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27章
風和日麗的早晨,外面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是附近的藥田在施春雨訣。
床上的白衣青年緩緩睜開眼睛,看着陌生的屋頂,似乎還沒回神。
屋內沒有其他聲音,平日裏在耳邊絮絮叨叨的人這會子反倒是都不在了。
轉向屋外,屋檐下滴着水,化成了一片水簾。
“咳咳。”
雲竹咳了兩聲,喉嚨裏悶疼,腦袋一頓一頓的,太陽穴跟有人敲打一樣,很不舒服。
心中啧了一聲,他沒有叫人,起身掀開被子,除了識海發疼,沒什麽不舒服的。
枕邊有一灰金色的小香爐,散發着細微的香味,輕淡的煙霧慢慢溢出來,味道令人很舒服,靠近了些,識海也沒有那麽疼了。
他笑了笑,這應當是夏兒的師傅,康神醫的東西吧,果然是神醫,此香雖無法恢複神識,卻可養神,也是不錯的東西。
屋角擺着一個盆栽,幾株藍色的竹子,上有波浪刻紋,這竹子他似乎見過。
靠近了,似乎聽到了細微的海浪聲,很像海浪湧上沙灘的感覺。
這個竹子,不就是當年霍前輩飛舟上放着的那種嗎?好像是叫海螺竹?
雲竹悶咳了兩聲,蒼白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他還記得當年他聽到的是海浪拍案的聲音,如今聽到的聲音又不一樣了。
萬千世界,這世上的生物,當真是神奇,明明是一種竹子,竟然會發出不同的聲音,莫非每一株竹子都有不同的聲音不成?
雲竹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卻很誠實的去分辨每一株海螺竹的聲音,的确有細微的差別,真是神奇。
走到門外,屋檐下放着一個藥鍋,藥鍋旁邊有一小缸,缸裏有一些藥渣,聞這味道,應當是他吃的那種。
伸出手,微微蹲下身子,撥開藥渣,雲竹約莫知道了方子,的确是良方,他本以為要等十年甚至更久些才能恢複,如今應當縮短了一半左右的時間。
恢複意識之後,雲竹便可使用潤澤術自行恢複,這方子便是養神之用。
腦子很疼,雲竹只是站了一會兒,還未來得及看清屋內的擺設,便沒什麽精神了。
想到這,雲竹眼神微冷,先前不知為何,那只肮髒的老鼠突然醒了,好在雲竹也恢複了意識,否則還真的麻煩了。
找了張凳子坐下來,雲竹撐着腦袋看着外面的小雨,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們回來,雲竹便只能回床上睡了。
今日,也正好是霍海城跟着柳訟夏去采藥的日子。
康神醫說過,雲竹不日便可醒來,霍海城回去要了東海秘境名額不成,反倒差點被無良師傅坑了,便直接來了藥法谷,青州霍家那邊他甚至只是傳了個信。
就是不想走,不知道原因,青州霍家那邊也很無奈,只說他如今還年輕,任性點也無事,也沒敢派人來問。
雲竹識海已經穩定,康神醫也說他的識海恢複的很快,應當是修煉過上古功法。
可半月過去,雲竹依舊沒醒,像是要睡個地老天荒,康神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識海玄妙,預測出錯也是正常的事情。
所有人都很着急,偏偏霍海城看起來淡定的很,每日早起便練劍,練完劍便拿着一本書看,或者跟着柳訟夏去采藥,時不時問一些藥理,看起來異常的不務正業。
“霍哥哥,今天天氣不錯,你說伯伯會醒嗎?”
柳訟夏背着藥簍子,霍海城走在前面,手中的靈劍從不離身。
霍海城手上也拿着一株靈藥,或者說是一株靈花,這是他從康神醫那邊聽到的,這種靈花生長在萬丈懸崖之上,整座藥法谷也只有無線谷裏移植有,因是移植,産量并不高。
靈花名清識玉,花瓣猶如白脂玉,食之可蘊養靈魂,靈魂與識海息息相關,康神醫有一上古藥方,清識玉正是主藥。
柳訟夏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她也不需要別人回應,只是養成了一個習慣,喜歡自言自語。
她本就不是話少的性子,這些年窩在這小山谷裏,因是半魔,藥法谷的人雖礙着範鴻華和霍海城的面子上不會對她怎麽樣,暗地裏卻不願與她過多接觸。
更別說,還有個宮諾兒日日為難她,更是無人敢來親近她。
“伯伯以前總說,下雨睡覺是最舒服的時候了,估計今兒個也不會醒呢。”
“醒了。”
啊?
方才踏入谷中,霍海城便感覺到了,床上的雲竹不一樣了。
柳訟夏沒他的敏感,卻也信他,當下便哇的一聲哭了,撲到床上,卻發現伯伯根本沒睜眼。
“我去叫師傅。”她瞬間就收起了眼淚,啪嗒啪嗒的跑出去。
霍海城環視一周,被子被動過了,桌上的茶沒喝過,但也亂了一點,似乎是有誰無聊撥弄過。
走廊中也留下了他的氣息,他真的醒了,就在他們不在的時候。
有些可惜,霍海城卻不後悔今天出去,他摘到了清識玉,便是雲大夫醒了,也有大用。
被子掀起了一角,霍海城撫平,打開香爐,裏面的香快燒完了。
“方才夏兒還說,你最喜歡下雨天睡覺了,沒想到雲大夫就在雨天醒了。”
霍海城換了香,靜靜的坐在床邊,看着他的睡顏,只覺得心裏滿滿的。
當年,世人傳聞,赤腳大夫死在了禁地之中,他在他的小院外站了一天。
那時候他便明白,雲大夫對他而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到底特殊在哪裏,又為何特殊。
看着他睡了四年,結嬰心魔劫一渡,霍海城明白了。
是興趣,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雲大夫便勾起了他的興趣。
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卻能看見山水之靈,後來青海秘境,一個小小的困陣便要他用出底牌。
他很欣賞他,也對他很感興趣。
似乎每一次見面,雲大夫都能給他一個驚喜,他也養成了一個思維習慣,這個人好像不管制造什麽驚喜,他都不覺得奇怪。
畢竟,煉氣期便可看到山水之靈,還能畫出來的人,他從未見過也未曾聽過。
世人皆說他天資豔絕,可他認為,他不如雲大夫,至少他畫不出劍之靈來,他只能感悟,無法表達。
赤湖城,他搖身一變,又變成了一個醫修,他聽聞城中出現一名醫修,一手針灸之術出神入化。
得知醫修是他,霍海城只覺得正常。
聽聞他收費較貴,可他做了個任務回來,竟發現此人穿着蓑衣鬥笠,跟個老頭子一樣,無聊的釣魚,便是頭上鳥獸築了巢也不管。
蓑衣鬥笠,一頭青絲,他至今印象深刻。
明明,若是他運作一番,說不定早就有神醫之名了。
幾年之後,此人突然便開光了,又在風火林山救了一群人,淡泊名利,救了人後便躲了起來。
他想,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蛛魔城了,他失望,憤怒,卻能理解。
他甚至覺得奇怪,輕而易舉便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為何看起來如此淡泊名利呢?
後來他不想了,這人他從來看不透,看不透便看不透吧。
若是看透了,這也不是雲大夫了,說不定他也沒興趣了。
重新看向床上的人,霍海城朦朦胧胧之間懂了一些,他真的在意他,青澀的喜歡,他從未經歷過,卻願意放任這種感情的成長。
“別再讓我失望了,雲大夫。”
事不過三,別再騙我了。
被子下,雲竹的手動了動,霍海城感覺到了,彎起嘴角,“那我便當你答應了,我知道你聽得見。若是再讓我失望,我……”
他沒有說完,可他真的只想給雲竹一個機會,若真的再讓他失望,霍海城也有自己的驕傲。
康神醫很快便來了,他一個開光期,反倒是被柳訟夏一個煉氣期拽的差點摔倒,也不知她哪來那麽大的力氣。
“師傅,快點看看伯伯怎麽樣了?”
康神醫檢查了一下,點點頭,“真的醒過了。”
不等二人問為什麽,他便直接道,“是太累了,應當是醒了一會兒,這是識海受損的後遺症,會維持個一年半載,不可過于勞累。”
“那就好。”霍海城和柳訟夏異口同聲。
“那清識玉。”
“哈哈,便給雲道友自己拿主意吧。”
康神醫也覺得汗顏,之前雲竹識海受損,導致修為不穩,他便以為這是築基期,便一直叫雲小友。
如今人醒了,他才發現,這是開光期,修為比他還強,他可不敢再厚着臉皮叫小友了。
他是夏兒的師傅,雲道友又是夏兒的伯伯,也算是同輩了。
康神醫猜測,雲竹明日就會醒,是以衆人都沒有離開,包括康神醫。
這幾年,他雖是收柳訟夏為徒,可徒弟每每說出個一言半語都能給他一些新的啓發,他自然知道這是一條不同的醫修之道。
他沒有細問,畢竟這說不定是別人世世代代的家族秘傳,只是有了新想法便去實驗,幾年下來,也有了一些心得。
他可是急迫的想和雲道友交流一番,切磋便免了,論醫術,雲道友應當在他之上。
柳訟夏興致勃勃的穿了新衣服,還拿出了術法書溫習,她這些年雖然修煉了,可心思還是在醫術之上,修煉還是偷懶了。
“夏兒這是在做什麽?”
霍海城拿起書翻了翻,都是些基礎的術法,拿出來做什麽?
“伯伯還不知道我能修煉了呢。”柳訟夏擡起下巴,“等伯伯醒了,我就刷刷的施法,必定讓伯伯大吃一驚。”
霍海城沒有打擊她,雲大夫說不定還真知道你已經修煉了,畢竟,你可什麽都和你伯伯說,跟樹洞似的。
康神醫則是搬了一些醫書過來,還自己收拾了一間房間,就在隔壁,這是要長期駐紮了。
谷中種着一些靈藥,都是常見的靈藥,除了柳訟夏種不了的,其他的都種了一些。
霍海城見二人一副要守到天亮的樣子,便自顧自的出去照顧藥田。
“霍哥哥,你不等伯伯醒嗎?”
“在外面也是等。”霍海城走進雨幕之中,“我便不吵雲大夫睡覺了。”
二人恍然大悟,紛紛閉嘴,都退出了房間,各自找事情做,卻時時刻刻關注着小屋。
次日清晨,柳訟夏先忍不住了,拿着術法書坐到門檻上,眼巴巴的看着。
康神醫也從隔壁的屋子走了過來,“我替雲道友看看。”
霍海城放下花灑,撣了撣袖子,提劍走進屋內,外面這片靈田,經過一夜,已經犯了水澇了。
“快醒了。”
柳訟夏想到什麽,“我去給伯伯煮碗粥去。”
煮粥做什麽?
康神醫不懂,霍海城卻是清楚,不到金丹不辟谷,康神醫平日裏吃辟谷丹,柳訟夏也是個怕麻煩的,這幾年也習慣了辟谷丹。
可雲大夫,卻是個喜歡吃飯的。
柳訟夏那邊剛開火,霍海城倒了杯茶,還沒喝便轉頭看向床上,“雲大夫醒了?”
康神醫放下手中的藥材,轉頭看過去,床上的人眉頭動了一下,睫毛輕輕顫動,随後一雙清澈的黑眸露出來,帶着微微的涼意,過了一會兒才裹上溫和。
霍海城過去将他扶起來,“雲大夫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雲竹輕咳了一聲,搖頭,康神醫過來檢查,“是後遺症,這事急不來,得慢慢溫養。”
“夏兒呢?”
霍海城手上握着他的手腕,觸感微涼,許是剛醒來,雲大夫聲音沙啞,霍海城覺得喉嚨有些癢。
把枕頭拿起來,幫他半靠在床上,霍海城才放開手,“夏兒去給你煮粥,我去叫她來。”
“多謝霍前輩。”
走出屋子,柳訟夏正好端着一碗粥過來,看見他出來,驚喜的問道,“可是伯伯醒了?”
“嗯,去看看吧。”
“耶!”
熱粥晃了晃,好在柳訟夏穩住了才沒灑出來。
雲竹瞪了她一眼,“冒冒失失的,真是沒點長進。”
柳訟夏本來還有點想哭的,這下子不是感動,是差點被氣哭,什麽伯伯啊,一醒了就怼她。
康神醫走出來,臉上挂着心滿意足的笑,“雲道友答應我抽時間跟我談談醫道了,嘿嘿,我先去整理手劄,就不打擾人家叔侄敘舊了。”
霍海城也沒有進去打擾的意思,等康神醫回到了屋子,從儲物戒中摸出一枚糖,放到嘴裏,嘴邊的笑意一直沒有褪去。
有點甜。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霍前輩說有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