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蓋棺定論
更新時間2014-5-30 10:20:04 字數:6123
也不知是弘歷在宮中的原因還是康熙加深了對胤禛的信任,近來倒是見着胤禛三天兩頭的去暢春園,一來二去的胤禛的心情也是大好。
霈堯懷上第四個孩子的時候正是炎熱的夏天,這個孩子更是來得匆匆,都沒等她好好把身子完全調養好他便迫不急待地來了,他就那麽迫切地想要和福惠作伴。
剛一入秋康熙就病了,一直到十一月份康熙的病都是時好時壞,衆皇子嫔妃們輪流着為康熙侍疾。
略知藥理的胤禛覺得康熙這一病恐怕是兇多吉少,如此關鍵的時刻提醒自己千萬可不能慌了神,情急之下又想起了文覺,可惜那個和尚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游歷,都一年多了也不見他回京,無奈之下胤禛只好自己盤算起來。想着想着心中了然,內有掌管豐臺大營的胤祥和九門提督隆科多,外有川陝總督年羹堯、四川巡撫蔡珽、福建知府戴铎等,這些漸漸壯大的勢力是胤禛踏實往前的有力保護,當然關鍵時候也要給予一些暗示方能按着自己的步子走去。
年羹堯收到胤禛的密信已是多日之後,啓開一看不由一驚,信上道皇帝病重恐都中不久有變,還望他年羹堯在外提高警惕,好生輔撫遠大将軍,穩定軍心之類的話。年羹堯知道這話裏是告訴他時機已到千鈞一發之際,要他小心撫遠大将軍胤禵,防止他帶軍而動的意思。年羹堯在胤禵軍前已有了些年頭,前前後後的效力也着實不少,也就頗得胤禵的信任,此番看到胤禛的來信也知情況緊要,如果這胤禛成了皇帝那自己的好處自是也少不了,也就打定了主意。看完信件他小心地收起來,複又回了一封,以叫他放心。
快到冬至時梁九功傳來了康熙命胤禛代行南郊大典祭祀的口谕,胤禛心下大喜,但又焦慮康熙的病,于是問:“梁總管,本王這邊去了那皇阿瑪要不要緊?”
“聖上這幾日身子倒是輕松了些,王爺就放心吧。”
“嗯,那本王就奉旨前往齋所了,如有什麽情況馬上着人來報知道嗎?”
“王爺放心。”
胤禛去了齋所心裏還是時刻牽挂着這位老父,每日都遣小太監前去問安,然後回來跟自己禀報,康熙每每回說“朕體稍愈”,但是胤禛的心裏卻越發不安,總覺得會有大事将至,如果果真如此,那他究竟能不能獲得聖眷,他心裏并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如今想來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也就他和自己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了,可康熙病重後也并沒有馬上将胤禵召回。這麽看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康熙并非屬意于胤禵,二個就是康熙根本就沒料到自己病得很重。但目前自己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好聽天由命。胤禛忽又匆匆寫了一封信交給陳福,嚴肅道:“你務必要将此信交給隆科多,事關重大不得有誤。”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平安送達。”
“嗯,快去。”
“嗻。”待陳福出了齋所,他沉思起來,隆科多這人是步兵統領[1],掌管着京城的各個出入口,一但有大事發生關閉京城的各個城門是控制時局不至于太亂的重要的環節,信裏他說讓隆科多密切注意,一但出現皇帝殡天這種大事首先要封鎖城門、宮門等各個重要入口,以免消息放出去全城混亂,局勢難以控制。安排好這些他便稍稍安下心來,然而那個迷底究竟是什麽他不不知道。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白天胤禛照例在齋所念經誦佛,一個康熙身邊的小太監匆匆趕來,神色慌張:“奴才參見雍親王,王爺,皇上此刻召您去暢春園觐見。”
胤禛手裏捏着的佛珠不自覺地一抖,急問道:“皇阿瑪怎麽了?”
小太監道:“皇上今日病情有些加重,不過奴才也不清楚,還請王爺快快過去吧。”
胤禛放下佛珠順手拿了件鬥篷就起身道:“走。”出了齋所他也沒叫人備車,跨上一匹馬就疾馳了出去。快馬加鞭之下他還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狂跳的聲音,既是害怕也是緊張。
圓明園濂溪堂中霈堯揉着不斷動彈的肚子道:“這些天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這孩子動得越發多了起來,竟是惱得我覺也睡不好。”
綠瑛也給她揉着道:“大概是孩子想他阿瑪了吧。”
霈堯假嗔:“胡說。”
“那就看看等王爺回來,他還鬧不鬧騰。”
“照你這麽說我倒是還得要忍受一段時間呢,爺得等祭祀大典完後才能回來吧。”霈堯微笑着揉着肚子道:“指不定爺回來後還得去暢春園侍疾,那我豈不是一直都受這孩子欺負?”
綠瑛笑着道:“不會的,王爺一定會回來一趟的。”
霈堯停下問道:“诶,皇上最近情況怎麽樣啊?身子好轉些沒有?”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聽去問安的小李子說皇上身子好了些。”
“那便好。你先別給我揉了,去看看福惠睡醒了沒有?”
“是。”
主仆二人便去看福惠了,這段時間霈堯出門少了,除了慧月有時來陪她倒也少見其他人,眼不見心不煩,其他人倒也少來招惹她了。
胤禛風馳電掣般地來到暢春園,疾步走進康熙寝殿,寝殿裏居然黑乎乎的,好似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康熙面容憔悴地閉着眼躺在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棉被。胤禛上前甩袖跪地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跪在地上的他居然忍不住開始輕聲抽泣起來。
康熙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氣息微弱,說話也頗有些費力:“胤禛啊,你來了,過來,到朕身邊來。”
梁九功端了一把椅子至康熙病榻前,随後帶上了門在外頭候着,胤禛抹了抹眼淚坐定道:“皇阿瑪您身子如何?”
康熙欲要坐起,卻是身子使不上力,胤禛起身給康熙稍稍墊高了一些枕頭,康熙道:“朕的身子自己清楚,恐怕已是大限将至。”
胤禛突然又跪地叩頭,神色哀戚:“皇阿瑪萬壽無疆,定會長命百歲。”
“起來吧,朕又不是神仙,什麽萬壽無疆。”康熙苦笑了下,緩緩道:“朕召你來是想跟你談些國之大事。你呀,年少時脾氣古怪、陰晴不定,朕還罵過你的。沒想到這些年你倒是變了很多,變得沉穩起來,做的事也都有張有弛,朕都看在眼裏,你的嚴酷、較真、不留情面,這是朕沒有的手段啊,不過光有這些是不行的,所謂剛柔并濟才是治國之道,無論将來是誰坐上了這個位置,你都要一如既往地為江山社稷着想,團結弟兄,切不可為了一己私利傷及無辜啊。”
這番話讓胤禛是聽得不明所以,本覺得有些柳暗花明的意思了,卻偏偏又來了個急轉彎,把難得的一點光亮又擋了回去。胤禛只好籠統回答道:“皇阿瑪放心,兒臣定克勤克儉,為大清鞠躬盡瘁。”
“你的心思,朕不懷疑。到這一步朝廷是個什麽樣朕不是不清楚啊,看起來是個龐大的盛世王朝,裏子裏有總些空虛敗壞了,朕這一生功名不少這最後的一點真是朕的敗筆啊。不過朕也算無愧祖宗家業,也總算是個勤勤懇懇的皇帝。”說着康熙淚濕了眼框。
“皇阿瑪乃一代聖明君主,定會載入史冊千秋萬代。”胤禛哽咽道。
“哎,聖不聖明自有後代定論。”
此時這個高高在上了一輩子的君王此刻倒像極了一個慈祥的老人,娓娓敘述着身平的種種,說起遺憾時不禁淚流悲戚,說起功績時不禁驕傲激昂,話至最後又提醒了一遍:“咳,朕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朕曾經說過你喜怒無常,呵呵,如今這個脾氣倒是好得多了,不過切記可要改了。”康熙就像個慈愛的父親般循循善誘。
“皇阿瑪說的是,兒臣一定改。”
“哎,胤禛啊你先回齋所去吧。”
“可是皇阿瑪,兒臣不放心。”
康熙使出全身力道揮揮手:“去吧去吧,朕還能撐幾天。”
胤禛無奈:“那兒臣告退了,皇阿瑪保重龍體。”
“嗯,跪安吧。”
胤禛跪完安又匆匆趕往齋所,心裏七下八下,康熙這字字句句倒像是在囑咐一個未來王朝的接班人,但是明裏暗裏的卻又不給個清楚的說法,總像是有個癢處撓又撓不着卻揪心得很。
康熙不是一個糊塗的人,誰是接他班的那個人他心裏已有了人選,今日一見胤禛話說明一半他也就寬了心,未來交給這個人他是放心的。至于話到嘴邊沒有說明,還是因為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那個錯誤——關乎他名節的廢太子事件。他知道他開不了口,除非到了生命的盡頭。匆匆找來胤禛他只是害怕将來會出現兄弟相殘的局面,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恐怕沒有辦法避免,自己未能解決的難題只能放手由自己的兒子去處理了,但胤禛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以後又會用什麽樣的手段他其實并不是太清楚,但眼下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那個位子,所以只能這樣提醒他一句,留兄弟們一條後路。至此康熙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最後。
回到齋所的胤禛是無論怎樣都靜不下心來,康熙的話就一遍遍的回蕩在他的耳邊,似有若無,似真似幻,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了這番話他心裏的勝算又能加大一成。
再次接到康熙的急召時已是深夜,剛剛誦完經的胤禛已經躺下休息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寧靜的冬夜,胤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警覺地問:“誰?”
齋所外的蘇培盛帶着哭腔道:“主子,行宮來報,皇上病危,還請主子速速前去。”
“什麽?”胤禛一驚,慌忙抓起了衣服不待穿戴整齊便往外跑。
“喲,主子,這外頭可涼得很您穿着點吶。”蘇培盛慌忙地跟着他跑出去。
胤禛也顧不上衣服穿整齊沒有就跨着馬飛奔了出去,這十一月的天說不上天寒地凍卻也算得上是寒風刺骨,又加上外頭漆黑一片,只有前後侍衛的火把隐約地給他照着前路。快馬加鞭飛奔了一個多時辰,趕到暢春園時他已凍得有些失了知覺。他且顧不上腿腳有沒有知覺只是悶着頭往園子裏去。
“四爺您可來了。”迎面趕來的是園子裏的一個小太監,小太監已是哭上了。
“皇上怎麽樣了?”胤禛不看他,仍是一個勁兒走着。
“皇上殡天了。”
“什麽?”胤禛腳下突然一頓。
小太監哭喪着道:“皇上就在剛剛駕崩了。”
胤禛聽罷一路快跑至暢春園康熙寝殿,寝殿外燈火通明,侍衛整整齊齊地站了好幾排,殿外已經跪了一堆人正在哭着。胤禛上前侍衛們恭敬地讓開了一條道,殿裏頭也是充斥着各種哭聲,胤祉、胤禩、胤禟、胤礻我(念e,第二聲)、胤裪、胤祥、隆科多等都齊齊地跪在地上痛哭着,明黃龍床上的老人已經安祥地閉上了眼睛,他一頭花白的須發,斑斑點點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每一絲每一條都在訴說着為君之不易和艱辛,胤禛不由得紅了眼,眼淚沖破眼框滑落下來。聽人報雍親王到後,隆科多抹了抹眼淚起身道:“傳大行皇帝口谕,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即皇帝位。”
胤禛沒有太過出乎意料,他雙膝跪地,心中萬分激動又悲痛道:“兒臣……尊旨。”
“奴才隆科多參見新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隆科多第一個行跪拜大禮。
胤禛強忍着悲痛:“平身。”
見狀胤祥、胤祉、胤裪等也起身要拜,卻見胤禩、胤禟、胤礻我三人憋屈着一張臉不願起身,胤祉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拜見新皇。”
三人都是憋着氣,擰着臉還是那麽跪着不吭一聲,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尴尬無比。
“八哥、九哥、十哥,你們這是幹什麽呀?”胤祥氣急。
胤禟歪着頭不屑道:“這皇位本是要傳給十四弟的,據說今天皇阿瑪就召見過四哥,皇阿瑪一定是受了四哥的威脅才做了這樣的決定。沒想到四哥竟然有這樣的心思,這麽些年來倒是誰也沒看出來。”胤禟這麽說也是一時氣不過,本以為皇位會到胤禵手裏,沒想到卻到了胤禛手裏,實在是讓他們出乎意料,這平時富貴閑人一個的胤禛會有這番心思。再加上胤禛最初支持的那是太子,太子被廢自然也有他們的幹系,胤禛當了皇帝自然也是怕他為太子報仇。
“你……”胤禛聽了氣急敗壞,心想這人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讓死去的皇父聽見如何安息。
“九哥你信口開河!”胤祥憤憤道。
“哼,是不是,他心裏最清楚。”說着沖胤祥白了一眼。
胤祥又道:“你們這樣讓皇阿瑪如何安息?皇阿瑪屍骨未寒就看着你們鬥得你死我活。”
“是啊,快拜見新皇吧,你那些無根無據的話說了可是大逆之言。”胤祉道。
“反正我也沒想着能有什麽好下場。”胤禟破罐破摔道。
胤禩一直聽着這會兒才勉強起身道:“臣弟們是被悲痛蒙了心才說了大逆之言,還請皇上寬恕。”說罷他甩了甩馬蹄袖雙膝跪地道:“臣弟胤禩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八哥你……”胤禟急了眼,胤礻我也是一臉驚鄂。
胤禩趴着囑咐兩人:“不得無禮。”胤禟、胤礻我這才沒轍,心不甘情不願地跪拜了下去。胤禛雖氣不過,但此刻也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平了平心中的怒意道:“都平身吧。”
他轉而對隆科多使了個眼色,意在讓他吩咐下去關閉京城九門,隆科多會意退了出去。
胤禛這才走至康熙的病榻前雙膝跪地開始哭訴:“皇阿瑪,兒臣來晚了,沒能見您最後一面。兒臣無能,還在您面前出了那麽大的差子,差點害得兄弟反目。”身後跪着的胤禩、胤禟、胤礻我畢竟心虛,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聽他又道:“皇阿瑪對兒臣的教誨,兒臣謹記不忘,一定不辜負皇阿瑪的一片苦心,願皇阿瑪安息。”說罷磕了幾個響頭。
隆科多又輕悄進來道:“皇上請節哀,還請皇上振作精神操辦大行皇帝身後事。”
胤禛也真是傷心,聽着隆科多提醒才勉強打起精神站起來,抹了把淚:“來人,将大行皇帝遺體運送回乾清宮。”
“嗻。”內務府總管應道。
“隆科多,你護送我先回宮。”胤禛扶過他道。
“嗻。”
胤禛整了整袍服昂首出了暢春園寝殿,寝殿外還跪着一堆不明情況的人,他們只是伏在地上哭泣着。
“皇上,要不要發喪?”走到了安靜處隆科多問。
胤禛雖悲痛欲絕,但心底還是清楚的,只因剛才傳的是口谕才惹得胤禟等人胡編亂造,心下不禁擔憂起遺诏的事來,他忍着悲痛問:“先不急,我問你,不朕……朕問你剛剛是你代大行皇帝傳了口谕,大行皇帝遺诏可有寫好嗎?”一時身份的轉換他竟是沒能适應過來,說了個“我”字這才突然發覺要叫自己“朕”了,但他還是說了兩遍才算叫出口。
“皇上,大行皇帝去的急只寫了好滿文的遺诏[2],漢文的只潦草寫了個大概,恐怕不能用啊?”隆科多焦慮道。
胤禛聽得頭疼,皺着眉:“這樣一來豈不讓他們更有了猜忌的機會。”
“皇上乃光明正大登基繼位,但真有那有心搗鬼的那也是防不勝防。”
胤禛嘆了口氣:“哎,高處不勝寒,朕終于體會到了,這事還要好好想想法子。隆科多,明日指拟傳十四阿哥回京吧。”
“嗻。”
說罷他又道:“着人去通知嫡福晉讓她安排府裏女眷連夜進宮,準備明日大斂禮。”
“嗻。”隆科多連連應着。
早在前幾天胤禛便收到了年羹堯六百裏加急寄來的密信,信中告訴胤禛說西北的兵力已在他的層層控制之下,定能确保萬無一失。此事一出胤禛又送去一封秘密手谕,此時已是用了皇帝的身份,手谕用了六百裏加急是趕在傳胤禵回京的聖旨之前到達的。
圓明園濂溪堂中靜悄悄的,已經一連好些天沒有睡好的霈堯早早地就歇下了,也是難得今天兩個孩子都沒有很鬧騰。只覺得睡了好久,霈堯被一通吵雜聲驚醒,醒來時屋裏已經燈火通明。
“側福晉,出大事了,皇上駕崩了,咱們王爺繼承了皇位,是如今的新皇上了。嫡福晉派人過來說讓咱們收拾收拾馬上去宮裏。”綠瑛一口氣就給說完了,這會兒直喘着。
霈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問:“什……什麽?”
“您沒聽錯,先皇駕崩王爺是皇上了。”綠瑛又複述了一遍。
“這……未免……”霈堯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側福晉,都是真的,咱們趕緊收拾東西。”綠瑛催促道。
由不得她再多想,匆匆梳洗穿戴完畢就坐上馬車趕去了宮裏。冬夜的京城郊外寒風四起,幾輛馬車一路疾馳着往城中而去,車外的寒風呼呼刮着混着馬蹄的嘚嘚聲,透出急切而不安的感覺。車上的幾人都覺瑟瑟發抖,霈堯讓奶娘裹緊了懷中熟睡的福惠,自己也往綠瑛身旁靠了靠。
趕到宮裏時,宮中各處已經開始挂起了白布帳,昏黃的燈籠光亮下映着慘白的白布帳和來來往往穿着喪服的宮人太監,氣氛詭異到如同看見鬼魅般。霈堯本沒有多少悲戚之感,但一見着宮裏的形情,心中不由得發堵,只覺得悶得她難受卻又發洩不出來。此時胤禛已經換上了孝服剪去了一截發辮[3],紅着雙眼在乾清宮偏殿裏候着了,眼下什麽都急不得,只得一步步慢慢的來。
[1]又稱九門提督。
[2]清代皇帝的傳位诏書都有滿漢兩份。
[3]古人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平常是不能随意剪發的,若不然會被認為是大不敬,詛咒父母的意思。皇帝駕崩嗣皇帝、皇子剪發辮表示對先皇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