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其毒「忍淚吟」 (1)

木一川原以為江肅已經知道了他身份,可如今看來,江肅好像從一開始就弄錯了。

江肅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魔教教主謝則厲養子李寒山,也不是知道了他身份後仍不在意正邪兩立,他根本就是将自己當成了正道老前輩兒子,這才有了這一路以來對他悉心照顧。

可一開始确是他編出假名騙了江肅,他怨不了任何人,事到如今,木一川甚至不知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呆下去。他心中忐忑不安,惶惶擡首看向江肅,卻正好看見江肅微微蹙眉,神色端肅凝重,似還有些警惕,他便又将已到嘴邊話咽了回去,只覺自己絕不能向江肅承認自己魔教少主身份。

他好容易有了這麽一個朋友,他不想因為正邪相對而失去這個朋友。

再說了,就算江肅不介意,可這裏還有張問雪和盛鶴臣兩人,盛鶴臣又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是絕不可能放任魔教少主在武林盟內來去,若他今日在此處暴露了自己身份,只怕會給江肅帶來無數麻煩。

可江肅心中正在想,顯然和木一川猜測不太一樣。

江肅本不在意什麽正邪兩立,這些規矩他在武俠小說中看得多了,說到底不過是限制自身廢話,正邪本難定論,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眼前所見一切。

他相信木一川不像是什麽十惡不赦大惡人,如今他也只是好奇,若木一川不是林風南兒子,那他父親又會是什麽人?

邪道之中,用劍人不少,武功高強也不少,與梅幽宮中人有一腿幹脆遍地都是,他腦中有無數名號來來去去,就是想不出哪個人可能是木一川父親。

他只能看着木一川,等着木一川給他一個解釋。

可木一川還來不及開口,盛鶴臣已率先一步警惕開口詢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木一川:“我……”

“你父親不是林風南,那又是何人?”盛鶴臣步步逼問,“你與邪道有什麽關系?”

木一川嗫嚅幾句,卻着實不知自己此時該要如何解釋,而江肅見他為難,覺得這事本就是他們誤會在先,又想江湖上并無木一川名號,或許木一川父親早已經歸隐了,因而未曾令自己兒子踏足江湖,他便主動開口替木一川解圍,問:“你父親可是已經歸隐了?”

木一川遲疑片刻,點頭。

他印象之中,父親每日除了在教中下棋看書逗逗小美人外,好像就沒什麽事可做了,閑成這樣,十有八九應是退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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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哪知道魔教教主身居高位,教中下屬無數,他只需坐鎮教中,尋常小事怎麽可能輪得到魔教教主親自出馬。

盛鶴臣卻仍有懷疑,問:“你父親叫什麽名字?”

木一川沉默片刻,小聲喃喃:“他不喜歡我對外提起他名字。”

盛鶴臣挑眉,正要追問,江肅輕咳一聲,打斷了盛鶴臣接下來話,主動向木一川詢問:“那日我問你那幾個問題,你可是說謊了?”

木一川不住搖頭,道:“我父親用劍,不姓木,和梅幽宮……”

他微微一頓,在江肅面前提起他父親風流韻事,他顯然有些說不出口尴尬窘迫,如此嗫嚅了片刻,最終也只能憋出一句:“他早些年……不太正派。”

江肅:“……”

張問雪:“……”

盛鶴臣站在一旁,警惕打量着木一川,似乎也在思考着邪道之中究竟有什麽人能對得上木一川方才所言特征。

可惜可疑人選太多了,他一無所獲,只能再轉向張問雪,低聲詢問:“卧底之事……怎麽辦?”

張問雪:“……”

江肅隐隐約約聽見卧底二字,一瞬便明白了盛鶴臣和張問雪為何要叫他與木一川二人一塊來此。

若木一川真是林風南兒子,那他确是一個很好卧底人選。

可江肅去魔教卧底是另有所圖,他不想讓其他人替了他位置,此行艱險,他也不想将其他人拖下水去冒險。

他想木一川此時還不知道武林盟要往魔教派遣卧底一事,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江肅便皺了皺眉,轉身同木一川道:“木兄,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還有事要與掌門師兄和盛盟主商談。”

木一川一怔,如同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話一般,片刻方才恍然回神,也并不言語,微微點頭,随後便僵滞轉身,直接走了出去。

江肅沒有多想。

他覺得木一川才被他們逼問身世,一時有些神色恍然也是正常,他等着木一川關上了門,這才轉身看向盛鶴臣與張問雪,挑眉道:“你們想讓他去魔教卧底?”

盛鶴臣略顯尴尬,輕咳一聲,答:“我原以為他是……”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江肅說,“卧底之事,我去就好。”

張問雪:“可是——”

“師兄,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江肅打斷他,“可若我都不能全身而退,那換了其他人去魔教卧底,豈不是更危險了?”

張問雪:“……”

張問雪滿是擔憂,他知道謝則厲手段,他害怕江肅出事,可他又覺得江肅說得沒有錯,若江肅出了意外,那換了其他人去,大多也是這樣結果,他想保護江肅,那難道就為了保護江肅,再去害了其他人嗎?

他沉默不言,頭一回覺得自己或許配不上這“正道”二字,到頭來他也只能長嘆一口氣,道:“方才盛盟主接到消息,魔教教主謝則厲離教已有數日,你若要去尋他,出城往北走上幾日,應當就能見到了。”

江肅沒想到張問雪答應得這麽痛快,稍怔了片刻方才點頭,他不參加今年論劍之試,木一川身份曝光後,也不會再參加往後論劍,那他不如早些出城,先送木一川離開,再朝北去尋謝則厲,早些将鑰匙拿到手,他也好早些開啓「不勝天」。

盛鶴臣見張問雪似乎已經接受了江肅卧底一事,竟覺自己心中好似落下了一塊石頭。

這感覺古怪,他覺得自己好似并沒有張問雪那般擔憂江肅,反倒是事情順利解決令他放了心,至于之後會如何……說實話,他并未仔細想過。

他只是松了口氣,接着同江肅說他們往後計劃。

“你離開武林盟後,我會散出線索,編造出你叛逃消息。”盛鶴臣說道,“謝則厲生性多疑,你到了他身邊,切記要小心一些。”

張問雪跨前一步,握住了江肅手。

“照顧好自己。”張問雪說,“他若是欺負你,你殺了他便是。”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似方才擔憂阻撓均不是他一般,可江肅看得出來他很擔心,不過将要臨行,他不希望自己憂心恐懼影響到江肅,事已至此,他最終也只能握着江肅手,一字一句認真吩咐,道:“不論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江肅:“……”

不是,這麽大個fg,咱能不随便立嗎?

江肅不回答,張問雪滿心無奈,只能嘆一口氣,道:“至于木一川……你最好讓他早些離開武林盟,若是有其他人察覺他身份——”

江肅蹙眉不言。

他覺得木一川一點也不像是壞人,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木一川這樣壞人?再說這些時日他幾乎與木一川形影不離,也未曾見過木一川主動探聽過武林盟亦或是止水劍派之中內務,若說他是壞人,那這壞人未免也太沒有目性了一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确不像是壞人。”張問雪小聲說道,“可他若繼續留在武林盟中,他身份就是最大麻煩。”

江肅:“……”

江肅不想點頭。

可他心中知道張問雪說得沒有錯,木一川确不能繼續留在武林盟,他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道:“明日我離開武林盟時,會将他一塊帶走,等出城之後,再與他告別。”

一下解決了兩個麻煩,盛鶴臣終于決定一身輕松,他起身要朝外走去,一面道:“既然事情已解決了,我這就出去同諸位掌門說一說這件事。”

江肅追問:“你令人将所有人召集至此,只是為了說這件事?”

盛鶴臣這才想起自己着急所有人目,他笑了笑,搶在張問雪開口之前主動回答,道:“我得知謝則厲動向,擔心魔教已知道了「不勝天」所在,這才召集諸位掌門,想将卧底一事再提前一些。”

江肅:“……我知道了。”

他看着盛鶴臣笑,心中莫名有些說不出口膈應。

最初他了解書中劇情時,只覺得盛鶴臣應當是在江湖與美人之中做出了選擇,更偏向于履行自己甚為武林盟主職責,可今日……他感覺卻不同了。

他想,盛鶴臣與謝則厲相比,或許并沒有什麽不同。

不過是覺得美人與英雄相襯,而謝則厲直白,盛鶴臣卻更為習慣掩飾自己心中欲念。

他不想再與盛鶴臣交談,只說自己趕着回去收拾行李,反正盛鶴臣是要同諸位掌門商讨要事,此事與他無關,他便匆匆離開了盛鶴臣書房,想着找到木一川再問些情況。

江肅離開了盛鶴臣書房,卻不見木一川在外等待,他想了想木一川可能去地方,又去了木一川屋中,那兒空無一人,江肅這才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尋了幾名守衛問過,卻無一人說自己見過木一川。

也是,木一川武功那麽高,若是想走,完全可以走得悄無聲息。

江肅心中越發不安,他擔心他們方才追問木一川身份舉動也許令木一川不開心了,他又想起他們從綠萼樓離開時,樓鄢說木一川父親将要抵達武林盟,那時木一川就有些不安,該不會趁着這機會,他直接從武林盟離開了吧?

江肅不知所措,可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他,他心事重重,只得暫先回了自己屋子,房門一開,他卻見屋內桌上整整齊齊放着謝無無名劍,劍下似乎還壓着一張疊好紙條。

江肅已明白了。

木一川不告而別,只将這些東西留給了他。

他不由蹙眉,将那字條抽出打開,第一眼看見,卻是那字條之中精心壓着一朵梅花。

他原先還為木一川不告而別而心情不佳,可如今他拈起這朵梅花,原先煩躁不安心反是靜了不少,他微微彎起唇角,小心翼翼将這花放在一旁,方才定睛去看紙條上內容。

紙條之上,只有極簡單兩個字。

「珍重」

江肅:“……”

他握着無名劍,越發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怎麽回事?他都已經把劍送出去了,這木一川還偏要還給他!

什麽人吶,老婆都能丢,過分!

……

翌日清晨,江肅收拾妥當,去和張問雪道過別,激勵哭唧唧祁渡要好好習武後,便離開了武林盟。

他還特意帶上了那柄無名劍。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接下來路途中遇見木一川,可他想,這江湖不算太大,木一川這樣人,走到哪兒都會引人注目,他總有機會再見到這臭小子,到了那時候,他就可以将劍還給木一川,再好好教訓這臭小子一頓。

怎麽回事啊?人跑了老婆丢他這了,劍客能這麽當嗎?

生氣!

他牽馬出了城,正要離開時,卻見方遠洛一路小跑着揮手,大喊着讓他等一等,江肅便多留了一會兒,待方遠洛過來之後,他還來不及開口問方遠洛有什麽事,方遠洛已喘着氣大聲開口道:“江兄弟,你怎麽突然就要離開了!”

盛鶴臣擔心謝則厲多疑,若他們無故直接對外宣稱江肅叛出武林盟,謝則厲只怕不會輕易相信,因而他便将這消息壓下了,正巧樓鄢就在城中,他可以想辦法露出些蛛絲馬跡令樓鄢覺察,再讓樓鄢将此事報給謝則厲,如此總能讓謝則厲多信幾分。

江肅知道方遠洛不清楚內情,卻還要配合盛鶴臣計謀,便只能笑一笑,說:“無妨,我只是出城辦些事。”

“論劍之試還沒結束。”方遠洛很是不解,“木兄弟人也不見了。”

江肅:“……他也有事要離開吧。”

方遠洛深深嘆氣。

好容易認識了這麽對胃口新朋友,怎麽一個兩個都要跑。

不過江湖兒女,本就習慣了離別,這江湖不大,總歸會有機會再見,他抱拳同江肅道別,而江肅看着他欲言又止,停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認真與方遠洛道:“方副幫主,你與傅神醫之事……”

方遠洛:“我會好好努力!”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江肅咳嗽一聲,擺出一副極為正經神色來,“我想過了,方副幫主,在這種事上,你總歸是需要人幫助。”

方遠洛覺得江肅說得很有道理。

他沒有什麽追求他人經驗,若是要他一個人來折騰,他根本想不出這麽多追求傅神醫好計謀,江肅對他幫助頗大,說實話,先前他也在擔心,若是江肅有事離開了,那還有誰能為他出謀劃策?

他有些感動。

他沒想到江肅到了離開時候,心中竟還在想着他與傅聞霄,如此真情實意地為他着想,他今日就要在此發誓,如若他與傅神醫最終成了眷屬,那他扛也要把江肅扛到媒婆席上,給他封一個大大紅包!

“我離開武林盟後,會盡快給你寫信。”江肅認真說道,“之後有段時間,我或許行蹤難定,可我會想辦法将信寄給你。”

方遠洛用力點頭,握緊江肅手,用力上下一晃,道:“謝謝你,江兄弟!”

江肅松了口氣。

還好。

他還以為自己離開武林盟後,方遠洛和傅聞霄這對将要到手紅緣值就要飛了,所以才努力提出寫信指導建議。

他沒想到方遠洛答應得這麽痛快,這麽看來,這一對紅緣值應當也是穩了,就是不知道魔教內有沒有尚且單身武功還高人……

唔,聽說邪道喜歡亂搞,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太大,他還是先把方遠洛和傅聞霄撮合上再說。

想到此處,江肅不由拍了拍方遠洛手,道:“你一定要多多努力,時刻謹記‘反差’二字,讓傅神醫常看常新,每天都能發現你嶄新一面。”

方遠洛也拍了拍江肅手,好似有說不出激動。

“江少俠放心。”方遠洛用力點頭,“我一定會努力!”

……

江肅告別方遠洛,獨自一人騎馬前行。

其實他是知道謝則厲大致在何方。

他還記得原書之內劇情,書中江肅離開武林盟向北走了不過兩日,便在一處小鎮撞見了魔教隊伍,他武功太弱,被捆着押送到謝則厲面前,聽謝則厲說了一通調笑廢話後,便被謝則厲硬灌了梅幽宮中豔毒。

可如今不同了。

謝則厲根本就不是他對手,整個魔教就沒幾個人能與他抗衡,他根本不會被捆着送到謝則厲面前,眼前局勢正好,若是可以,江肅真想直接提劍直接殺了謝則厲。

畢竟書中一切根源都在謝則厲,這人身為魔教教主,這些年可沒少做過欺男霸女惡事,可若魔教教主暴斃,魔教必将大亂,教中一衆虎狼無人看管,全都跑出來胡亂咬人,正道才要頭疼。

魔教需要打壓管束,卻也不能直接殺了謝則厲了事,哪怕他若是想要報複謝則厲,也只能用些其他辦法。

至于這辦法如何……

不可以殺,不可以弄傷,還得問出鑰匙下落。

太難了,這完全不是武功高就可以為所欲為事情。

江肅頭疼,不想思考。

……

數日之後,江肅終于趕到魔教暫且駐紮城鎮外。

他還未進城,已經見到了數名魔教裝束打扮教衆在城內走動,謝則厲是一點不曾想過掩飾自己行蹤,也是,魔教已經足以同正道分庭抗禮,不怪他近年來越發嚣張。

江肅知自己面容引人注意,一時便也不曾進城,在城郊外尋了名阿婆問了消息,大致得知約莫兩日前魔教便已行至此處,包了城內最大客棧,謝則厲便不再外出,似是在等待什麽。

江肅猜測謝則厲應當是在等候樓鄢從武林盟中帶來消息,而若樓鄢和自己差不多時日離開武林盟,那此時應當也差不多要趕到了。

他想等樓鄢先将自己“叛離”武林盟消息告訴謝則厲,便又多在城外歇了一日。

他記得書中江肅去見謝則厲時,謝則厲已經知道他叛出武林盟了,他只需等到消息傳到再進城便好,只不過那時他沒想到傳這消息人原來是梅幽宮宮主樓鄢,畢竟探聽線索這種事,好像怎麽也輪不到樓鄢這等身份人出場。

事情終于發展到了整本書最關鍵時刻,江肅卻并不覺得緊張。

他在城外露營,坐在篝火邊磨好了自己劍,認真想了片刻,又将随身攜帶無名劍也掏出來磨了一遍,誰也不知道明日會是什麽樣大場面,多把劍就多條路,要是真搞不好打起來了,他也能再多一重保障。

他将劍磨好了,又掏出自己随身行囊,将這些年收集各類解毒藥收入懷中去,他不怕正面打鬥,就擔心魔教使詐,用些什麽迷藥之類下三濫手段,那可就糟糕了。

等一切準備妥當,他睡了一會兒,到天色大亮,他方才起身,整理好衣冠儀表,提劍進城。

他所料不假,他面容确引人注意,一進城便有不少人在打量他,要不了多久就有一名魔教教衆發現了他,可那教衆并不知他身份,只是站在遠處悄悄打量,可江肅巴不得他們早些發現自己,便自個主動走了過去,直言問:“謝則厲在何處?”

那魔教教衆一愣,像是沒想到眼前這美人兒竟然直接稱呼教主名諱,邪道中人大多不敢如此,難道這人還是正道人士?可正道中人……找教主做什麽?

他沒有回應,江肅也沒有太多耐心,幹脆同此人挑明自己身份,道:“我是江肅。”

那名魔教教衆更是瞪大雙眼,如同不敢置信一般看向江肅。

江湖中誰不知道謝則厲曾放出過話,說自己有朝一日必然要得到這位江湖第一美人,而他所謂“得到”手段絕不會太正當,他以為江肅本該避着教主走,可萬萬沒想到……這美人竟然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知道,若是将江肅送給教主,他必能得到不少賞賜,可他也不傻,聽聞這美人武功極高,而且這人就這麽直接送上門來了,這其中必然有詐,他才不要輕易送死。

他想了片刻,開始搖頭,江肅不由挑眉,他沒功夫和這人廢話,便道:“謝則厲若知道我在此處,你卻不肯帶我去見他——”

魔教教衆:“……”

好,他明白了,今兒個就是他出門沒看黃歷點背,甭管他怎麽做都有可能去死,那還不如帶江肅去客棧,但不能直接帶這人去見教主,他得把這鍋甩了。

這魔教教衆終于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帶江肅去了那客棧,可他卻并不曾帶江肅去見謝則厲,而是将江肅帶進了客棧內廚房外,小心翼翼敲了敲門,喚道:“賀副使,您有空嗎?”

廚房門一開,從裏頭漫出一股極為古怪氣味,嗆得江肅不由咳嗽了一聲,捂着口鼻往裏一看,便見得一名年輕男子系着繡花圍裙手握鍋鏟守在鍋旁,另一手中不知拎着不知什麽藥材,正在往咕嘟咕嘟冒泡大鍋裏放。

江肅:“……”

這畫面有些說不出熟悉,若不是此刻身在魔教,他真會覺得眼前此人,是他掌門師兄。

那人一面回答一面回過頭,目光往江肅身上一掃,便忍不住目光中驚詫,幹脆一把将那藥材丢進鍋裏,再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訝然道:“你是江肅?”

江肅不認識他。

“賀靈城。”這人微微抿唇與江肅一笑,又揮退那名魔教教衆,道,“賀某見過江少俠畫像。”

聽聞這名字,江肅不由微微一怔,點頭,答:“對,我是江肅。”

江肅聽說過賀靈城的名字,也在書中看見過他。

江湖傳聞中,他是執掌魔教大多內務副使,在魔教那一幹妖魔鬼怪之中,他好歹還算溫柔和善,随和到有些不像是魔教中人,邪道中人大多也都受過他人情,不少人都很敬重他,可在書中……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同江肅一般,成為謝則厲戲耍發洩玩物,最終不堪受辱自盡于教中,那結局,或許比江肅還差。

想到此處,江肅不由皺眉,在心中暗罵起謝則厲來。

這人怎麽回事,都得有四十了吧,怎麽還玩這麽亂,也不怕腎虧嗎?

哦,對不起,某棠世界裏,可能沒有這種病。

“江少俠不該出現在此處吧。”賀靈城請他進了廚房,主動為他搬了椅子,道,“這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江肅直言:“謝則厲在何處?我有事找他。”

“這可不是什麽好決定。”賀靈城蹙眉,似乎是想要勸阻他,“江少俠若是現在想回去,應當還來得及。”

江肅:“……”

他看着賀靈城,見賀靈城神色誠懇,倒像是真在好好勸阻他莫要自個踏入深淵,他有些慌神,不由便又想起了書中賀靈城結局,越發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偏偏他又不能殺了謝則厲,到頭來他好像也只能救自己一個人……他轉過頭,看着竈臺上那口還冒着氣大鍋,心中五味雜陳,腦中過去,卻全是書中謝則厲接下來會幹事情。

被謝則厲毀掉人究竟有多少,江肅一時間竟有些數不清,他想,謝則厲是時候該遭些報應了,最好這報應……還能讓他以後再也做不出這等惡心人事情來。

賀靈城見他看着鍋裏炖湯,覺得他或許還是心有警惕,無法相信自己,因而不肯聽自己勸告,他想讓江肅卸下心防,便故意說些家長裏短話,道:“那是為少主備湯。”

江肅沉思不言。

“少主離教許久,前些時日方傳了信,終于要回來了。”賀靈城道,“江少俠,你與少主差不多年紀,我實在不忍心看你——”

江肅打斷賀靈城話:“你相信我。”

賀靈城一怔。

“不會出事,我只是想見一見謝則厲。”江肅道,“以我武功,他動不了我分毫。”

賀靈城:“……”

賀靈城終于嘆了口氣,從袖中摸索許久,拿出一個小瓷瓶,交到江肅手中,道:“進教主屋中,必然是要解劍。”

江肅點頭,答:“我知道。”

書中該看過他都已看過了,這麽重要細節,他當然還是知道。

“這是複醒,藥仙谷藥。”賀靈城壓低聲音,用幾乎只有江肅與他二人才能聽見聲音他道,“能解這世上大多迷藥。”

說完這句話,賀靈城後退些許,低垂眼眸,好似自己方才什麽也不曾同江肅說過一般,他熄了爐竈中火,起身走到門邊,道:“若是江少俠執着如此,賀某現在就帶少俠去見教主。”

江肅握着那瓷瓶,一時之間,只覺心情萬分複雜。

這東西,他也帶了一份。

那是多年之前他随師兄去醫仙谷時,谷主贈予他禮物,說是此物貴重,能以千金換之,他沒想到他們不過除此見面,賀靈城竟眼睛也不眨地就将這藥送給他了。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為何在這邪道之中,竟會有那麽多人敬佩賀靈城。

他也跟着賀靈城起了身,離開廚房之前,他轉過頭,再看了那竈臺一眼。

不知為何,他好像想起了掌門師兄。

他不能重蹈覆轍,那他應當也能令其他人結局不再重演。

……

江肅跟着賀靈城上了客棧二樓,此處巡邏更嚴,幾乎隔上幾步便要有一名魔教守衛值守,他沉默不言,賀靈城也不再與他說話,那态度疏離冷淡,沒有半點在廚房內與他交談時溫和,直過了片刻,賀靈城方才頓住腳步,停在一間屋外。

那屋內似乎有兩人正在談笑說話,有一人聲音耳熟,正是前些時日在綠萼樓見過樓鄢,江肅至此方才略有些緊張,他輕輕吸了口氣,見賀靈城回首看了看他,那目光中似乎還帶了一絲擔憂,片刻,賀靈城方才輕輕敲了敲門,态度恭謹,道:“教主。”

屋內交談聲一頓,有一人詢問:“何事?”

這聲音較樓鄢要沉穩冷淡,江肅想這應當便是謝則厲了,他不由又看了賀靈城一眼,不等賀靈城通報來意,他便幹脆推開了門,直接闖了進去。

屋內兩人正在窗邊下棋,謝則厲樣貌江肅在丹青上見過,而樓鄢好似又換了一張臉,兩人同時擡首向江肅看來,均是有些訝異,片刻,樓鄢撫掌輕笑,道:“江少俠果真叛出武林盟了,也是,與他為伴,盛鶴臣若是知道了,怎麽可能不将你逐出武林盟。”

江肅沒有理會他,只是看着謝則厲,道:“謝教主。”

謝則厲并未回答。

他只是看着江肅,那目光順着江肅臉往下,一絲一寸暧昧不清地轉下去,讓江肅覺得極不舒服,可眼睛長在謝則厲臉上,他無法阻止謝則厲目光,便幹脆走過去,在距謝則厲和樓鄢稍遠一些地方坐下,道:“謝教主,我有話要與你私下說。”

謝則厲至此方才笑了一聲,側首看向樓鄢,樓鄢微微挑眉,卻并未多說其他,幹脆起身要朝外走,而謝則厲輕咳一聲,樓鄢頓住腳步,回身看向謝則厲,二人目光相對,樓鄢冷哼一聲,似是從衣袖中掏出了什麽來,遞給謝則厲,一面道:“哪有你這樣丢人魔教教主。”

他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随後房門關閉,屋內便只剩下了江肅與謝則厲兩個人。

謝則厲緩緩起身,朝江肅走來,面上還帶着笑,甚至主動為江肅倒了杯茶,問:“江少俠來尋本座,可有要事。”

江肅當然不可能去喝謝則厲給他倒茶,他正要回答,謝則厲已繞行至他身後,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覺得謝則厲輕輕按住了他肩,指尖極快在他肩後點了兩下,自覺封了他穴道,這才又道他面前來,同江肅笑道:“江少俠,你可真不該來這地方。”

江肅一手抵着自己腰間對應穴道,他早有準備,如今也并未不可動彈,可他并未立即拆穿此事,只是一動不動看着謝則厲,而後便見謝則厲從袖中掏出了樓鄢給他瓷瓶來。

“江少俠可知這是何物?”謝則厲緩緩擰開瓶口,從中倒出了一顆紅色藥丸,微微彎下腰,指尖拈着藥丸在江肅眼前輕輕一晃,“這是梅幽宮宮主煉制「忍淚吟」。”

江肅:“……”

他聲音漸低,幾乎已要貼到了江肅身上來:“世上并無「忍淚吟」解藥,入口即化,你想吐也是吐不出來。”

而随着他聲音,江肅終于看見了半空再度跳出了熟悉30340章節字幕。

「第二章 忍淚口口吟(教主攻來了!口口口口口口口口y!敲蛋是事後口口口口!)」

這字幕跳到一半,江肅已擡起了手,一把制住謝則厲脈門,用力一掐,謝則厲一手卸力,那藥丸直接從他手中滑落,而江肅反身擒着他手将他制在桌上,另一手接住藥丸,直接塞進了謝則厲嘴裏。

半空中章節名抖了抖,消散在空中,而謝則厲嗆得不住咳嗽,語調間滿是震驚,聲音好似一瞬便已經沙啞了下去,厲聲詢問:“你給我吃了什麽!”

江肅也微微與他一笑:“這藥是什麽,謝教主不是比我清楚嗎?”

謝則厲:“……”

謝則厲用力掙紮,可江肅扣着他脈門,稍一用勁他便覺得氣脈不暢,痛得他恨不得蜷身縮作一團,偏偏那藥效發揮甚快,他連內息都有些不穩了,他咬牙切齒,江肅卻松了手,後退幾步,像是要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道:“謝教主,我們現在可以談事情了嗎?”

謝則厲捂着嘴,試圖摳嗓子将「忍淚吟」吐出來,江肅幹脆搬了椅子坐在一旁看他,一面道:“別掙紮了,吐不出來。”

謝則厲:“……”

他已覺得渾身氣力全無,鬼知道樓鄢到底在這藥中加了什麽——對,樓鄢練藥,樓鄢應當會有辦法。

謝則厲跌跌撞撞起身,可沒走出幾步,腿上一軟,又幾乎趔趄跌倒下去,他走不動了,聲音發顫沙啞,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話,竟是咬牙切齒一般,沖着門外大喊:“樓鄢!你給……給本座滾進來!”

他以為自己在大喊,可出口聲音甜膩,倒如同含情帶媚一般,令他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行了,樓鄢沒有解藥。”江肅說,“謝教主方才不是說過了嗎,世上并無「忍淚吟」解藥。”

謝則厲:“……”

他二人對話方到此處,外頭竟又傳來了賀靈城略帶些擔憂緊張聲音,幾乎是故意高聲打斷二人一般,道:“教主,少主回來了。”

他甚至急得沒有将整句話說完,已冒着頂撞教主危險,強行從外将門推開,顯然是生怕自己再來遲一些,江肅便要出事,可待他推開門,屋內情況……卻好像與他所想不太一樣。

謝則厲滿面緋紅軟倒與地,媚眼如絲朝門外一看,顫聲大喊:“你……你開門做什麽……出去!”

江肅正坐在他對面,聞聲扭頭朝門外一看,愣在原地。

木一川:“父親——”

江肅:“……”

木一川:“……”

二人均是愕然看着對方,而樓鄢靠在門邊,往屋內瞥了一眼,這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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