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下虎的場合
太宰治踮着腳尖,如同黑貓一般跳了過去,俯身湊到中原中也臉旁,“是用同一種模具做的假箭,連尾部那個不完美的缺口都一模一樣。”
他的呼吸随着話語一點點拂過中原中也的面頰,中原中也撇了撇嘴,隐去發紅的耳尖,一臉嫌棄地把太宰治的腦袋推到一邊。
“這麽說,只要追查到這批假箭從哪裏流出,間接地就能摸到那個拿着真箭的村田平的下落。”
“中也——”太宰治拖長尾音,不理會中原中也的話語,頂着他的掌心,半邊臉嘟起來,撒起嬌來,“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在床上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太宰,快點’,一下床就冷漠無情,連我靠近你都嫌棄!”
媽的有毒。
中原中也觸電般地把手掌收回來,後悔自己先前沒有一拳打死這個禍害人間的混蛋。
他看着太宰治的臉,手心癢癢的。
沒等他的思維下達出手的指令,自己的手已經下意識的在慣性的驅使下呼了上去,“誰、誰會說那種話!惡心死人了!你給我好好說話!!!”
太宰治仗着中原中也行動不便,靈巧地往後一跳,擦着那虎虎生風的巴掌落地,他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差點以為會超級不美好地死在中也手下,那也太悲慘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友善”地笑起來,唇角彎彎,眼裏像盛了蜜——帶劇毒的那種,他在風衣口袋裏摸了摸,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相冊。
中原中也下意識感到不妙,他連手裏的箭都顧不上,直接沖上去想要阻止太宰治。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太宰治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一滑,播放鍵打開——
屏幕首先是一片漆黑,晃動之中,慢慢有了光亮,被褥布料的摩擦聲沙沙響起,遮擋在手機上的胳膊被拿開,只是攝像頭還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只能看見一片雪白。
在這片雪白的景象中,一點點濕潤的聲音慢慢響起,接着是交織的喘息,黏膩沙啞到讓人頭皮發麻,一聲低沉的輕笑後,中原中也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喝醉了一般,晃悠悠帶着酒意,尾音打着轉,他發誓他從沒想過自己能發出那樣的聲響——那聲音咬牙切齒嘟囔道:
“太宰......你個混蛋王八蛋......”
另一個聲音頓了一下,而後沉沉地從鼻腔裏發出一陣低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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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能不能給老子快......”
“啪!”一支箭直接飛射而出,刺穿手機,釘在牆上。
中原中也頭上冒着熱氣,整個臉漲的通紅,感覺快燒熟了,他手裏還保持着投擲的姿态——剛才那只箭就是這樣以一顆子彈的速度飛馳而出,将太宰治手裏的手機打飛的。
“啊,我的手機!”太宰治心疼地走到龜裂的牆邊,用腳撐牆,拔蘿蔔似的用力拽了拽箭,沒成功,“我之前的游戲還在後臺沒有存檔!”
“那可真是太好了!”中原中也一拳砸到牆上,整條巷子都顫抖着,“壞的真好,你、你他媽居然敢在手機裏錄這種東西!!!”
太宰治一矮身,避過頭頂掉落的水泥塊,雙手抱頭,“哎呀,都是意外,再說啦,也只有身為當事人的你和我看見了這個視頻,所以說......”
他正絞盡腦汁地想要蒙混過關,突然發現空氣一片安靜,心頭湧上不妙,太宰治扭頭,看見中原中也盯着前方,眼神呆滞,全身僵硬。
“中也?”太宰治暗道不妙,嘴裏還說着“小蛞蝓是不是遇到鹽巴了”,一邊走上前——
一只肩膀搭着半昏迷的芥川龍之介,一只手拖着徹底昏迷的中島敦,渾身血污的四宮涉也正站在那裏,他左右看了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剛想扶扶眼鏡,卻發現自己沒手操作,只能皺了皺鼻尖,把鼻梁上歪斜的眼鏡頂得更歪了些。
“我什麽都沒看到。”他頓了頓,“也沒聽到。”
他艱難地扭過頭,“你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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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他們沒逃出異空間之前——
四宮涉也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
他們依托這種戰術,一點點将時間拖到了最後的半個小時。
在此期間,他們搜遍了孤兒院的每個角落,利用芥川龍之介找茶泡飯的好運氣,以及自身對恐怖游戲藏道具的資深經驗,找到孤兒院所有的食物。
然而,當四宮涉也在最後一個房間門口畫上“已搜查”的X記號時,四宮涉也拎着茶泡飯,突然說:
“我感覺不妙。”
芥川龍之介聞聲停下腳步,回過頭望他。
四宮涉也抿了抿唇,他的四肢已經在這場長達幾個小時的游戲裏酸痛到麻木,肺部更像是要炸了似的火燒火燎,可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刻停下腳步,四宮涉也道:“我們找齊了所有的食物,按理說,現在只需要避開老虎,而後靜靜等待時間流逝,達到天亮就行。”
“有什麽問題嗎?”芥川龍之介皺着眉問道。
“可這樣的流程太順利了,完全不符合一個恐怖游戲的要素。”四宮涉也搖搖頭,他不敢确定這是自己的臆斷,還是其他,“通常來說,過于順利的游戲過程往往會面臨悲慘的結局,亦或是,還有一個更大的謎團與挑戰等待着我們破解。”
游戲,這涉及到芥川龍之介的盲區,他沒說話,靜靜傾聽。
“你知道游戲通常都是分階段性的嗎?不同的階段面對不同強度的敵人。”
四宮涉也從菜筐裏拿出畫冊——這是他從小教室裏找到的,扉頁空白處是他用蠟筆繪成的新的一張平面圖,他把這個打滿X的圖翻頁,用口袋裏的蠟筆畫了一只史萊姆。
“就像你們Mafia打架一樣,最開始勢力很弱,只能用拳腳和一些地痞流氓打交道,随着勢力擴張,財力雄厚,就會和更加厲害的敵人交手,他們就不會像最初的小怪那樣,他們會用刀開槍,會使用異能,這是因為,随着你們的升級,你們所需要對付的敵人也會變成更高級的怪。”
四宮涉也手裏的蠟筆勾畫出一只龍的輪廓。
“恐怖游戲裏也會有這樣的橋段,除了變換怪物,還有一種可能性——最終決戰。”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四個字,果不其然看到芥川龍之介擰緊了眉頭,整個人緊張地站起身。
很明顯,他是在擔憂另一頭中島敦的安危。
四宮涉也心底笑了笑,把別扭青年拽住,接着說,“最終戰時,怪物的屬性會大幅度提升,安全屋将喪失效力,直到玩家找到出路或者制服怪物,才能逃出生天。我懷疑,過不一會兒,我們就會面臨這樣的場面。”
“既然我們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就要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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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中原中也接過芥川,好奇地問道:“你們既然有方法了,為什麽還會搞成這幅模樣?”
四宮涉也嘆口氣,他靠着牆壁,努力不讓自己像個醉漢一樣滑落在地,“理論方法是一回事,實踐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本,他們計劃得很好。
這個孤兒院裏處處透着不合理,若是說門窗都被鐵栅欄封住,是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可是為什麽還要在此基礎上,用木板牢牢封住呢?
還有,所有來自外部的光線都被阻隔,除了地下室那透過鐵窗的月光——而地下室又恰恰是安全屋?
孤兒院彩繪的玻璃窗上,裝飾的不是聖經中的人物,也不是童話書籍裏的場景,而是手持獵弓,身邊跟随着小鹿的月光女神阿爾忒彌斯?
“看來那只老虎的克星就是月光。”太宰治撐着下巴,先一步說出答案,“不愧是敦君內心恐懼幻化的場景,【月下獸】,就連月光的場景都能包括在內......”
于是,察覺要素的他們迅速和中島敦彙合,再一次甩開老虎,将大廳上方所有的彩繪玻璃打碎,一場本該刺激收尾的激戰,就這樣,提前書寫好結局,落下帷幕。
“所以呢?”中原中也還是那個問題,“那為什麽還會受傷?”
說到這裏,四宮涉也慢慢捂住了臉,憋住了自己想笑但又不太合适的笑,“因為,原本只要走位就能解決的怪物,他們倆非得互相英雄救美,你替我擋刀,我替你挨傷......噗......哈咳咳,最後結果就是兩個人都急了眼,牟足了勁不想讓對方受傷......”
“于是他們就互相替對方受了傷?”中原中也眨眨眼。
“不。”四宮涉也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于是他們為了證明自己比對方更強,不需要對方幫忙擋刀,然後......打了起來,兩敗俱傷哈哈哈哈。”
原本蘇醒的中島敦縮住脖子,繼續裝暈。
太宰治跟着一起起哄般地笑起來,兩個大人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巷道裏,回蕩在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的腦海裏,難以散去。
最後,還是四宮涉也的手機來電打斷了這場歡樂盛宴,他擦着淚花,捂着肚子,接起電話。
另一頭依舊是他的老朋友空條承太郎,對方今天明明已經打過一個電話了,怎麽會又來一個?
四宮涉也:“承太郎?我還沒去水族館呢,還得再過兩天......”
空條承太郎:“不是水族館的事。之前你提到‘箭’的事,正好仗助放假,他打算去橫濱旅游,順便調查,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仗助,他畢竟還是個高中生......”
四宮涉也:“......”
空條承太郎:“喂,四宮,你還在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