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到來

宋煙的家庭情況。

他不了解,沒人跟他講過,他也沒刻意去打聽。

他想,他們可能會有一些差距,但這些都不是問題。

喜歡一個人,和她的家庭又有什麽關系。

“我是單親,我的父親是一位卧床四年有餘的植物人。”

“每個月近萬的護理費。”

“盡管如此,他可能随時會醒來,也可能——”再也醒不來。

宋煙最後那句始終沒說下去,她說不出來,她的語氣很平靜,眼神異常堅定。

不會的。

她一直堅信,

父親一定會醒過來。

亦如當初她從醫院将父親接回家的時候,醫生告訴她,離開醫院的專業護理,最多半年的時間。

然而她父親如今好好的。

所以她相信父親一定會醒過來。

這些話宋煙從沒跟任何一個人提過。

倒不是因為她的家庭情況,有多麽的不恥,反而父親一直是她的榜樣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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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她說再多,始終只是她 * 一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

只有努力賺錢,等待父親醒過來,才是她唯一想要的延續。

宋煙概述的家庭情況只有短短幾句,許言聽完後說不出的感覺,五谷陳雜。

他想過宋煙家境不好,卻不想是這樣的情況,此時,除了震驚則是震撼。

更多是心疼。

心疼眼前這個女孩不過二十一二,比自己還小二歲的女孩。

許言總算明白,宋煙這幾年為什麽拼了命的加班,只要有人請假她都會主動提出幫忙頂班,每個月工時爆滿。

他一直以為她這樣努力加班,是因為家庭條件不樂觀,為了提高個人生活水平。

畢竟女孩子都愛美,尤其還是像宋煙這樣漂亮的女孩。

所以上次他才會想到買奢侈品送她。

沒想到是這樣,是他輕看她了。

許言看着眼前堅強又美麗的女孩,眼裏、心裏都是心疼,急切表明真心,“宋煙,就算這樣又怎麽樣,我不在乎,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

“承擔?你是準備用自己每個月的工資和我一起承擔我父親的護理費嗎?還是拿出你家裏老本?就算你不在乎,那你家人能接受嗎?”她語氣依然平靜,明亮的眼眸中甚至淺着笑意。

“一個嫁過去不但不能為夫家分擔家庭重任,反倒還要丈夫扶持的媳婦,你覺得你的父母會答應嗎?”就如陶佳所說,許言家庭條件優渥,為他選妻子的标準必然也是門當戶對的家庭,一般的家庭都接受不了她這種狀況,她理解。

“退一萬步,就算你為了我抗衡你的父母,最終他們不得不妥協。那麽,你能和我一起承擔的日子是多久,是一個月,一年還是多久?”

這都是不得不解析的現實問題。

她不勢利,但從來都活得通透,那些曾經美好的幻想、夢想、追求。

早在十八歲那年破滅。

目前對她來說,按照她計劃的人生軌跡活下來比什麽都重要,也再不奢求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她從不願把自己的傷疤如此袒露的揭開,今天是個例外。

她不想拖累別人,她自己一個人可以。

她承認許言是個很優秀的人,也許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擔當。

就是因為這樣一個人,她更要把這些話說清楚道明白,他值得更好的未來。

許言面對宋煙似靈魂般拷問的幾個問題,一時間竟然無言以答。

迷茫,空洞。

答案猶如一團白紙。

他不知道。

回答不上。

“許言,我們真的不合适。”宋煙再次鄭重道,“不論從那方面來講,我們都不合适。”

不單單是許言,目前對她來說所有人都一樣,至少現在她真的沒心思考慮這些。

至此之後,安檢組再也沒許言的身影,接下來的日子宋煙在公司再也沒巧遇過他。

宋煙松了口氣,她想許言這件事應該是解決了。

休息的時間,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休息室看書。

楊貝貝買了一大堆零食抱在懷裏,還沒推開休息室的 * 門就被陶佳拉住楊貝貝示意她不要進去打擾。

“你師父看書的時候你千萬別去打擾她,否則你會看到人性之外的師父。”陶佳小聲說了句,還極為誇張了用手勢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有這麽誇張嗎?”楊貝貝表示不信,她師父可好了。

“當然。你師父的人生三部曲,考證、升職加薪之外的其他沒興趣。”

“以後跟她久了你就知道了。”

“哦。”楊貝貝。

“都買了什麽好吃的,給我看看。”陶佳搓了搓小手扒拉楊貝貝的零食。

然而,風平浪靜沒多久,宋煙收到一條短息:

【煙煙,我一定會向你證明,我能和你一起共同承擔。我不會放棄的!】

短信落款:許言。

宋煙不明白許言什麽意思,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自己該說明的都已經說明了,也不知道說什麽,便沒回他的信息。

許言短信之後沒幾天,一位不速之客來了機場。

宋煙今天是夜班,和她交接的陶佳匆匆忙忙的跑到更衣室攔住宋煙,氣喘籲籲的,“煙煙,你先別出去,有個中年女人指名道姓的要找你。”

“那個中年婦女穿的人模人樣的,看起來非常有素質的一個人,實際跟個潑婦似的,氣勢洶洶的不知道要做什麽!”

“要不是李副組在那邊攔着,把人強行請到了調解室,這會兒估計都到前廳去了,來者不善,你先避一避吧。”

宋煙納悶她從來不會做得罪人的事情,也沒拖欠什麽費用,怎麽還會有人主動找她,“來找我的人是什麽來頭,對方有說什麽嗎?”

陶佳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有什麽事,她看那中年女人兇神惡煞的喊宋煙的名字,匆匆忙忙過來跟宋煙講這事。

另一個進來的女同事,正好聽見就答了句話,“對方好像是許言的媽媽。”

“???”

許言的媽媽,找她做什麽?

宋煙眉心微皺,隐約覺得不對勁,然後想到了許言之前的那條短信。

宋煙剛想到那條有關的短信,更衣室外一陣躁動,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遠而近:

“哪個是宋煙,趕緊給我出來!有本事蠱惑我兒子,沒本事出來了,我倒要看看把我兒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究竟長了什麽個模樣!”

聞其聲,一身名牌的貴夫人臂彎上挽一只名貴的手提包,來勢洶洶的闖入了女員工的更衣室。

貴夫人推開更衣室門,驚了一圈更衣室正在換衣化妝的女孩。

貴夫人的目光落在那個為別人拉簾子擋視線的女孩身上,

“你就是宋煙?”

貴夫人态度傲慢。

宋煙把簾子拉好,确定換衣服的同事不會暴露在外,才禮貌回,“是。阿姨您好。”

“少在我面前搞這套虛與委蛇的動作,你這種女孩我見多了,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就不學好呢!淨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原本以為是個什麽妖魔鬼怪,看着挺幹淨的一女孩,沒想到也是這種人,還真是人 * 不可貌相。

貴夫人的嗓門不少,圍觀的人原來越多。

李副組看形勢不妙,趕緊在中間周旋,“許夫人,這邊人多事雜的,又快到機場員工換崗的時間。您也知道機場這邊各地各國的旅游頗多,到時候來個擾亂公共秩序的莫須有的罪名就不劃算了。有什麽話我們在前面的調解室去好好商量,您看怎麽樣?”

許夫人看了眼李副組微微隆起的肚子,再想想許家的名義要緊,還算理智,輕蔑的掃了宋煙一眼,高昂頭顱往李副組引領的方向走去。

李副組給了宋煙一個無奈的眼神,同事之間誰人不知,許言對宋煙的心思。

宋煙明裏暗裏也拒絕了無數次,輕狂的少年始終放不下罷了。

宋煙擰着眉跟上,人到調解室,坐在沙發上的許夫人,尖酸刻薄的話音落下,

“我先把話晾這裏了,想要從我兒子身上獲得什麽好處,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有我在一天,門都沒有!”

宋煙握了握情緒,理智又客觀,“許夫人,我想您對我和許言之間有什麽不必要的誤會,我之前已經跟他聊得很清楚了。”

許夫人覺得特別可笑,像是聽了句笑話:

“誤會?呵~宋小姐,你現在在我面前裝什麽裝,接近我兒子你敢說不是帶着目的的?”

“你一個高中畢業生,還有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父親,你那點心思你以為我搞不懂?還慫恿我兒子跟家裏人鬧矛盾,你良心怎麽這麽壞呢!”

“我告訴你,想要我兒子做冤大頭替你養那個不知死活的父親,算計到是打得不錯,你就做夢去吧!”

宋煙父親的事情,機場的同事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陶佳。

在許夫人一字一句尖酸又刻薄,字字戳在她的心髒,句句中傷。

彷如一層早已結痂的傷疤又一次剝離開。

那些驚愕、不可思議、同情、憐憫各種目光交織在她身上。

她還是會難受,憤怒。

她的學歷,她的父親,她想要小心翼翼維護的一切。

都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罪行。

為什麽要成為他人眼中當衆揭露的十惡不赦的罪惡?

憑什麽?

宋煙第一次紅了眼眶,語氣硬哽,纖瘦的身影筆直,“許夫人你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我的父親,他因為一次意外受傷,成為了植物人;我的學歷,我一直認為學歷決定不到一個人的高度,在我能力所及之處,好好生活,認真生活!并沒有做一件傷害社會和民衆的事情,還有我對你許家這個大門還真沒什麽興趣!”

許夫人不經意間對上宋煙的眼眸,她雙眸濕潤一片,瞳孔更加明亮透徹,沒有絲毫的雜質和怯怕。

許夫人微愣,眼前女孩看似嬌柔,講話亦是堅定,短短幾句,似乎要将股子骨子裏的韌勁和驕傲展現無遺,仿佛誰也無法亵渎,力量很大,爆發力度非常強。

令人很震撼,也僅是如此。

玩這種 * 把戲的人她見多了,應對自如。

許夫人笑了笑,眼神裏盡是藐視,“你在我兒子面前演苦肉計的時候,是不是也這副理直氣壯的高傲姿态,也就我兒子傻看不穿你那點小把戲!你跟我記住了,想要進我們許家門多得去了,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根本不配!”

“是,我不配。”宋煙忽地笑了,有些人你不要試圖去跟她講道理,不過是浪費時間。

俗話說得好,寧與君子較高下,勿與小人論長短。

顯然許夫人沒打算就此罷休,“我兒子為了你,在家裏絕食,拒絕家裏人給他安排好的婚事,還要和我們斷絕關系!”

“現在都被他爸關在了禁閉室,姓宋的!我兒子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讓你償命!”

“我告訴你,姓宋的,就你這高中文憑,這身份,還有個半死不活的拖油瓶爸爸,這輩子都不可能嫁進我們許家,你就是了這條心吧!”

宋煙很是無語,冷然一笑,眼眸之中一片冰涼,“許夫人,我不知道是我話說不清楚,還是您年紀大了聽不懂了,我對你們許家的高門檻以及許言這個人都沒興趣!我言盡于此。許言要死要活,那都是你們家的事,和我宋煙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沒半毛錢關系?姓宋的,你把我們一家人的關系攪得一團亂,這會卻在這裏說沒關系?你知不知道我家小言原本多聽話,都是因為你,他才反抗我跟他父親!”許夫人被宋煙無所謂的态度,氣急了眼。

“怎麽着,怎麽着,這位大媽放了半天的屁,臭氣沖天污染空氣還不夠,你還想動手不成?真當我們部門沒人了嗎?”

陶佳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因為這個許夫人,許言這個人在她這裏大大打了折扣!

陶佳幾大步攔在許夫人跟前,許夫人個子不算高,一身制服的陶佳往她跟前一站高了一大截,瞬間有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哈,機場的員工就是這樣對待旅客的,就這素質?也難怪,我要投訴你們!”許夫人諷刺的目光落在宋煙身上,又忽然目光犀利起來,手指沖調解室的門口指着,尖聲道,“你是什麽人拍什麽拍?機場的員工嗎?我告訴你,亂拍個人隐私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

許夫人的叱喝聲,轉移了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看向調解室門口。

調解室門口伫立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

男子高高瘦瘦的,高鼻梁上架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很有修養,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在背後拍照錄視頻的人。

男子跟沒聽見許夫人的話,收好手機,側身讓道。

“許夫人,你确定機場滋事的視頻流入網絡會很好看?”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男人的嗓音內斂低沉,還淺着幾分不明所以的笑意,輕飄飄的。

緊接,該聲男人舉步進來,他步子修長,個子很高,五官如雕刻般分明, * 有棱有角。

男人英俊的面容平靜無波,唯有眉梢處的冷漠,平添了無法跨越的距離感。

這個男人,調解室好幾個人都有印象。

上次那位旅客因為機場安檢的失誤導致耽誤航班的男子。

他怎麽會又一次出現在這裏?

還幫他們機場員工講話?

不等許夫人出聲反駁,沈季北下巴沖宋煙揚了下,又繼續道,“左右她不過是個機場職員,投訴,對她來說大不了就是失去一份工作,而你于你身後的許家又會處于什麽樣的風口浪尖?”

“比如某某局的許副局夫人以權壓人,欺壓機場小職員?這樣的新聞一出,許夫人你說會引起什麽樣的社會效應?”

沈季北不過三兩句,看似輕飄飄的語調,卻句句力道重,許夫人心頭‘咯噔’一下,眼底有了些警惕,不敢妄言,只問,“你又是個什麽人?”

“鄙人沈季北,許夫人貴人多忘事不識小輩不稀奇,不妨回去問一問許副局?”

沈季北微颔首,一身傲世淩人的薄涼,偏偏又頗有幾分難以琢磨的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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