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紹卿（1）
虛海是普通人不敢涉足的地方。一方面是因為傳說這裏是仙人下凡時休息的地方，不容冒犯，另一方面是這裏的兇險。海如其名，如虛無一般廣闊遼遠、似乎沒有邊際，無緣見到蓬萊的人若是乘舟渡海，最終會回到出發點，像是繞着世界中心轉了周一般。虛海的海水是流向不定的，永遠被無缥缈的霧氣籠罩，根本看不清前方。海水也是若隐若現，她只用一席深藍色的面紗遮掩住自己的真實，沒有人敢下海一探究竟，那探出船舷的手觸到的水的忽冷忽熱、忽爾的黏稠與下一刻的稀清，讓人不由地生出敬畏之心，不敢侵犯。所以，越是不能确定的事物就容易被想象化，由智慧與幻想凝成經久不衰，愈久愈醇的傳說。
西哲與北釋面對面坐着從漁民那裏買來的小船，由北釋運用些微恢複過來的力量推動着船前進——因為兩個人都不會撐船，所以這也是沒法辦的事。雖然說是面對面，其實卻只是西哲靜默地注視着北釋，而北釋沉思着答案不明的問題而已。
霧氣彌漫在四周，視野所及盡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而那白霧卻襯得北釋如天宮中不染風塵的冷俊仙女一般。她那暗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神采已在不知不覺中恢複，若不是顏色不對，會令西哲錯以為她已經複明。她那冷漠的表情和天仙般的容貌，真像是沒有感情束縛的仙人。
“這裏不像海。”北釋突然道，“沒有海的味道與觸感，”她撩起一捧水，“氣息也不再是真正的水了，像是……”
“虛影，水中月，鏡中花的感覺，”西哲接過話來，“這就是蓬萊嗎？那由鲲鵬守護着的仙人之島。傳說就是這麽的講的，似乎也沒人見過。”
“鲲鵬嗎？那個魚身鵬翼的神獸？它真的存在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你沒有在水中感知到什麽嗎？”
“我在水中無法感知，我所能操縱的只有表面的這一層水而已。”北釋凝重地說道。
西哲擡頭望向天際，天邊已泛出魚肚白，依舊有細碎的星子嵌在空中不落，但晨光卻以目光可及的速度投射過來。接着，像揭開一層薄紗一般，天漸漸亮了起來。
“你也撐了不少時間吧，休息一下，你的力量才剛剛恢複，不要再消耗了。”
北釋一怔，愕然道：“你要撐船嗎？”他撐船的時候不按直線走也算了，但總不能因為為了讓她休息而讓他們兩人一直在原地打轉吧？
“不用，用我風推動着試試看。可惜，沒有帆。”
“你的力量不要緊嗎？”在她問話聲中，船速驟然加快，而她因為慣性差點一頭栽進他的懷裏！西哲見狀一慌，趕忙扶住北釋的肩膀，但卻不小心碰到了她肩上的傷處，結果北釋一軟倒在他懷裏。霎時間，西哲不知所措，力量也運用得不那麽順暢，船速更是忽快忽慢，就如同他不斷鼓動的心髒。而疼得動彈不得的将頭貼在他胸膛上北釋，自然也聽得清楚。她身上傳來的茉莉香徘徊在他的呼吸間，但是這個姿勢令他抱也不是，扶起她也不是。
終于待疼痛感過去，她撐着船舷吃力地支撐起身體，西哲趕緊小心翼翼地道歉，而北釋也不理會他。沉默了一會兒，她的聲音有些微的變調，只是道了一句：“我困了。”
“那休息一會兒吧。”西哲的話脫口而出。唔，他做了什麽啊……
“不用休息了，你已經到了。”突然傳來一個的聲音令二人一愕，船也驟停，西哲望向身後聲音傳來的方向，來迎接他們的人出乎意料的年輕，大概才二十出頭。那個青年也身着胡人裝束，肩上挂一條彩鏽授帶，有着一頭石青色卷發，還有一雙罕見的青藍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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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釋也許看不見，但是西哲可是看得清楚，那青年的額心有只屬于星輔的烙印，同時能證明他身份的，還有那條名為永生、只有星隐才能佩帶的授帶。身為星輔的他們在成為星隐之前，額上印記是只有在使用大量力量時才會隐隐浮現的，可是那青年一出現，這裏立即像出了太陽一般，雲霧盡散，回身望去時，身後早已不是他們來時的海岸，而前方更是隐隐地可見五座高聳而起的海礁島。中間那座最大，依舊是雲霧缭繞。而其餘四座島衆星捧月似地圍着那座主島，濃郁的五行氣息自島上傳來，像是暗香湧動，沁人心脾，與體內的力量并非本源卻相互融合。西哲感覺最靠左的那座島上傳來極為親切的氣息，頓時就明白了那四座島其實代表東南西北四國，而中間最大的那座，就是蓬萊。
北釋的确是看不見，但自那青年星輔來時，她近乎被封閉的感知就瞬間恢複，而水下的那是……
“鲲鵬！”那魚身鵬翼、體積龐大得與蓬萊無異的一直潛在小下的生物一定是鲲鵬沒錯，“請問您是星隐嗎？”北釋略微急切地問道，在她的認知裏，能以鲲鵬為坐騎的，不是星隐就是仙人。西哲詫異地回頭看她一眼，随後才注意到那青年竟然沒有運用任何工具就站在了海面之上，只有腳裸被水淹沒，但當他向那青年身下看去的時候——水下根看不清有什麽！海水是幽深虛無的黑，萬物隐匿其中。可是他随即想起——北釋現在是看不見的。
“你看見小鵬啦？”那青年無所謂地笑笑，那笑容是如浸着陽光的耀眼。“歡迎你，西星輔，我是星隐紹卿，你若是能猜出我曾是哪國星輔，就能随我到島上去。”
一聽這般年輕的聲音令北釋一愣，随即還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古怪。猜出他曾是哪國星輔嗎？這個問題其實是對他們能力和身份的确認，因為有一些有能力的人也可到此，但是他們沒有星輔間的感應，因而不能判斷紹卿曾經是屬于哪一國。而以她所感覺到的、以及直覺，面前那看不見的人和那遠處的五座礁島，就像是會自發地産生能量的氣息凝點，本質與預見殿裏的氣之凝靈相同。而這個人散發出的力量中，更是有一種淩傲的盛氣……
“南之遼琛。”西哲沉默了一會兒後道，紹卿聽後挺是滿意：“不錯，你的靈力挺強的，上次來的那個老頭兒足足用了半個時辰，向我東問西套地才答出來。好，你随我來吧。”見西哲立即去扶北釋，看樣子明顯是要與她一同前往，紹卿玩世不羁的臉上挑起抹促狹的笑意：“能随我一起來的只有西星輔一人哦。”
西哲一愣：“她是……”
“西星輔妃也不行。”那是無比自信的打斷。
西哲一怔，然後急忙辯解道：“她不是我的……她是……”
“我是北星輔釋。”北釋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西哲回頭望去，他所見的依舊是那副不染凡情的冰冷。心裏忽有些沒來由的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