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別欺負我中文不好
換作以往, 姜予初會說讓他放了自己,給她自由她才會開心。
但那也只是姜予初故意惹他生氣才扯出的謊。
怎樣才能開心,這個問題在今天, 此時此刻讓姜予初迷茫了。
似乎怎樣都不能開心了, 好像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真正的開心了。
或許這樣說不準确,姜予初這個人從始至終就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和秦依凝在加州生活的那段時間或許只能稱得上寧靜和放松, 卻不是打從心底裏的開心。
事到如今, 報了仇她不會開心,但她也不會放棄。
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務,或者說是使命,是支撐着她還願意活在這個世上的原因之一。
姜予初想, 若秦依凝能好起來, 她報了仇跟她一起去瑞士小鎮,或許就能真正開心。
換言之, 秦依凝真正開心了, 她也就能開心了。
活了二十多年,她心裏最後一片柔軟留給了秦依凝。
人在極度黑暗的環境中,渴望獲得光明, 那是唯一能夠帶來希望的信號燈。
而秦依凝就是在她極度黑暗的環境中觸到的一抹微光, 她想秦依凝快樂開心了,自己也就會随着她的快樂而快樂, 開心而開心。
而燕珩,或許永遠都不會懂這簡單的因果關系。
所以他問她要怎樣才能開心,姜予初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沉默蔓延,燕珩在等着姜予初的回答,姜予初在思考如何回答。
很久之後, 門被敲響,沉默被打破。
服務員把兩人點的菜品一一呈上桌。
話題就此被打斷。
吃完飯後兩人回到南沙旻城。
南沙旻城是涼城的高級公寓,位置坐落于最繁華的地段,寸土寸金,安保措施嚴密,環境優美,其價格令人咋舌。
不少商界新貴娛樂圈咖位較大的藝人居住于此。
姜予初從沒來過這裏,也是第一次知道燕珩在涼城有房子。
不過想想也是,燕珩在哪裏沒房子。
一個出差飛去別的城市僅停留兩三天的地方也要配一套房的人,長時間居住地怎麽可能委屈自己住酒店。
南沙旻城都是大平層,臨江而建,大片的落地窗可以俯視這個城市繁華熱鬧的夜景,晚上的江面無波無瀾,看上去有一種安靜祥和的錯覺,殊不知其下的暗流湧動。
黑白色調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家具雖簡單,但不難看出其高奢的質感。
果真沒什麽新意,姜予初在沒進來之前就已經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燕珩的房間構造和裝修風格,竟一絲一毫也不差。
無趣的很。
要說唯一讓姜予初喜歡的,就是那一整片落地窗了。
冬天若是能飄雪,該是很美的。
可惜了。
“我的房間在哪裏?”姜予初站在窗前轉身,随意瞟了眼左手邊的幾間房。
燕珩倒了杯水走過來,杯沿碰了碰她的嘴唇,姜予初偏頭,不想喝。視線落在他身上,無聲地詢問。
“随意挑,”燕珩抿了口水,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似是想到什麽,回眸看着姜予初的眼神帶了點笑意,“若是你想住主......”
“我不想,謝謝。”姜予初猜到他想說什麽,語氣不善地打斷。
以前住清圖是因為就一間卧室,她沒辦法只能跟燕珩睡在一張床上。
現在既然有其他選擇,姜予初自然不會跟他一起住主卧。
不過不管她住哪間,時間長了,燕珩自己就睡過來了。
但姜予初就是不想住他睡過的主卧。
燕珩猜到她的選擇,也不生氣,笑着把杯子裏的水喝完。
獨上高樓的那頓火鍋,姜予初吃的挺開心,燕珩看着紅通通的湯底,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現在胃裏空空如也,只能喝點水壓下饑餓感。
姜予初吃飽喝足就行,他怎麽都能對付一晚。
“過兩天有個競标會,陪我參加?”燕珩把玻璃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微垂眼簾看着姜予初。
姜予初擡眸和他四目相對,過了會輕笑出聲,“燕珩,我在生意場上幫不了你什麽的,帶我去有什麽用呢?”
他們兩人的世界表面上相去甚遠,但姜予初從小也算是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長大的,生意場上的事她自然懂,但娛樂圈的戲子人設還是要維持一下。
也讓燕珩能進一步看清楚點,他們兩人的世界并不相通。
“陪我就好,不用你做什麽,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燕珩雙手按在後面的落地窗上,微微俯身靠近姜予初,嗓音染着柔情。
姜予初被他困在一隅,眼皮輕撩,含笑睨他,“你不該讓我陪你的,應該去找你的未......”
話還沒說完,燕珩猛地往前壓住她的唇。
姜予初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按得往後退了退,後腦勺即将磕到落地窗時,燕珩把手下移,抵在了她的腦後。
唇上的力道加大,壓得她喘不過氣。
他們似乎很久沒接吻了,姜予初的唇瓣柔軟,一經觸碰,燕珩不想停下。
像是有股魔力,勾着他不斷汲取,不斷探入。
姜予初知道自己的話觸到了燕珩的逆鱗,他雖生氣,但動作卻還算溫柔,不像從前,咬的她出血了才肯罷休。
饒是如此姜予初還是被他弄得呼吸難耐,擡手想推開他,卻被燕珩抓住按在了落地窗上,十指緊扣。
一吻畢,兩人皆氣喘籲籲。
燕珩摟着她的腰,側頭靠在她的肩窩,聲線沙啞,染着一絲還未抽離的欲|念,“初初,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故意拿話氣我,我解釋過了,林醒微和我沒關系。”
姜予初被他抵在落地窗前,無法動彈,聽着他的話揶揄道:“我好像沒提到林醒微吧,你卻自動聯想到她,不是心裏默認麽?”
“......”
燕珩無言以對,論咬文嚼字,他不是姜予初的對手。
燕珩掐了掐她的側腰,唇瓣若有似無地摩挲着她的側頸,“別欺負我中文不好。”
“......”
“燕珩你屬狗的麽?不準咬。”姜予初擰着眉頭躲了躲,脖頸處被他咬的發疼。
安靜的室內傳來悶悶的笑,燕珩指腹微涼,摸了摸姜予初瑩白脖頸上的殷紅吻痕,“你說晚了。沒關系,我給你準備高領禮服,不會讓別人看到的。”
“我好像沒答應要去吧。”姜予初推開他,面容冷凝,想要看看脖頸上的痕跡,卻苦于沒有鏡子。
燕珩眉梢揚了揚,自動自發把她的話解讀成另一種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多留幾個痕跡了?”
“......”
中文不好,倒是挺會耍無賴。
“看來你是學渣,想的挺多,做的都錯。”姜予初側了側身,往浴室走去。
燕珩轉身跟上她的腳步,“家裏一個學霸就夠了,我們正好中和一下。”
姜予初:“走開,別跟着我。”
“初初,你變了,以前你都是說滾開的。”燕珩說道。
“滾開。”
“......”
兩天後的競标會姜予初還是陪着燕珩去參加了,原因無他,只因為鐘家想要那塊地。
在這一點上,姜予初希望燕珩可以競标成功。
畢竟鐘家落敗,她喜聞樂見。
競标會在不離會所舉行,前來參見競标的除了鐘氏集團、YH,還有易家。
其他林林總總的小公司不少,不過基本上屬于陪玩系列,與以上三家沒有可比性。
跟鐘家和易家比起來,YH算是一個新公司,在涼城成立也就短短六年時間。
但燕珩這人別的不說,确實是個商業奇才,實力和手段皆不容小觑。
城西的地究竟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競标會在三樓的會議室,與會人員帶着文件有序進場。
一樓設有宴會款待,競标結束後衆人依次到場參加宴會。
姜予初不是YH的員工,也不是競标相關人員,只能留在一樓宴會廳等待。
“在這等我,不要亂跑。”燕珩幫她順了順長發,叮囑道。
姜予初本不想搭理他,但餘光瞥見門外進來的身影,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态度,彎起唇角,甜甜一笑,“好,我不會亂跑。”
燕珩似是沒想到她今天竟如此乖順,一時訝異,怔愣一瞬才緩慢回神。
鐘卉惜看到兩人甜蜜的互動,手指緊握成拳,憤恨地盯着姜予初的側臉,緊咬牙關按捺住心裏的不甘和嫉恨。
楊偉民看了眼不遠處的兩人,不知道姜予初何時搭上了燕珩。
收回視線時察覺到身側女兒的異樣,瞬間了然。
鐘卉惜喜歡燕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年間他有意撮合兩人,但燕家态度一直含糊其辭。
楊偉民是只老狐貍,自然懂這其中的深意。
但又礙于燕家的權勢,不好撕破臉,只能收起自己想聯姻的想法。
久而久之,這件事也就被忘到了腦後。
沒想到多年後自己女兒對燕珩存的那份心思還沒消散。
楊偉民拍了拍鐘卉惜的手背,權當安慰。
鐘卉惜回神笑了笑,“爸,我沒事。”
楊偉民笑着點頭,再看過去時已經不見燕珩的身影。
“卉惜,你得不到的男人,她也不會得到的。燕珩這人城府深,手段狠,嫁過去的女人不見得會幸福。”楊偉民寬慰女兒,徐徐勸解,“你放心,爸爸會為你找個優秀的丈夫,不管怎樣,都會比姜予初過得好。”
鐘卉惜咽下心裏的苦澀,扯了扯唇角,勉強露出一抹笑,“好。”
若不是燕珩,那是誰都無所謂了。
鐘卉惜挽着楊偉民的胳膊經過姜予初身邊,姜予初看到兩人,微笑颔首,主動打招呼,“楊叔叔。”
鐘卉惜看着她,想動手撕掉她微笑的假面具。
“予初也來參加競标會?”楊偉民笑了笑,明知故問。
在場的都是戲精,三人站在一起比演技,鐘卉惜顯然是落于下風的那位。
心情都寫在了臉上,連假裝都不會。
不過姜予初倒是有點羨慕她了,擁有強大背景的人才不用時刻僞裝。
以前她也是不用假意迎合的性子,時至今日,歲月多多少少磨平了點她的棱角。
“是啊,燕珩非要我陪他過來。”姜予初緩慢說道,眼神若有似無飄到鐘卉惜身上,其中的挑釁頗濃。
鐘卉惜眼底閃過一抹黯然,看着姜予初的眼神隐匿着陰狠。
像是要把她千刀萬剮。
楊偉民牽着鐘卉惜把人往身後擋了擋,笑着說道:“原來是這樣,我們先去參加競标,回頭聊。”
“好,楊叔叔祝你競标成功。”姜予初提唇淺笑,恭喜卻并非出自真心。
兩人拾級而上,姜予初看着他們的背影,恍惚間憶起從前有個男人,也如這般牽着她走進一扇扇商業會場的大門。
今時今日,她卻只能被隔絕在門外,看着別人從她身旁經過,推門而入。
而自己,卻再也沒資格成為與會人員。
身後高跟鞋響起,一縷熟悉的香水味鑽入鼻息,姜予初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樓梯處,輕啓唇瓣,似是喃喃自語,“有爸爸的孩子真是好啊。”
許如歌腳步微頓,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僵,不過片刻已調整好臉上的表情。
她的視線落在身邊人的側臉上,眸底浮動着一絲心疼,“她會失去所有,連同父親。你受過的苦,她該親自體會。”
姜予初笑了笑,從經過的侍者托盤裏端起兩杯香槟,一杯遞給了許如歌。
許如歌接過香槟,酒杯輕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不喝,”姜予初看她要阻止,先一步開了口,“就是覺得此時此刻該碰一下杯。”
競标會結束,參會人員魚貫而出。
有人臉上帶笑,有人懊惱挫敗。
姜予初靠在桌沿觀察着每個人的神色,以此判斷哪些是成功者,哪些是失敗者。
神色各不相同,挺有趣。
不過比起這些,她更想知道誰拔得了頭籌。
然後就看見了燕珩和楊偉民一道出現,這兩個人神情有點難辨。
楊偉民不管何時都是一副笑面虎的表情,而燕珩,挂着笑的臉卻總讓人覺得冷漠疏離。
兩個極會僞裝的人走在一起,姜予初還真不好猜到底是誰拿下了城西的地。
不過他們兩人難猜,旁邊倒是跟了個好猜的人。
鐘卉惜的臉可謂精彩紛呈,比競标開始前還要難看。
或許這就是情場失意,商場失利。
三人拾級而下,燕珩一眼看到她,眼眸含着笑,朝她招了招手。
姜予初不喜歡他這個動作,換做以往她會直接甩臉走人。
但今天,她覺得可以給燕珩一個面子。
姜予初直起身,邁開腳步走近他們。
“結束了?競标成功了麽?”姜予初主動挽起燕珩的胳膊,擡眸問道。
燕珩唇角輕揚,不顧旁邊還有人,公然和她打情罵俏,“你猜?”
鐘卉惜忍了一晚上,此時看到兩人的甜蜜互動,卻再也忍不住了。
“爸,我身體不舒服,想先回去了。”鐘卉惜偏頭對着楊偉民說道。
楊偉民:“你先去車上等我。”
鐘卉惜知道他有話要說,點了點頭,沒看旁邊的兩人,徑自離開會場。
許如歌放下酒杯,陪着鐘卉惜一道離開。
臨走的時候往這邊看了一眼,楊偉民眯了眯眼,瞳仁蓄滿笑意。
再回頭時對上姜予初滿含深意的眼神。
只一瞬,姜予初便收回了視線。
燕珩牽着姜予初的手捏了捏,姜予初掀眸看他,“怎麽了?”
燕珩沒說話,只是眼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只能看我。
......
“我怎麽都沒想到你們倆竟會在一起,這也算是一種緣分了,”楊偉民笑着開口,裝出一副關心晚輩的姿态,“我和予初的父親是多年好友,燕珩你可不能騙她欺負她,否則我這個做叔叔的要幫她讨回公道的。”
姜予初看着楊偉民僞善的面孔,強壓住心裏的惡心感。
她不明白,一個人究竟能無恥到何種程度,才會在提及被他害死的已故之人如此的雲淡風輕。
總歸她是做不到的,盡管她善念不多,但還懂禮義廉恥。
而楊偉民,似乎沒有種東西。
燕珩眸色暗了幾分,漆黑的瞳仁像是化不開的濃墨,隐匿着不悅。
楊偉民的話他怎會聽不懂,恐怕讨回公道是假,“好意提醒”是真。
“自然,我會對初初好,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燕珩略微低頭,視線定格在姜予初的側臉,不多時移開目光,看向楊偉民,一字一頓,暗含警告,“不過若有人在她面前說些不該說的話惹她生氣了,我一定不會放過。”
話落,燕珩牽着姜予初,對着楊偉民略一颔首,“城西那塊地,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