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身難保
雷托開會開到一半心神不寧,他有預感林奈可能會出事。會議結束後他找了個電話亭給貝爾格萊德火車站打電話,找到了在火車站等待的雇傭兵馬裏奧。
“他沒有出現。”馬裏奧原本約定和林奈在貝爾格萊德的火車站碰頭,但從薩拉熱窩開來的火車已經抵達,林奈卻沒有出現。
雷托心跳漏了一拍:“他最後一次和你聯系是在什麽時候?”
“在上車前他用薩拉熱窩火車站的電話和我聯系過,告訴了我他的車廂號和座位。”
“确定他是沒有從車上下來嗎?有沒有問過列車乘務組?”
“車上的人很多,乘務員無心顧及每一位乘客,所以對林奈的印象不深。但有一位同車廂的男士提起,他的夫人在車上突然臨盆,林奈幫他把夫人擡去了列車休息室以備生産。後來這位男士看到,林奈和一位老人坐在一起聊天。他沒有持續關注,夫人的生産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等孩子生出來的時候,男士想要對林奈表示感謝,這時候林奈已經不在車廂了。”
“也就是說他上了車,中途不見了。夫人臨盆的時候是幾點?孩子又是幾點出生的?”
“夫人是在上午10:15開始生産的,孩子在下午的1:43出生。”
“那麽林奈就是在這個期間消失的。”
“這趟車是直達列車,中途沒有停站,但列車員說他們在還沒到達邊境站的時候因為山路上的積雪問題臨時做了一下停車。大概有半個小時,等到路面修複了才開車的。”
“那時候大概是什麽時候?”
“下午1:20。”
雷托已經能斷定,林奈就是在下午1:20下了車。他為什麽要下車?發生了什麽事讓他中途改變行程卻來不及通知馬裏奧?會不會遇到了什麽危險?他是一個人下車的,還是有其他人?會不會是被迫下車的?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上校按捺住焦慮的心情,強迫自己冷靜思考:“那個男的說,他看到一個老人和林奈在聊天,老人是誰?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線索?”
“這就很難說了。車上乘客那麽多,很有可能只是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天。況且,林奈是特種兵,他不容易被制服,一個老人恐怕難以他抗衡。”
“不能正面抗衡,防不住小人在背後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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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您打算下一步怎麽做?這是目前我們所有能獲得的線索了。”
如果無法獲得更多的線索,他們很難确定林奈目前的情況。雷托決定換一個思路。
假設林奈真的遇到了危險,誰會想要害他?貝爾拉莫維奇已經死了,林奈在塞爾維亞的官方文件上也已經是個死人,甚至知道事情最多的貝爾拉莫維奇的秘書官都死在了馬裏奧手裏。按常理來說,應該沒有人再想要謀害林奈了。還有誰可能把林奈視為眼中釘呢?
但是......如果對方要找的其實不是林奈呢?
自從林奈“死亡”,他只出現在一個公開的場合,就是飛機場的糧食戰争。他一舉射殺貝爾拉莫維奇,震動了波黑和塞爾維亞兩國。一個能夠殺死南斯拉夫人民軍上将的狙擊手,很難不讓人民軍重視。尤其是波黑政府軍一直以弱勢的形象示人,突然橫空冒出來一個厲害人物,更加可疑。即使人民軍不能确定這個狙擊手是誰,也會有所提防。換了雷托,他會認真研究整場戰役的過程,研究貝爾拉莫維奇的死亡和狙擊手的風格技巧——戰事研習本來就是軍隊應該做的基本功課之一—如果能調查出這個狙擊手是誰,再尋找機會把人除掉,等于為人民軍消除了一個極大的隐患。
林奈表現太突出,雖然一戰成名,但引起了人民軍的注意,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人民軍一向行事傲慢,暗殺任務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這是林奈,只是想先找出這個人,沒想到最終找到的是林奈。
林奈有卓越的危機處理能力和在極端環境中的生存能力,現在對他的生死下定論還為時過早,雷托也相信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但作為伴侶,雷托不能不感受到憤怒和沉痛。
挂了電話他把瓦爾特叫到辦公室:“那群俘虜怎麽樣了?都确認身份和個人信息了嗎?”
他指的是從機場俘虜的塞爾維亞私人武裝。
瓦爾特負責了一部分俘虜的安置工作,他把名單拿給上司:“所有身份信息都在這裏了。”
雷托看了看兩名俘虜的身份信息:“我記得你說人民軍一早就提出贖回人質的想法了是嗎?”
“已經和我們聯系兩次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先拖着,但可以看出來他們的壓力很大。這些塞族的私人武裝本來就是幫米洛舍維奇專門做髒活的,出了事如果就直接抛棄他們,會動搖人心,以後就沒有人再幫他了。另外,現在塞爾維亞國內對人民軍的信心已經降到了最低,如果再不做點挽回輿論的事情,說不過去。贖回人質是一個很好的宣傳題材。”
“那你去聯系一下人民軍,告訴他們我們可以準備談判了。”
“不再拖延一段時間嗎?現在我們的主動權很大。”
雷托淡淡睨他一眼:“再拖下去,林奈的命都要沒了。”
瓦爾特大駭,沒想到這件事還牽涉着林奈。他立刻意識到了重要性,急急忙忙領了命就去幹活,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小心翼翼折回來:“上校,您還好吧?還有什麽需要我幫您的嗎?”
“我沒事。謝謝你,瓦爾特。”雷托露出一個情緒穩定的笑容:“如果你能盡快幫我聯系上人民軍的負責人,找到是哪個婊子養的沒屁眼的家夥綁架了我的愛人,我就能盡快把他的雙手剁下來做成烤肘子喂給他自己吃。”
瓦爾特一刻都不敢耽誤:“是!”
雷托今天是安排了工作的。他本來約了克羅地亞議員會談,雖然當下這個節骨眼他完全沒有心情談工作,但工作仍然是工作,而且事關半個月後的全民公投,他還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只帶了兩名衛兵,按照約定時間和議員在酒店咖啡館見面。這是克羅地亞省院①最新一屆議員,是克羅地亞獨立後第一屆議會成員,在克族的心目中地位非同凡響,號召力也很強,省院派了他來波黑拉票,鼓勵在波黑生活的克羅地亞人為波黑獨立投票。
“我已經讓人安排了在28日下午的市民中心舉行演講,我們搭一個舞臺,歡迎所有人到場,這是一個盛事,會進行電視直播,到時候,整個波黑的克羅地亞人都會看到這場演講。”議員很高興:“能夠為波黑的獨立貢獻一部分自己的力量,我真的很高興,索洛納紮羅夫上校,克羅地亞獨立後,人民發自內心感到喜悅,希望波黑也能迎來屬于光明的這一天。”
雷托和他握手:“我代表波黑政府軍向您表示感謝。”但他擔心議員的安危:“我個人的建議是,演講不應該在市民中心舉行,或許可以更換到私密性較好的會議室或者教堂內,并盡量少邀請現場觀衆。您知道,薩拉熱窩如今的治安不好,街上的暴力事件與日俱增,為了您,也為了克羅地亞人的安全,請您慎重決定。”
“我明白,的确給你們添麻煩了,”議員也有自己的理由:“您可能不熟悉政治選舉和拉票活動,越是公開的場合,越多現場觀衆,越是臨場發揮,效果才越好。人們喜歡看現場,喜歡親眼見證,如此才能帶動他們的情緒,堅定他們的信心。”
他說的是有道理的。畢竟拉票還是要以效果為王。
“如果我們躲在會議室或者教堂裏,對着一個乏味的攝像鏡頭,就像總統每年念新年賀詞一樣,多無聊。人們沒有多大耐心去聽,演講者也沒有激情去發揮。”議員指出重點:“情緒,上校,情緒是一切政治活動的關鍵。掌握了人民的情緒,就掌握了政治。愛和恨,是政治,快樂和憤怒,也是政治。如果要掌握這些,就一定需要舞臺。”
雷托點頭:“那麽,您要知道,這些政治活動是有風險的。作為您本次波黑之行的安全負責人,我有必要提醒您。這些天裏,塞爾維亞人的情緒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他們并不穩定,我們已經接到消息,近期他們可能會舉行游行和抗議活動。政府軍會盡量避免大規模的聚集,但游行依然是憲法賦予的權力,如果沒有出現極端暴力沖突,政府軍不好過分幹涉。”
“你的意思是,塞爾維亞人也可能到演講大會現場?你擔心他們會破壞演講和拉票活動?”
“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盡可能阻止這次全民公投。”
議員也退讓一步:“那麽我們也許可以不在市民中心這麽打眼的地方,選一個偏僻一點的地方,但是要有意義,比如國家圖書館、孤兒院、醫院,限制入場觀衆的數量,也限制媒體的數量。講話不要太長時間,我會讓它們盡量縮減演講稿的長度。”
雷托和他談得很愉快:“非常感謝你的理解,議員先生。”
議員和他握手:“那我們來确定一下當天的具體議程吧。”
三個小時後他們結束了會談,從酒店出來,議員也不免恭維兩句:“能看到波黑政府軍裏有這樣年輕優秀的人,我們也很高興。克羅地亞和波黑的盟約想必是有未來的。”
“說到盟約,恕我說兩句不好聽的話,議員先生,我們在薩拉熱窩機場和塞爾維亞人争取糧食的時候,克羅地亞仿佛想不起這份盟約。”雷托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好,也懶得太客氣。
議員知道他說的事情,面露歉意:“這件事我聽說了,國防部正在調查,好像已經有眉目了。你放心,肯定會給波黑一個說法的。”
“哦?這是抓到什麽人了嗎?”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已經有了調查對象,牽出了不少人呢。國防部最近都忙瘋了。”
“看來是個大案,不知道會不會牽涉出高層人物來。”
車到了。雷托将人送上車,議員又握了握他的手,突然壓低聲音:“索洛納紮羅夫上校,容我給你一個建議,這段時間,請盡量離你的克羅地亞朋友遠一點吧。”
雷托眉心一震,還沒反應過來,議員已經登車離開。
瓦爾特來接雷托的時候就見到他親愛的上校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猜不出上校這是心情好還是不好,只能如實地彙報他的工作情況——
“人民軍聯系上了,他們答應明天早上見面商談人質問題。另外,馬裏奧又打了一個電話來,他查到了一個可疑人物,有可能和林奈的失蹤有關系。”
雷托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林奈身上:“什麽人?”
瓦爾特說:“奧丁·格林金斯,南斯拉夫皇家軍事學院教官,林奈的導師。”
雷托目光一緊。如果是林奈親近信任的人,的确有可能輕易暗算成功。
“馬裏奧推測,如果林奈遇險,那麽一定是熟人犯罪。火車上的人很多,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林奈帶走而不引起注意很難。如果是陌生人強硬綁架,肯定會發生打鬥,而火車上除了婦人生産并沒有發生其他騷動,所以林奈是在沒有掙紮的情況下就被帶走的。可能是給他下藥迷倒,也可能是敲暈偷襲,這兩種方法都需要近身操作,而一個陌生人要靠近特種兵是不容易的,更不可能輕易讓林奈接受來路不明的吃食。所以只有可能是熟人犯罪,而且不會是那種多年不聯系的朋友,應該是一直關系都很親密的人,才能讓林奈足夠信任。”
“很好,繼續。”
“林奈親近的人很少,職業原因他常年獨來獨往,沒有親人,很少朋友,多年的搭檔也已經犧牲了。所以嫌疑犯應該很好排除。馬裏奧回到了河谷裏林奈的小木屋,查找線索。他認為,林奈最近一直處在輿論的風口,如果真的和他感情好,必然會在這段時間聯系他,關心他的近況。果然,在林奈的信箱裏,馬裏奧找到了一封信,是這個奧丁·格林金斯寄來的。”
……
“馬裏奧随即在小木屋裏找到了大量林奈和格林金斯的來往通信。可以說,除了羅曼·馬科茨維基,這是和林奈通信最多、而且一直保持聯系的一個人。馬裏奧于是鎖定了格林金斯。他以家長為孩子了解學校情況的名義打電話給了軍事學院,打聽格林金斯這個人,果然,他們說格林金斯這段時間出差了,去了薩拉熱窩。”
雷托贊揚:“做得好。你告訴馬裏奧,我會獎賞他的。讓他繼續查,但不要輕易打草驚蛇。”
“是。”瓦爾特也高興:“那我去看一下人質現在的情況,把談判材料準備好。”
兩人站在酒店的大堂裏等着司機将車開過來。這時,兩輛軍用悍馬疾馳而來,一個急剎停在了門口。荷槍實彈的士兵走進來,直沖沖地向着雷托。
“怎麽回事?”瓦爾特着急起來:“這是要幹什麽?”
領頭的士兵面無表情:“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上校,軍部查到您可能牽涉間諜活動,請您配合調查,和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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