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們是真的

江肅說完這句話,便直接朝前一倒,整個人撲進了李寒山的懷裏。

他是真的喝醉了,于他而言,人生或許是頭一回如此失态,可醉意上湧,他也已無力顧及其他了。

李寒山便摟着江肅的腰,一顆心砰砰直跳,他無力言語,連摟着江肅腰的手都在微微發顫,他不由想起那日還在鬼市時的境況,那是他第一次将江肅半攬入懷,如今比起當時,卻更是不同,亦或該說是更進一步。

他頭一回抱住了江肅。

而除此之外,令他心緒波瀾起伏的,還有江肅方才所說的那句話。

雖然他知道,江肅只是喝多了酒,他想表達的并不是李寒山所想的那種意思,可即便如此,李寒山只消想一想,便還是覺得心跳加速,甚至抑不住心中浮想聯翩。

江肅所說的人劍合一,那是劍譜上的說法,無論何種劍招,最終都講究劍随心動,人劍合一,那是一切劍法的至高之境,卻也是無數人難以求得的最終境界。

可李寒山曾說過,他想當江肅的劍。

如今江肅也承認了此事,那麽江肅所言的人劍合一四字……好似忽而便微妙了起來。

人劍合一,若他真能與江肅人劍合一——

江肅忽而攥着他的衣襟擡起頭,因為醉酒,他幾乎連話都說不清了,可他仍舊執着,近乎一字一頓,含混不清道:“你……你還沒喝醉……”

李寒山:“……”

都這種時候了,他為什麽還想着花時清的話,老惦記着要喝醉。

可江肅已經伸手試圖要去拿桌上的酒,偏偏醉酒之後,他的手遠不如清醒時那麽穩,這酒一端,大半都灑在了李寒山的衣服上,李寒山卻一動不動,他怕自己若是躲開,江肅如今這個搖晃不穩的狀态,他擔心自己若是松開了江肅,江肅便要直接跌倒下去。

衣服濕了便濕了,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到了此刻,李寒山才意識到花時清這個所謂的任務究竟有多不靠譜。

若是兩個人都喝醉了,他們難道要在這兒躺上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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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醉酒,不過是說了些許醉話,還不如上山抽簽來得有意思,李寒山想不明白,這得是什麽酒鬼情侶才能喜歡做這種事?再說了,宿醉多難受啊?他想起來都覺得頭疼。

只不過江肅已經喝醉了,如今李寒山還能做的事,便是将江肅拖回去,讓他回房好好歇息。

可李寒山自己都已醉得步伐不穩,難以走動,若要送江肅回去休息,着實有些困難,偏偏江肅腦中還一直記挂着醉酒一事,也并不配合他,只想往酒壇子邊上沖,攔都攔不住,鬧得李寒山萬分頭疼。

好在李寒山推開門後,發現外頭還有兩名琳琅閣的下人在外,李寒山便請他們幫忙,先将江肅送回去,可那兩人卻有些為難,片刻之後開口,道:“傅神醫吩咐過,請二位就近休息。”

李寒山一怔,不明白他們的意思,重複問道:“就近休息?”

“傅神醫令我們收拾了一間屋子,就在近旁。”那下人小心說道,“他說了,等二位喝醉,就讓我們送二位一道過去歇息。”

李寒山:“……”

這目标哪是讓他們酒醉,這分明就是為了讓他們往一個屋子裏睡啊!

雖說二人早就同屋睡過數次,可那幾回好歹兩人都神志清醒,今日李寒山卻一點也不想和江肅睡在一塊……這可是個比他還醉的醉漢!又不知道酒品如何,萬一半夜吐床上可怎麽辦!

他自己都醉酒了呢,肯定照顧不了江肅,不行,還是得分房睡。

李寒山堅決拒絕接受這件事,那仆人更加為難,甚至已有人跑去尋了傅聞霄和花時清,讓他們兩人趕緊過來看看情況。

花時清真的頭疼。

他可給少主争取了一個這麽好的機會,就算酒後不可能發生什麽,可這種難得同榻的暧昧情愫,可不是尋常時候就能夠遇到的,這傻子,究竟是怎麽想的!

花時清急匆匆趕到地方,江肅已徹底喝醉睡着了,李寒山也捂着腦袋靠在桌上歇息,而花時清匆匆上前,又擔心自己接下來說的話被江肅和傅聞霄聽見了,便只得先将李寒山拉到一旁。

花時清恨鐵不成鋼開口道:“少主,這麽好的機會!”

李寒山一怔:“什麽機會?”

花時清險些被他一句話噎住,他可沒想到李寒山竟然連這麽好的機會都看不出來,他只能耐心解釋,同李寒山道:“這種同屋而眠的機會——”

李寒山接話:“已經有過很多次了。”

花時清:“……”

等等,什麽?

已經有過很多次了?很多次什麽?!

花時清驚呆了。

原來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他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以為少主什麽都不懂,所以才起了私心,想要幫助少主一把,可卻萬萬沒想到,原來少主才是真正的高手,少主早已達成了一切,甚至習以為常,只有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花時清說不出話,最終也只能用力點頭,道:“少主這招扮豬吃老虎,用得可真好。”

李寒山:“……啊?”

“既然少主早有計劃,那我便也不用擔心了。”花時清感慨道,“少主若是想要分房休息,那便分房休息吧。”

李寒山:“……”

花時清又轉過身,去同傅聞霄解釋這一切。

“他們想分房睡。”花時清說,“我覺得這樣很不錯。”

傅聞霄不解:“可既然是要體驗愛侶之事……”

花時清壓低聲音,小聲與傅聞霄道:“他們好像早就已經成了。”

傅聞霄一怔。

“他們早已同榻數次。”花時清還是抑不住心中的驚嘆,“也不知為何事到如今,江少俠竟然還未曾開竅。”

傅聞霄:“……”

傅聞霄驚呆了。

這件事情……原來是這樣的嗎?

他以為江肅與李寒山二人之間互有情愫,卻始終不曾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可卻萬萬沒想到兩人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連那種事……都已經做過了許多次。

果真人不可貌相,江肅平日看着滿臉正經,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

傅聞霄也點了點頭,道:“那他們想如何便如何吧。”

反正他本來也就是稍微想報複一下江肅,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了,江肅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如今的他,只想快些将這件事告訴方遠洛,畢竟最近方遠洛心心念念江肅與李寒山的關系,遠比操心自己的事還着急。

等此事确定之後,傅聞霄與花時清方才出門,各自回屋歇息,傅聞霄走到半道,便已經見着了正在等他的方遠洛,而方遠洛說不出着急,開口便問:“怎麽樣了?他們兩人怎麽樣了?”

“木少俠的能耐,只怕遠超你我所想。”傅聞霄止不住心中感慨,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們兩人,已經睡過了。”

方遠洛一驚,睜大雙眼反問:“什麽?!”

“聽聞已經有好幾次了。”傅聞霄又搖了搖頭,低聲嘆道,“只是江少俠一直摸不清自己心中所想,所以此事才一直拖延到了現在。”

方遠洛愣住了。

等等,江肅和木一川不是相識未久嗎?他們竟然已經睡過好多次了?!

不對。

方遠洛看他二人感情頗好,那也就絕不會是那種睡過完事的不正當關系,可若二人是情侶,那總得有個相識相知的過程,可兩人相識的時間并不算長,竟然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還……還睡過了很多次。

方遠洛抑不住心中震驚,卻覺得自己應當已經懂了。

這還能是什麽情況啊?

這鐵定就是江肅與木一川之中,有一人過于精猛,這才能在短短一段時日內,與另一人睡了許多次。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來江兄弟和木小兄弟平日裏一本正經,私底下竟然玩得這麽大。

想到此處,方遠洛不禁擡頭,看向了傅聞霄。

“也給他們開點藥吧。”方遠洛神色誠懇,“我覺得他們也該補一補!”

……

第二日江肅自夢中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且口幹舌燥,幾乎餓得前胸貼後背,宿醉的難受之處一一在他身上體現。

他只恨自己昨夜喝了那麽多的酒,可待他仔細回想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江肅頭一回體驗到喝酒斷片是怎麽一回事,再一看外頭天色,天光已大亮,而他已經很久不曾睡到這麽遲才起身了。

喝酒果然誤事,江肅再也不想喝酒了。

他匆匆起身收拾,換了衣服後便出門去尋李寒山,只想趕緊去找花時清索要第四個錦囊,他恰好遇見了李寒山出門,二人便也不曾來得及吃飯,直接便結伴去見了花時清。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花時清看着兩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他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第四個錦囊,二話不說交到了江肅手上,江肅拆開一看,這次的錦囊好似又恢複了頭一回的簡略,幹脆就只有兩個字。

「下廚」

江肅不知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花時清為何突然之間便又行事簡單了起來,但是論這下廚一事,就已足以令他頭疼了。

他從來沒有嘗試握過菜刀。

下廚對他而言絕對是一件難如登天的大事,他甚至擔心自己會炸了琳琅閣的廚房,而他想李寒山應當也同他一般,壓根沒有将半點技能點在廚藝上。

這實在太難了,還容易有生命危險,保不齊還會将琳琅閣給燒了。

江肅終于嘆了口氣,小心翼翼開口,問花時清道:“若我們都不會下廚……”

花時清:“這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候呀!”

江肅:“可我怕燒了這廚房……”

李寒山默默擡手:“我燒過廚房。”

花時清:“……”

江肅:“……”

花時清一把從江肅手中抽回那錦囊,毫不猶豫開口道:“沒事了,下一個吧。”

……

第五個錦囊上寫着的,是讓兩人給對方寫一封信。

這件事簡單,識得字的人都做得了,江肅并不擔心,而除了第五個錦囊之外,花時清又多交給了他們一個錦囊,讓他們寫完信之後,再将第六個錦囊拆開看一看。

這就是他們今日要做的事情了,至于其餘錦囊,等今日一切完成後,明日花時清自然會将錦囊交給他們。

江肅将第六個錦囊收好,他和李寒山都還不曾吃過飯,腹中饑渴,而信保不齊要寫上許久,他便先帶着李寒山,去尋了些吃的。

他畢竟還惦記着自己昨夜醉酒之後是否出醜一事,吃飯時,他忍不住旁敲側擊,想問一問李寒山,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李寒山不願開口,只是含混一句胡亂蓋過,道:“都是些胡言亂語,也沒什麽緊要之事。”

江肅就想知道那些胡言亂語。

他纏着想讓李寒山開口,李寒山卻絕不肯言,二人還在糾結此事,恰巧見方遠洛與路九二人一道路過,後頭還跟着心力交瘁的白玉生,三人往此處一看,路九的眼睛好似一瞬便亮了。

路九拄着拐,走到江肅面前,開口感慨:“江少俠。”

江肅:“有事?”

路九:“原來你不僅是斷袖,你還斷了很多次袖。”

江肅:“???”

江肅不明白路九的意思,他只知道,若是有人試圖怼他,那他必然要把對方惡心回去。

江肅:“全鬼市都知道你斷袖。”

路九:“哼,那是謠傳。”

江肅:“過兩天全邪道就都知道了。”

路九:“謠傳!謠傳!我現在就去澄清!”

“澄清不了的。”江肅說道,“最多一個月,整個江湖都會知道的。”

路九:“……”

路九很想反駁,可連他自己都知道,江肅說得……沒有錯。

江湖中人就是這麽八卦,只怕要不了幾天,整個江湖便都要知道他的故事了。

他一世清白,毀于此處。

路九咬牙切齒,憤恨離去,江肅這才重新坐下,繼續吃他的午飯。

方遠洛又走上前,與二人一笑,神色略有暧昧,道:“江兄弟,這種事,你為什麽要瞞着我呢。”

江肅:“啊?”

“你幫了我這麽多,我也想幫一幫你。”方遠洛壓低聲音,道,“我請傅神醫幫你們兩人配了藥,待會兒就令人給你們送過去。”

江肅:“……藥?什麽藥?”

“你看看,你還瞞着。”方遠洛啧舌搖頭,嘆道,“還能是什麽藥,當然是助你二人更進一步的補藥了。”

江肅:“?”

江肅也聽不懂方遠洛的話。

他皺眉想了想,要助他二人更進一步,這指的應當是武學進展吧?若是如此,傅聞霄與方遠洛倒真是有心了,這等能助功力增長的靈丹妙藥,市面難尋,而且多數貴得吓人,江肅到書中這麽久,統共也就見過一兩次。

李寒山也是一怔,他顯然同江肅想到了一塊,只不過他從小為了修煉謝無傳下的魔功,已經用了無數藥物更改體質,增長修為,他聽進藥這個字便頭疼,如今實在忍不住壓低聲音,同江肅道:“我不想吃藥。”

江肅:“這……我想傅神醫的藥,味道應該還好。”

方遠洛立馬答:“味道很好,像糖丸!”

李寒山:“……”

江肅又說:“這種藥市面難尋,與你以前吃的那些藥不同。”

李寒山勉為其難點頭,道:“好吧……”

方遠洛:“……”

方遠洛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以前吃的藥?什麽?他以前也吃這種藥?!

年輕人這麽不愛惜身體,貪圖享樂,就不怕藥吃多了将身體弄壞嗎?

可這種事,方遠洛本沒有立場去勸說,他甚至不知自己該要如何言語,只能讪讪同二人一笑,而後便轉過了頭,心中反是震驚不已,只想着果真人不可貌相,這也太可怕了!

江肅送走方遠洛等人,自己又吃完了飯,這才将東西一收,拉着李寒山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取出筆墨紙硯,和李寒山面對面坐下,各自提筆,而後江肅開口,道:“寫吧。”

這場面幾乎如同考試現場,二人相對而坐,看着面前白紙,咬着筆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能如何下筆。

先開口的人,是李寒山。

李寒山擡首看向江肅,小聲詢問:“你……想寫些什麽?”

江肅嘆氣,撓頭,道:“我也不知道。”

方才花時清和吩咐過,要他們寫出自己的心裏話,可江肅平日幾乎與李寒山形影不離,若有什麽話,他早就當面說了。

他有些為難,思索許久,這才猛地想起了一些事。

若說心裏話,有些事,他的确還不曾同李寒山提起過。

諸如自己對謝則厲的态度與想法,又如自己對李寒山武功的建議。

想到此處,江肅終于擡起了筆,如有神助,奮筆疾書。

反正是馬上就要交給李寒山看的信,那邊也不必客套,也不用在意什麽修辭文法,江肅幾乎是直言不諱,認真在紙上寫道。

「你父親對你,并非真情實意的疼愛,他只是在利用你,我希望你能夠看清。」

李寒山探頭朝這邊看來,正巧看見江肅在紙上寫了這麽一句話,他不由也一撇嘴,賭氣一般,在自個的信上寫道:「你師侄喜歡你。」

江肅又寫:「他刻意打壓你,不過是為了更好控制你。」

李寒山:「你師兄也喜歡你。」

江肅:「你不必聽他胡言亂語,如他這般的人,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李寒山:「我覺得盛鶴臣也喜歡你。」

江肅寫完了謝則厲的事,心中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另起一行,再認真寫起了李寒山的劍法。

他一一點出了自己所見的李寒山的劍招缺點,用詞詳細,遠超上一段與謝則厲有關的內容,洋洋灑灑三四頁,他還寫得極為輕松,一段段認真分析結束,他這才松了口氣。

江肅拿起那幾頁紙,認真看了看自己分析李寒山劍招的內容,覺得自己寫得簡直是好極了,他以前的論文都不曾寫得這麽好,他心滿意足,正要收筆結束,卻又想到了花時清曾與他說過的話。

小情侶之間,好像并不是這麽說話的。

小情侶寫給對方的信,應該關心對方的身體,希望二人之間的愛情地久天長,江肅不由又拿起筆,在自己的信最後補上了一句話。

「願君身體安康,笑口常開,鵬程萬裏,鴻運吉祥。」

好了,這真是一封好信。

江肅很滿意。

李寒山也悶聲不坑寫完了自己的信,江肅實在抑不住心中好奇,既然兩人都寫完了,那不如當場交換看過,這第五個錦囊,便算結束了。

李寒山的信,與江肅所寫的,有很大不同。

李寒山的信如同一份名單,從頭到尾羅列了無數他覺得可能對江肅心有愛慕的人,這其中有的人江肅是知道的,可大部分人……江肅并無察覺。

他越看越覺得驚愕,幾乎難以言語,到了這信的最末尾,還有一行寫出又被塗抹了的字跡,江肅認真辨認許久,也只辨認出了幾個字。

「我也——」

江肅皺起眉,看着這正封信所言的內容,他其實……并不難猜出李寒山想在最後一句話中所寫的內容。

只是……其他人他尚且可以理解,李寒山?他可能嗎?

江肅将信放下,看着李寒山皺着眉頭認真研讀他關于劍術的小論文,那神态認真投入,好似早已忘記了自己寫過什麽,不過幾眼,江肅猛地便懂了。

李寒山,不愧是李寒山!

江肅忍不住心中贊嘆。

看看自己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啊!這和談情說愛有關聯嗎?他還是犯了老毛病,不管什麽事都想往劍術上扯,花時清這次忘記囑咐了他,他立即便忘了,連寫了幾頁的信,竟然都在說劍術。

他真失責,連情侶都扮不好。

再看看李寒山的信。

字數不多,話語直白,可這字裏行間的意思,特別是那最末一句的點題——

太好了!這才是小情人間應該寫的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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