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暫且不說這場比賽是不是真的存在,後天的比賽,今天就把人叫過來,這個蹩腳的謊言實在是很難讓人信服。
然而祁許遲的脾氣也的确是好了很多,随着時間的推移,那些尚且不夠成熟的臭毛病,都一個一個地改掉了。
此刻她倒也沒覺得這件事值得生氣。
尤其是現如今,她不太喜歡自作多情,不付諸任何期待是她的一貫作風。
看了一眼狀似若無其事的男人,唇角牽出一個虛假的笑來。
她說:“既然是後天,那我就先走了?”
池硯倒也很配合地笑了一下,一幅很講道理的樣子,“既然已經到了,不如順便散個心。”
“為了彌補你——白跑這一趟。”
他頓了頓。
祁許遲擡起眼,烏黑的眸輕輕眨了一下。
“我剩下的時間都賠給你。”
……
池硯手裏那兩張票是一個恐怖密室的預約券,北區挺有名的一個地方,平時人流量大,要預約還得等。
祁許遲沒玩過這種,但她恐怖片看得還挺多,倒也不覺得這種東西有什麽吓人的。
密室是在二樓,進去的時候一旁就是等候室,不知怎麽,今天意外地冷清,整個等候室一個人都沒有。
前臺的工作人員只看了一眼池硯,而後非常随意地掃了一眼券就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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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許遲有點兒奇怪,但也沒想太多。
兩人進去沒多久,前臺的工作人員就把密室前門關上了。
“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說到這,我是真的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的。”
其中一個男生語氣十分不理解,“有這錢,送女朋友幾個包不香嗎?包下整個密室一天,他女朋友又不知道。”
另一個年紀稍大點的男人啧了一聲,說,“這不也就年輕人才能玩點這種心思,要讓我老婆知道我花這上,不得罵到內褲都沒有。”
男生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語氣有些飄,“還挺刺激。”
“……”
密室進去以後,光線就整個暗了下來,眼前一片昏暗,什麽也看不清。
祁許遲站在池硯身邊,倒沒覺得有多可怕。
此刻播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樂,眼前不知道是什麽的紗很輕地飄蕩着,微弱的紅光詭異地亮了起來。
兩人穿過被血腥塗滿的走廊,拐進了第一個房間。
祁許遲似乎是有些後知後覺地問了句,“剛是不是有個‘鬼’過去了?”
密室裏打着空調,冷空氣一直飄着,陰暗的房間裏閃爍着詭谲的紅光。
她神色卻很平靜,像是絲毫不受影響。
池硯收回目光,點了點頭,說,“好像是吧。”
第一個房間倒不算難,兩人沒一會兒就過了。
到了第三關的時候,兩人必須要分開尋找線索,其中一個人需要回到之前的房間再次尋找第三關的密碼。
祁許遲想了想說,“我去吧。”
語氣也平靜,一路過來她也的确絲毫沒被吓到,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最開始的‘還有點期待’到而後的‘就這?’,像是一種不動聲色的不以為然。
池硯眉挑了一下,語速放慢,“行,我在這裏等你。”
祁許遲轉過身,習慣性地帶上了門。
走廊裏并沒有燈,微弱的燭火因為風一跳一跳的,脆弱不堪,似乎很快就要熄滅。
背景音樂似乎換了,比先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一條陰冷的蛇盤在背上吐着蛇信。
獨自一人的時候,所有感知仿佛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祁許遲抿了抿唇,看着面前彌漫着血色的走廊。
好像,是有點,吓人。
她加快了步伐,耳邊的音樂也愈加驚悚,冷空氣在背後若有似無地吹着,掀起一陣波瀾。
紗布也飄蕩得更加厲害,燭火搖曳着,似乎已經到了死亡邊緣。
祁許遲唇角平直,沒有一點弧度,視線稍稍有些緊張地鎖定在第二個房間。
距離越來越近了,她也走得更快了些。
臨近第二個房間門口時,不知從何而來一陣風。
搖搖欲墜的燭火也終于油盡燈枯,熄滅了。
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了。
似乎是有什麽在飄,絲絲縷縷的寒意從身後襲來。
背景音樂猛地一沉,降到了最低點,整個氣氛也變得沉重了。
随着一只冰冷的手抓住祁許遲的腳踝,她緊繃的神經也像是忽然斷了。
她頭也沒回直直地沖進了房間裏,手忙腳亂地把門抵上了。
還沒來得及喘息,她就注意到了房間的不對勁。
房內的情景與先前有所不同了,窗戶被大風吹得發出激烈的聲響,伴随着恐怖的背景音樂,像是進入了另一個可怕的地方。
黑暗裏,一個身影慢慢往前走,手裏似乎是拿着個什麽東西。
光驀地一閃,只是一瞬間,祁許遲看清了那個人手裏的尖刀。
操。
她徹底忘記尋找線索的事。
在她反應過來以前,人已經開了門往回跑了。
池硯看着被帶上的門,覺得有些好笑,唇輕勾了一下,回過身。
房間裏的線索不多,他随處翻了翻,對‘鬼’視而不見。
沒過多久,身後的門突然被推開,聲音十分明顯。
聽到動靜,池硯轉過身,大小姐的氣息有些急促,目光觸及到他,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鬼’照例走過來,做着日複一日的工作。
但這一次,祁許遲卻沒有先前那般平靜,整個人都有點兒僵硬,身體下意識地往池硯的方向過去。
不受控制地抓緊了對方的衣擺。
池硯垂下眼,視線下滑,她指節有些僵,這個時候,力道也還是收着的,眼神有些失焦,顯然是驚魂未定。
他伸手攬過她,把人往懷裏帶,倒也沒多餘的動作。
仿佛只是為了擋住‘鬼’。
“是假的。”池硯嗓音壓低,在她耳邊說,“別怕。”
男人低沉的聲音像是被賦予了某種特別的情緒,所有的不安都似乎找到了歸處,慢慢地被安撫了。
隔了一會兒,她似乎是緩過來了,指節的力道慢慢地松開了。
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意識到剛才做了什麽,安靜了兩秒。
一開始她确實是沒覺得有什麽可怕的,也大約是因為身邊有人,所以有一點兒肆無忌憚的意味在裏面。
但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
由于祁許遲回去的那一趟沒有找線索,池硯只得再去一次。
而後在密室裏,祁許遲幾乎沒怎麽說話。
每每遇到‘鬼’,她都有點兒僵硬,到了後來,随着難度和驚悚程度的提升,已經不再是有點兒僵硬了。
游戲結束時,祁許遲的臉色有些蒼白,她靠着池硯往外走。
池硯的衣擺因為太過用力起了褶皺,但這會兒,兩人都沒注意到。
出了電梯,來到車庫,車庫是在負二樓,燈光一向比外面暗一些。
祁許遲往他的方向靠得更近了點。
池硯拿車鑰匙的動作頓了頓,而後若無其事地解鎖。
他側眸看了一眼她沒什麽血色的唇,沒有直接送她回家。
這會兒就這麽回去,大小姐估計得做噩夢了。
池硯把車停在了商業街的車庫,此時雖然臨近傍晚,但路上依舊有許多人。
大約是夏季的原因,幽藍的天色顯得十分通透漂亮。
街邊草叢裏的花不知是什麽時候開的,清淡的馥郁悄無聲息地彌漫在空氣中,好聞卻不明顯。
走了一截路,祁許遲有些混亂的思緒才慢慢回籠,這才想起還沒問他要去哪。
還沒來記得開口,池硯忽然喊了她一聲。
擡起眼一看,正前方是一個畫廊的入口,外側是透明的旋轉門。
進去後,是非常歐式的簡約風,幾乎整個畫廊都是雪白,幹淨到了近乎脫離凡世的地步。
冷色調的光映下來,為整個畫廊增添了幾分不真實的光暈,像是夢境裏的世界,虛幻而飄渺。
祁許遲有一瞬間的怔松,她立在原地,有些出神地看着四周。
池硯也畫過她。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在做什麽?”
祁許遲一下撲進面前人的懷裏,腦袋在對方脖頸處輕輕蹭了一下。
她突如其來的撒嬌,男生似乎已經習慣了,下意識地抱住她,把手裏的畫板放到一邊。
他低低笑了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軟發,“在畫你。”
“畫我?”
她從他懷裏鑽了出來,烏瞳裏劃過一絲好奇,伸手去夠他的畫板。
動作剛進行到一半,池硯就抓住了她的手,唇角微妙地勾了勾,笑得有些痞,“想看?”
被抓住,她也沒掙紮,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眉眼很自然地一彎。
饒是早已看慣她五官的池硯,也愣了一秒。
借着他愣神的時間,她伸手奪走了畫板。
白淨的畫紙上只有寥寥幾筆的勾勒,有大致的形狀,背景一片空白。
原本就只有隐約的輪廓,五官還沒有一點筆墨。
也不知是敷衍還是不知如何下手。
心頭的好奇心頃刻就沒了,她捏着畫板的邊緣,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說道,“什麽都沒有啊。”
池硯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有些無奈,“畫不了,大小姐。”
面前一片雪白,所有牆上挂着的畫作,都有一個少女的身影,輪廓很模糊,看不分明。
即使她一直貫徹着不要抱有任何期待,也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這一幅幅的畫作卻像是過去的某種宣誓,勾起所有的回憶,逼着她一件件回想起來。
畫廊裏亮着冷調的燈,并沒有其他人,空氣仿佛沉澱了下來。
她站着一動不動,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
耳邊忽然傳來了池硯低沉的嗓音。
“我從未放下過你。”
他垂着眼看她。
中央空調的冷風呼呼地吹着,眼前所有的都是白色的,最細微的聲響似乎都被無限放大了。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動了動唇,“什麽意思?”
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說道,“就是我很有想法,我想用我的赤誠之心去重新追求你。”
“……”
——“我很有想法,我覺得我應該用我的赤誠之心去重新追求他。”
——“可以。”
晚上回家的時候,祁許遲有些心不在焉的,身體憑本能地洗漱過後,她才慢慢把跳脫的理智找了回來。
她好像是拒絕了池硯。
理所應當的反應。
兩個人分手的原因實在簡單,她不想重蹈覆轍是正常的反應。
這樣做很對。
她站在洗手臺前,透過鏡子看着自己臉上的水珠,不知怎麽在心底重複了一遍。
這樣做很對。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試圖安撫自己混亂的思緒,卻莫名地失眠了。
輾轉反側一陣無果後,她按了按眉心,坐了起來,摸過手機看時間。
淩晨一點半了。
她正準備摁滅手機屏幕,似乎是很湊巧的,手機震了一下,有一條新的消息進來。
池硯的。
她還沒點進去,目光掃過他發送的內容展示。
池硯:【你可以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