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柳臨溪約莫着快到了李堰下朝的時辰, 便直接去了禦書房,沒再回霁月居。畢竟霁月居離禦書房和李堰的寝宮都遠,柳臨溪若繼續住在這裏, 李堰免不了早晚都得奔波辛苦。

到了禦書房門口, 蘇恒剛一通報,李堰便迎了出來。

柳臨溪一路走過來, 雖然披着大氅,但依舊滿身寒氣。

“這麽冷的天,怎麽出來了?”李堰拉着柳臨溪的手搓了搓,皺眉問道。

“臣算着陛下該下朝了, 就想着過來看看。”柳臨溪道:“走了一路, 倒也不覺得多冷。”

“還說不冷,手這麽涼。”李堰一邊攬着他進屋,一邊朝蘇恒道:“去加兩個炭盆,再幫柳将軍換一個熱一點的手爐。”

柳臨溪跟着李堰進了禦書房,這才看到殿內立着一個一襲青衣的少年。那少年看着約莫十七八歲,身材倒不如何挺拔, 比柳臨溪得矮上半個頭, 可長相十分出衆,眉清目秀的。

對方自柳臨溪進門目光便一直落在柳臨溪身上, 柳臨溪看了他一眼,不知他的身份,便沒朝他打招呼。但那少年目光十分犀利, 柳臨溪總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審視,甚至有些敵意。

“蘇恒,你先帶褚先生下去休息吧,朕同柳将軍說說話。”李堰朝蘇恒道。

那少年聞言朝李堰行了個禮, 跟着蘇恒退下了。

柳臨溪盯着少年背影看了半晌,直到少年出了門這才笑道:“這是誰家的公子,長得可真周正。”

“柳将軍,朕還在這兒呢,你倒還有心思去看旁人周不周正?”李堰挑眉道。

“臣只不過看了一眼,陛下便把人遣走了,倒像是故意不讓臣看。”柳臨溪道。

李堰伸手半摟着柳臨溪,一臉笑意的問道:“朕怎麽聽着這話酸溜溜的,柳将軍莫不是看到個英俊少年,便要吃朕的醋吧?”

“臣可沒那麽小心眼。”柳臨溪道:“陛下是一國之君,這大宴的男子女子若是陛下喜歡,盡可找了來,只要人家願意臣是不會置喙的。”

李堰聞言皺了皺眉道:“柳将軍這是要朕三妻四妾?”

“別說是三妻四妾了,就是三宮六院,臣也不會說半個不字。”柳臨溪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笑意,顯然是在揶揄李堰,李堰一聽卻斂了笑意,鄭重的道:“咱們大宴自太/祖時起便沒有三宮六院的規矩,朕并非浪蕩之人,又怎會三妻四妾?”

柳臨溪本意就是随口玩笑一句,再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存了心思想寬慰李堰,生怕對方真的守着什麽虛無缥缈的承諾,等自己死了之後傻乎乎的“守身如玉”,那他可舍不得。

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對情愛一事本也不是特別執着。

此時與李堰在一塊高興便好,他死後李堰要如何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臣并非這個意思,陛下怎麽還認真起來了?”柳臨溪笑道:“臣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意,說這話只是想讓陛下知道,臣在乎的只有眼前和陛下高興快活便好,若是有一日臣先走了,心裏舍不得陛下一個人孤獨終老,到時候……”

“你是想說你不在意朕心裏會不會裝着旁人是嗎?”李堰開口道:“柳臨溪,朕不許你不在意。”

“臣……”柳臨溪見李堰越說越認真,倒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李堰将柳臨溪抵在書案前,将人抱起放在書案上,沉聲道:“柳臨溪,朕不要旁人只要你,所以你必須踏踏實實給朕活着,明白嗎?”

“臣……唔……”柳臨溪尚未開口,便被李堰吻住了。

李堰一邊吻他,手還不老實。柳臨溪被李堰吓了一跳,伸手推開對方道:“不能再來了,就算你仗着自己年輕,這也……太頻繁了些……”

“朕會輕一些,不會弄疼你的……”李堰低聲哄道。

柳臨溪理智上雖然知道要拒絕,可心裏被李堰一撩撥又忍不住有些癢。

就在他猶豫該不該拒絕之際,蘇恒在殿外開口道:“陛下,褚先生托老奴給陛下帶個話,說柳将軍身子虛弱,不可縱欲,否則于身子有損。”

柳臨溪:……

李堰:……

李堰強行壓住眼底欲/望,将柳臨溪放開,開口道:“管的倒是多……”

柳臨溪一見李堰這副表情,活像個想偷吃甜點被人強行喝住的小孩一般,一臉委屈懊惱卻又不得不忍耐。柳臨溪心中不覺好笑,開口問道:“褚先生是誰?怎麽還能管得着咱們的事情?”

“褚雲楓,前任太醫院院判褚中原的獨子。”李堰道:“他繼承了褚中原的醫術,年紀輕輕倒是頗有本事,朕讓他來宮中,往後負責照料你的飲食湯藥。”

柳臨溪一怔,心道這英俊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專屬大夫?

“哈哈,那感情好,褚大夫年紀輕輕相貌堂堂,由他給臣診脈,可比向太醫他們有趣多了。”柳臨溪笑道。

李堰聞言擡眼看向柳臨溪,一臉的警告之意。

偏偏這人是自己找的,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柳臨溪後來才知道,這個褚雲楓雖然因為年紀尚輕名不見經傳,但其父褚中原當年卻是太醫院鼎鼎大名的人物。當年先帝的平安脈一直都由褚中原負責,就連太後有孕之後的一應湯藥也都是褚中原負責。

據說太後懷李堰的時候,身子一直不大好,有好幾次都險些滑胎。若非褚中原醫術高明,李堰能不能順利來到這個世上都是未知。

因着這層關系,柳臨溪再看那褚雲楓的時候便總莫名帶着幾分親切。即便褚雲楓一直冷着個臉,像是個來讨債的債主,柳臨溪卻也不覺得厭煩,依舊對他十分客氣,還總忍不住想逗一逗這個不茍言笑的少年。

“我看你總是一臉不高興,是不是不想進宮,被陛下找人威逼着來的?”柳臨溪笑着問道。

“我并未不高興,只是天生面皮冷,不大愛笑。”褚雲楓冷淡的道。

柳臨溪點了點頭道:“那便好,我還怕你半推半就的,受了委屈。”

“柳将軍精神看着倒是不錯。”褚雲楓示意柳臨溪換了一只手,然後按在對方手腕上一邊號脈一邊問道:“柳将軍與陛下房/事如何?”

柳臨溪一怔,問道:“你小小年紀,對這種事這麽好奇?”

“我是柳将軍的大夫,這些事當然要問清楚些,并非是因為好奇。”褚雲楓面色一紅,争辯道。

“哦,這要從何說起呢?”柳臨溪問。

“多久一次?”褚雲楓問。

“嘿嘿……”柳臨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年輕,身體底子好,一次小半個時辰吧。”

“……”褚雲楓深吸了口氣道:“我問的是,多久同房一次,不是問每次多久。”

“哦。”柳臨溪聞言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一日大約三次?上一次是早朝前。”

“!!!”褚雲楓皺了皺眉,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柳臨溪道:“柳将軍好歹也是國之棟梁,該知道陛下日理萬機,應該保重身體,克制欲/望。你們如此頻繁……無論對将軍自己還是陛下,都非益事……”

柳臨溪見褚雲楓這副表情,心中覺得十分有趣,又道:“是,褚大夫說的甚是,往後我一定好好勸勸陛下,莫要沉迷男色,損了精/氣,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褚雲楓雖是大夫,但畢竟年幼,被柳臨溪這麽一鬧,原本的雲淡風輕蕩然無存,頂着一張大紅臉替柳臨溪診完了脈。

“從前的藥不必再吃了,自今日起,我每日會為将軍診脈三次,也會依着将軍身體的狀況斟酌用藥。”褚雲楓說罷起身寫了個方子遞給蘇恒道:“着人去禦藥房抓藥,抓過來之後給我過目再去煎藥。将軍午膳前就煎上,半個時辰後将軍用完午膳便可服食。”

“是。”蘇恒忙将藥方交給一名行事穩妥的宮人去禦藥房抓藥。

褚雲楓收起了藥箱,朝柳臨溪道:“我此後會住在偏殿裏,方便随時照看将軍。除了湯藥之外,每日睡前我會為将軍針灸。再有就是……将軍與陛下往後該盡量克制,每日最多只可同房一次。”

“這話我會同陛下說的。”柳臨溪忍着笑意佯裝苦惱道:“就是不知陛下肯不肯聽我的話,每次我都說不要,陛下……”

“柳将軍放心,我會親自去同陛下說的。”褚雲楓說罷拎着自己的藥箱出了內殿。

柳臨溪看着少年背影,不由失笑。這褚雲楓年紀輕輕,心思并不深沉,喜怒都寫在臉上。今日倆人一見面,柳臨溪就覺出來了,褚雲楓很不喜歡他,也不知是看不慣他“蠱惑了李堰的君心”,還是覺得他油嘴滑舌煩人。

好在柳臨溪并不覺得被冒犯,只覺得少年這股不高興的勁兒實在有趣。

左右他在宮裏閑着也無事,倒是可以趁着這些時日,多逗逗這孩子……

午膳的時候,李堰過來陪着柳臨溪一起吃的。

到了喝藥的時候,褚雲楓親自帶人端了過來,那意思要親眼看着柳臨溪喝藥。

那藥一入口,柳臨溪才明白為什麽褚雲楓要盯着他喝了。

“這是用了半斤黃連煎的藥嗎?也太苦了吧。”柳臨溪半口藥下肚,感覺從嘴巴到喉嚨一路都被那藥苦的發麻。柳臨溪暗道,這眼看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為什麽還要受這份苦?

“良藥苦口,柳将軍請務必一滴不剩。”褚雲楓道。

柳臨溪苦着臉看向李堰,李堰開口道:“褚先生說的沒錯,喝吧,別剩。”

柳臨溪心知躲不過這一劫,閉着眼将那藥一飲而盡,苦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蘇恒端了蜜餞過來給他,褚雲楓見狀忙道:“這蜜餞性寒,與藥效相沖,往後不可再給柳将軍吃了。”

蘇恒聞言看向李堰,李堰點了點頭道:“一切都聽褚先生的。”

蘇恒聞言同情地看了一眼柳臨溪,忙讓人将蜜餞端了下去。

“往後柳将軍入口的所有東西,包括膳食和一應吃食,都要褚先生先點頭。”李堰朝蘇恒道:“包括柳将軍的衣食住行,只要是褚先生提出來的,都要依着他的規矩辦。”

蘇恒忙道:“是。”

柳臨溪一聽事情不妙啊,忙道:“那若是臣想做什麽事情……”

“先問過褚先生,若是褚先生覺得不妥,那你就忍忍不要做了。”李堰道。

柳臨溪:……

完蛋,感覺自己先前把人逗得太狠了,這小子肯定去李堰面前使壞了!

李堰說罷離開寝殿去了禦書房,褚雲楓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柳臨溪喝了藥之後,滿嘴苦得厲害,只想吃點東西沖一沖嘴裏的苦味,奈何李堰發了話,褚雲楓不走他什麽也吃不着。

“你是不是故意的?”柳臨溪問道。

“草民是有醫德的,柳将軍莫要小人之心。”褚雲楓開口道。

柳臨溪原本還不大确定,一見他這副姿态,瞬間明白了。

可惜自己一時大意,竟然讓這毛頭小子算計着了。

不過他也不是特別擔心,李堰雖然看重這小子,可自己眼看命不久矣,到了李堰面前說說軟話,李堰總不至于連他的面子都不給吧。

事實證明,這褚雲楓的手段确實“了得”。

李堰這次,還真是連他的面子都不給了……

“他開的那藥太苦了,臣喝下去苦的胃都抽筋。”柳臨溪睡前坐在榻上委屈巴巴的道:“而且他施針的時候紮的太深了,臣到現在腰都還疼。臣當年在戰場上被刀砍的時候,都沒這麽疼過……”

李堰聞言一臉心疼,伸手捏了捏柳臨溪的手指安撫道:“朕知道,但你如今身子不好,只有他才能救你,咱們便先委屈委屈。俗話說得好,良藥苦口利于病,喝得了苦藥,你體內的毒才能解呀。”

“你為什麽那麽信任他?”柳臨溪問道。

“因為……只有他才能救你。”李堰道。

“那他若救不了我,你忍心讓我臨死之前日日受這種苦嗎?”柳臨溪道。

“柳臨溪!”李堰聞言厲聲道:“朕說了不會讓你死,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依着褚先生的安排吃藥紮針,你不會有事的,明白嗎?”

柳臨溪心中嘆氣,暗道這李堰肯定是被褚雲楓洗腦了,現在堅信褚雲楓能救他的命。但李堰越是如此,柳臨溪便越發覺得這褚雲楓有問題,尤其這褚雲楓每次看自己的眼神,着實不太像是要救自己性命的樣子,倒像是要了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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