姓易的怎麽知道了?”上次在停車場易寒話裏有話,燕珩不認為在沒有人為提醒的前提下,他能查到姜家那件事。

“我不知道,我沒告訴他。”鐘卉惜眼神閃躲,心虛的不敢看他。

燕珩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冷嗤一聲,摁滅煙頭,“你演技真的不好,不适合做演員。”

話落,燕珩轉身下樓。

鐘卉惜癱坐在椅子上,眼神失焦,良久之後撫着額頭,肩膀顫了顫。

許如歌走上來坐到她的對面,把一杯水推了過去。

鐘卉惜聽到動靜擦了擦眼淚擡眸看她,“謝謝。”

許如歌笑了笑,“我們是朋友,不用那麽客氣。”

鐘卉惜端起水杯輕抿了口水,微風吹過的時候帶來許如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腦中閃過一道白光,鐘卉惜倏然想起這股熟悉的味道她在哪裏聞到過了。

父親的身上有着同樣的香水味。

鐘卉惜握着杯子的手指僵住,臉上一瞬間沒了血色,一個荒謬的猜測油然而生。

“怎麽了?”許如歌看她的情緒不太對,關切地問道。

鐘卉惜牽了牽唇角,搖頭輕應,“沒事。”

宴會接近尾聲,燕珩從頂層下來尋到姜予初,看她興致缺缺的樣子,走過去牽着她的手,溫聲詢問:“我們先回去?”

姜予初掃了眼宴會衆人,放下手裏的杯子,點了點頭。

該說的該見的都說完見過了,留在這也沒多大意義。

燕珩勾了勾唇角,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眼尾餘光捕捉到她頸側的紅點,“這怎麽回事?”

燕珩指尖摸了摸,冰涼的觸感貼着她的皮膚,那裏的溫度竟有點灼熱。

姜予初擡手摸了摸,不甚在意,“應該是過敏了。”

沒想到長時間不喝酒,今晚就喝了一點還吃了過敏藥都沒能抑制住。

姜予初有輕微的酒精過敏,燕珩之前調查她的資料無意中看到過。

在意大利那幾年姜予初從來沒因為酒精過敏,這才脫離他的視線一小會,就把自己搞得過敏了。

看來以後要寸步不離看着她。

“我們先去醫院。”燕珩牽着她快步走出宴會廳。

宴會還沒散場,停車場的人很少。

燕珩打開副駕車門把人推進去,俯身幫她扣上安全帶,自己走向另一側,坐進駕駛座。

“不用去醫院,過幾天自己就消了。”姜予初靠着椅背,指尖撓了撓脖頸。

燕珩見狀,拉下她的手,眸色深了些許,“那你別抓。”

“很癢。”姜予初沒好氣地回頭觑他。

“所以才去醫院。”燕珩拉過她的手按在腿上,單手轉了轉方向盤,驅動車子。

姜予初試圖抽了抽手,沒抽動。

“行車不規範,家人淚兩行。”姜予初善意提醒,“麻煩你雙手開車。”

“所以你是我家人?”燕珩笑着反問,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姜予初趁他不妨,大力抽回手,“姑奶奶也是家人。”

“我沒有姑奶奶,就算有,也不會如此年輕貌美。”燕珩打着方向盤,車子彙入浩浩湯湯的車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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