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拜年
更新時間2014-2-8 20:03:14 字數：4776
他迅速扳過她的身子，她正咬着被子，面上的淚痕在窗外煙花升起的剎那分外薄涼。
他輕而溫柔地撫摸她的長發：“素素，你怎麽了？”
她避過他寬大的手掌，往床的一邊挪了挪：“沒事。”
“素素.......”
他欲起身，卻被她連忙攔住，指了指兩人中間的書，冷然道：“不許過界！”
羅澤彬看了看書，低聲說：“你若不哭了，我就不過界。”
“嗯，我不哭了。”
羅澤彬看着黑夜裏的她，不禁微微勾了唇，這小女子，上一刻還哭得楚楚可憐，下一刻就如此乖巧！這變化如同孩童一般。
他重新躺下，看着透映過窗簾外的絢爛，低聲問：“是不是想家了？”
“才不是！不過剛才忽然有些傷感罷了。”
“大過年的，傷感什麽呀！我看你呀，喜極而泣吧？”他故意逗她。
“也許吧。”
說完便不再說話。
窗外的炮竹聲依舊熱鬧着，手機短信的聲音也依舊熱烈着，他剛剛還一片熱忱地回複轉發着短信，被她那麽一說，便抓起手機也關了機。
屋外熱鬧着，屋內一時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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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明天，後天我們就去你家了，熬過明天就好了。”半響，羅澤彬低聲說道。
仍然沒有回應，但他已經有些困意，漸漸伴随着外面的鞭炮聲合上眼睛，最後一絲清醒恍惚間聽見身邊一聲輕嘆：“其實，我家過年還不如你家。”
秦素素微微側頭看着身邊一起生活了近四個月的男子，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不禁側頭笑了。還說今晚不那麽容易睡着，卻已經睡了。
她看着窗簾外面閃過的絢爛，此刻，父母也該休息了吧？不對，已經快淩晨了，那人快要起床放鞭炮了吧？
第一年不在家裏過年，也不知家裏是否清冷依舊。
往年都是一家人靜靜吃完飯就各自回房了。父母在他們房間看電視，哥哥和自己則各自抱了筆記本窩在自己房裏上網，偶爾哥哥會在QQ上跟她交流一下春晚正在演出的節目。
嫂嫂進門後，他們也是各自抱着電腦，看着不同的節目。
而客廳的那臺超大液晶電視永遠都是黑暗的，不過是個擺設。
在羅家，好歹也是一大家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的。
羅澤彬在鞭炮聲中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女子已經沒有了身影，床中間的書已撤，她的被子正覆蓋在他的被子之上，一點看不出兩人是分卧兩個被窩的。這丫頭，還真細心！
他走進客廳時，正看見秦素素端了湯圓擺上桌，看見他便笑道：“新年好！”
他微笑點頭。
早飯後，他們畢恭畢敬敬了爺爺和爸媽茶，然後拿出禮物分發給長輩，秦素素又單獨給了紅包給爺爺和羅澤彬的父母，說是給長輩的壓歲錢。
羅澤彬的母親連連叫好！看來這小兒媳媽媽調教得不錯。
他們這裏有規矩，子女未成家，父母給孩子壓歲錢，子女成家後，孩子給長輩壓歲錢。羅澤彬正贊賞地看着秦素素，老爺爺卻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捧着剛剛從衆多禮物中的一個盒子裏随手拿出，并拆開的禮物老淚縱橫，壓歲錢紅包卻放在了桌角未動分毫。
秦素素忙扶了過去，叫聲“爺爺”。
此時，羅澤彬和父母也都圍在老人身邊，看向他手中剛剛秦素素送的禮物，卻是一本相冊。
翻開，不禁都愣了。
裏面都是奶奶生前的照片，年輕明媚的、中年溫婉的、老年慈祥的都有！黑白、彩色，每一張都那麽清晰。
羅澤彬詫異地看向秦素素，這些照片他家也未必齊全，她哪裏弄來的！
但此刻，她正一臉純淨笑容地陪伴爺爺一頁一頁翻着相冊，一家人圍繞在一起聽老人講那過去的故事。裏面的照片每一張在爺爺講起來都像是重新活了一次青春少年時，把他和奶奶的人生路又重新走過一遍。
末了，他合上相冊，拉着素素連連叫好：“這孩子，貼心！很多年沒收到過這麽貼心的禮物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都喜歡用錢糊弄我老頭子！老頭子我走了一輩子，哪裏需要那些營養品和錢，肯多花點心思就是好的！以往你們送了一堆禮物我都不願意打開，今天也就随手打開了孫媳婦的一個小盒子，就知道這孩子花了心思的......”
一番話說得他們面面相觑，他們一直只想着給老人家最好的吃穿用度，不管他喜不喜歡，都一股腦地塞給他，還口口聲聲說對老人好，卻從來沒想過他真正想要的。
而此時，羅澤彬的母親也悄悄拆開了一份禮物，是一本臺歷，每一個月份都對照了羅澤彬的一張照片，從小到大。而且，不僅有公歷、農歷，甚至還有佛歷。
她皺了皺眉頭：“素素，怎麽都是澤彬的照片，沒有你的？”
秦素素忙笑道：“我只想着能讓您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澤彬，所以就多挑了他的照片放上面，等想到我自己，卻沒了地方，所以就不放了。我會常回來看您的呀！”
瞧，這話說得多漂亮，她不說自己從來不拍照片，不說自己怕她疑心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單單表示兒子永遠是她的，而且先考慮了她兒子，沒她存在的地方了。這樣子處處為兒子的媳婦，做婆婆的怎能不喜歡？況且這樣懂得花心思，重要的是順從她！
果然，婆婆笑道：“我以前總是怕媳婦搶了我兒子，現如今，才發現，不是媳婦搶了我兒子，而是我又多了個女兒。明年，你把你自己的照片也加進去！”
明年？秦素素心裏一冷，擡頭望着羅澤彬，他也正看着自己。
她只好說：“我記下了，媽。”
羅澤彬的母親拉着她還要說話，羅澤連忙打斷她：“媽，今年我跟素素第一年回家過年，還有好多家親戚要去走動拜年，今天我們就要全部走完，明天還要去素素家，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好，你們先去吧，先去你叔家，叫他們過來給老爺子拜年，估計現在在家等你們呢！往年，早就過來了。”羅澤彬的爸爸說道。
“知道了。”羅澤彬拉起秦素素帶了禮物就出門去。
一出門，秦素素連忙掙脫他的手，但包裹在手上的大掌卻握得更緊，手指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放開的跡象。
“已經出了家門，沒人看了，可以放開了。”秦素素擡頭看着他。
他也靜靜地看着她，眼眸深如夜色。
良久，他才開口，嗓音沉緩：“一會兒就到叔叔家，很近。”
秦素素只好快步跟着他，被他緊握的手心微微溫暖。她記得她一入冬，便四肢冰涼。
“來了來了......他們來了。”還沒到門口，就聽見羅澤君的聲音歡喜地叫着。
羅澤彬微微蹙眉，這麽興奮，為她還是為我們？
他們拎着禮物剛跨進門，羅澤君一家便喜氣洋洋地迎了出來：“快進來坐！”
羅澤君接過秦素素手中的禮物，笑盈盈地跟在她身邊：“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秦素素瞪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還好另一只手被羅澤彬握着。這小子剛剛趁接禮物在她手背上滑了一下，分明是故意的！
一進門，羅澤君的媽媽便端了兩碗茶出來，裏面靜靜地躺着八顆紅棗。
“來來來，趁熱喝棗茶，早生貴子！”她笑道，聲音尖銳。
羅澤君探頭看了看那碗：“媽，你裏面放了八顆紅棗，難道要素素生八個啊，都趕上母豬了！”
“噗”地一聲，羅澤彬噴了一桌茶水，猛然咳嗽。秦素素連忙掏出衣袋裏的手帕替他擦了擦唇角和身前，輕輕拍打他的背，一副賢良模樣。
“你說什麽呢！大過年的，不許胡說，這叫好事成雙！”他媽媽連忙解釋道。
“沒事沒事。”羅澤彬笑着擺手。
秦素素正要把手帕收起來，卻被羅澤君一把奪了去。
“沒想到在中國還有人用手帕，還是個年輕的小女子！我還以為只有在日本才有人用呢。”他甩着手帕。
秦素素連忙伸手去搶，他卻舉高了不還：“送我罷！”
“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胡鬧，快還給堂嫂！”他媽媽輕喝道。
“素素，送我好不好？”他眼含笑意看着秦素素。
“這個已經被我擦過了，不幹淨了，你若想要，回頭再讓她畫一個給你！”羅澤彬不等秦素素回答，便淡然說道。
“畫？畫什麽？”羅澤君忙翻開手帕，上面一枝梅花開得正豔，仿佛聞到一股梅花的清香。他仔細把弄着手帕，半響，驚訝地擡起頭：“這是畫的？你畫的？”
羅澤彬微皺眉頭，神色凜然：“難道你不是因為畫才要的？我記得你喜歡梅花，總是說淩寒獨自開。”
“是，我是喜歡梅花。”他讪讪地把手帕放回秦素素手中，“那素素你改天再給我畫一個。我也只是覺得現在中國人都喜歡用紙巾嘛，幾乎沒人用手帕，但是在日本，幾乎人人都用手帕，所以我見素素用着，就想奪走，省得去日本再買！”
“你這二世祖還買不起日本一方手帕！”他爸爸拍了他的後腦勺。
“那不是日本的手帕沒有素素這個好看嘛。”
他的父母在場，他還不至于真的想搶她一方用過的手帕，若真搶走了，指不定家長怎麽想了。
喝完茶，吃完棗子，羅澤彬起身：“我們該走了，還有其他親戚家要去。”
“好！我們也該去你家給老爺子拜年了。”羅澤君的爸爸也站起身。
羅澤彬牽起秦素素的手就要走，羅澤君連忙拿了外套跟上：“等等我，我也去！”
“你堂哥堂嫂新婚夫妻上門拜年，你湊什麽熱鬧！跟我們去給你爺爺拜年。”他爸爸道。
“我也很久沒見其他親戚了，等跟哥走一遭一起回去。”說着，他就趕緊跑出門，緊緊跟上羅澤彬和秦素素。
“澤君，有女朋友了嗎？”羅澤彬緩緩開口。
“哥！你是不是在聽到我說沒有後，下一句打算問：在日本怎麽沒談個啊？然後再問：你到底想找個怎麽樣的女孩子啊？是不是？”
羅澤彬輕笑起來，秦素素也跟着翹了翹唇，看來這孩子這段時間沒少被問候。
“怎麽哥你結婚了就變得跟他們一樣啦？我以為你不會變呢！還是無條件理解我，支持我！我一回來就被那些親戚們問這個問題問得頭疼！好像我二十幾歲大好少年不婚娶就十惡不赦、罪大惡極一樣！我招誰惹誰了啊？”羅澤君不滿地撇撇嘴。
但羅澤彬并不打算放過他，繼續悠然地說道：“哎，這麽多年你不找女朋友，不會還念念不忘你大學裏的初戀吧？”
羅澤君聽聞心中緊了一下，不自覺轉頭看了身邊的秦素素一眼，她正被羅澤彬牽着手，神色淡漠地盯着前方，好像沒聽見他們的話一樣。
“我那不是初戀，是暗戀。”他輕聲說道，仿佛是說給他們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你還有......”羅澤彬正想說點什麽，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那半截生生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因為來電是王可欣。
他愣了愣，放開秦素素的手，低聲說：“我接個電話。”說完就匆匆走到一邊。
看他的樣子，秦素素也猜到是誰的。如果不是羅澤君在身邊，他不會避諱。只是，封雨霖怎麽沒來電話呢？難道她不打給他，他就連個信息都沒有嗎？
她定定地看着羅澤彬接電話的身影，想着封雨霖，全然忽略了身邊還站着邪氣少年羅澤君。
此刻，他順着她的眼神望向堂哥，眼睛習慣性地眯成一道彎，唇角上揚：“你猜誰給哥打電話的？還躲着我們，哎，不會是我哥在外面有小三吧？”
“別胡說！他不是那樣的人。”秦素素淡淡地說道。
“是嗎？看來你對我哥挺信任的呀。”
“夫妻和睦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
“素素，你......記起我了嗎？”羅澤君的聲音低沉而遲疑。
秦素素收回目光轉頭看他，抱歉地笑了笑，搖搖頭。
“罷了，我想你也不會記得。如果不是這次見到你，我也差不多忘記了。只是沒想到......”他喃喃自語一般嘆息着，然後又擡起頭燦爛地笑：“唉，不說了不說了。聽說你跟我哥認識不到幾天就結婚了？”
“嗯。”秦素素靜靜地看着他，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見過他。
“一見鐘情？”
秦素素不回答，轉了頭去看羅澤彬，他時而蹙眉，時而迅速朝這邊看一眼，與她對視後又迅速移開目光。
“大過年的，你猜我哥在跟誰講電話？講那麽長時間。”耳邊的聲音磁性而魅惑。
“那是他的私事，管那麽多幹嘛！”
“你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信他。對于他的私事不過問也是尊重他，尊重和信任是夫妻相處最重要的信條。”秦素素輕輕地回答，這個回答應該沒有什麽破綻吧？
“是信任、尊重還是不在乎？”耳邊一聲輕笑，羅澤君已湊到耳邊。
她連忙退後幾步，難道自己的回答被他看出什麽了？應該不會。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紅色羽絨服，紅色圍巾，面如冠玉、眼神清澈，只是那笑容妖魅而詭異。
“一身紅，本命年嗎？”她連忙岔開話題。
“看來你對我還真是一點兒也不上心啊！昨天哥才說過我跟你同年。”他神色黯然地看着她。
“對不起！”
“沒什麽！我喜歡紅色，喜慶。”他冷冷地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只靜靜地并排站着望向羅澤彬的方向。
只見他面色微紅，神色柔和，一手插在兜裏，一邊對着電話那頭說着什麽，看到秦素素和羅澤君都看着他，他似乎匆忙跟那邊說了什麽便挂了電話，調整好面容迅速走過來。
秦素素沖他溫婉一笑，便把手伸過去，他遲疑了一下，只一瞬間，還是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禮物拎着，一手牽着她的手，繼續朝前走着。
只是他們仨人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走路。
羅澤君冷眼看着他們違和的親昵，他們，一定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