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誰的鍋

而定西侯夫人唐氏這邊,次日收到了珍寶閣送來的首飾,着實吓了一大跳。她細細對了單子,在心裏估摸了一下銀子,怕至少得三、五千兩銀子,好大的手筆。

“你是說,這是有人指定送給大姑娘的?”唐夫人不确定地問。

“是。”這樣貴重的物件,是掌櫃的親自來送的,順便攀點兒高枝。

唐夫人先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想到她的大姑娘不就是則則麽?所以這些首飾是昨兒她自己買的?不對,唐夫人很快就意識到,這很可能是皇帝給敬則則買的,因為敬則則自己是不可能有那麽多銀子的。

唐夫人吐了口氣,收了東西,回頭自然把這事兒告訴了定西侯。

定西侯捋了捋胡須,也有些拿不準皇帝是個什麽做派,“算了,猜不透就別猜了,你遞個牌子進宮,把東西給則則送進去吧,就以咱們府上的名義。”

唐夫人道:“這年前才進了宮呢,正月裏又進去,怕皇後那邊有話說呢。”

“你只管去就是了,若真是皇上買的,你遞了牌子進去肯定很快就被允的。”定西侯道。

唐夫人應了是,又道:“侯爺好像還從沒送過我首飾呢。”

“我不是把所有俸祿都給你了麽?”定西侯理直氣壯地道。

唐夫人啐了他一口,再沒心情理他,只催着他快去後院那些狐媚子處,然後好眼不見心不煩。

卻說敬則則回到明光宮時,華容就迎了上來,“娘娘,今兒可玩得高興?宮外好玩吧?”

敬則則一進次間就癱在了榻上,抱着引枕恢複力氣,“給我來點兒水,滴幾滴薄荷香露,頭都疼了。”

華容忙地張羅了水遞給敬則則,“娘娘怎麽好似不高興的樣子?”

敬則則沒答話,喝完水又說要沐浴,這麽一通下來,人才完全放松了,躺在床上讓華容給她揉腳。

“你是不知道啊,今兒差點兒把我的腿給走瘸了。皇上壓根兒就不知道什麽才是好玩,就帶着我逛街了。我不僅腳疼,腰還疼。”敬則則抱着軟枕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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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雖然知道皇帝這是好心好意,但着實沒怎麽對她的胃口。

“那娘娘想玩兒什麽?”華容問。

敬則則道:“我想玩兒的又不能帶皇上去,哎。”她嘆了好長一口氣。

“你想玩什麽卻不能帶朕去?”沈沉繞過屏風走到了燈光中。

敬則則連蹦帶跳地站了起來,鞋都顧不上了,華容也是趕緊地跪到了地上。

“看來今兒是朕不知道怎麽玩兒,反而累着昭儀了?”沈沉又道。

敬則則屈膝就要重重往下跪,卻被皇帝快一步地拽了起來,反而被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華容見此情形,自然悄無聲息地就沿着牆角退了出去。

“皇上怎麽突然又過來了?”敬則則雙腿蜷縮坐在床上,将軟枕抱在胸口,好似在防禦什麽一般。

沈沉從她懷裏把軟枕抽走,“朕估摸着你會胡思亂想,所以還是過來了。”

敬則則睜大雙眼表示自己很無辜,“我才不會胡思亂想呢。”她撇開頭去,本來可以說,皇上覺得我胡思亂想什麽,但瞬間就改了主意,沒必要去刺探皇帝的隐私,讓他不悅。

“朕讓高世雲把折子搬來明光宮了,你先睡吧,朕還得再看一會兒。”沈沉道。

敬則則抱着枕頭跟在皇帝的身後去了次間,“不要,我陪着皇上吧。”說罷她就先爬到了榻上,縮到了裏邊兒去,待皇帝坐下後,她才側身躺下,将頭擱在皇帝腿上,抱着枕頭合上了眼睛。

沈沉見敬則則自發自為地找了個好位置、好姿勢就這麽睡起來了,也是好笑。他順手摸了摸敬則則的臉蛋,拿起一本折子翻開來道:“你不喜歡逛街買東西嗎?”

沈沉感覺自己被人欺騙了,這種事兒果然就不該問那些大學士,屁都不懂的男人,全是些書呆子。

“也不是啊,就是逛不了太久。”敬則則道,她對那些個金銀首飾、胭脂水粉說實話也不是多感興趣。

“那你想玩兒的是什麽?”沈沉又問。

“哎,就是些很無聊小孩子才喜歡玩兒的那些。”敬則則敷衍道。

沒想到皇帝還真信了。因為沈沉覺得敬則則大概小時候課業真的太多,所以如今才會喜歡小孩子的玩意,比如兔兒燈。

一時兩人都沒再說話,沈沉靜靜地翻着折子,偶或提起朱筆仔細批閱,但大多數時候只是随意地畫一筆,表示已閱。

敬則則強撐着想陪着皇帝,但眼皮子卻重得厲害,只能合上眼睛安慰自己是養神,實則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沉睡了過去。

沈沉擱下奏折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敬則則的睡顏,好半晌這才重新拿起折子,他原以為敬則則要東問西問的,卻不想她竟然一句話都沒問,甚至連旁敲側擊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不在乎,亦或者是“賢惠”?

事實證明敬則則是真心大。

次日早晨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明媚的陽光,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然後燕窩粥吃到一半時,忽然臉色一變,焦慮地看向華容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的牌子不是被太後給撤了麽?那昨晚皇上……”這事兒雖然錯在皇帝,但最終背鍋的肯定是她這個昭儀。

敬則則站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找到什麽合适的法子來躲災。她也是服氣自己了,怎麽把那麽檔子事兒給忘了,也怪皇帝居然也記不着,這不是害死她了麽?

敬則則正在發愁時,景和帝卻已經在福壽宮中了。

“皇帝,那敬氏哀家可是撤了牌子的,這宮裏這許多女人,你就非要去她哪兒麽?”西宮太後有些氣憤地道,主要還是面子上過不去。

“母後,兒子看折子覺得累了,思來想去就覺得去明光宮能稍微歇會兒,你覺得兒子該不該去?”沈沉看着西宮太後道。

“天下女人都死完了麽?就她能伺候你?”太後被皇帝的話給激得更加發怒,先才或許還是半真半假,但這會兒是真的覺得皇帝被狐媚了。

沈沉笑了笑,轉頭看向一旁的祝新惠。“母後說笑了,即便兒子不去明光宮,而換一個人,趕明兒你不也得随便找個借口就把她的牌子也給撤了麽?”

祝新惠聞言臉色一白,想說話,卻不知該如何辯解。

“有時候兒子真不知道,到底賢妃是你的女兒還是朕是你的兒子?平日裏朕去賢妃宮中,那都是朕看賢妃的臉色,一個不對,她不就要跟你告狀麽?”

皇帝的話說成這樣,賢妃哪裏還坐得住,趕緊跪到了地上,膝行到皇帝的跟前,幹哭着道:“皇上,皇上,臣妾從不敢有那樣的想法。”

而西宮太後氣得嘴唇都發抖了,“你,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麽不能呢?兒子到這後宮來不就是為了松泛松泛麽?可如今兒子去哪兒沒有你的眼線?換成別人私自窺探帝王行蹤早就死了,墳頭都長草了,然而賢妃呢?有你這樣縱容,這後宮倒不像是兒子的後宮了,全成她的了。她不喜歡誰,就把你當槍使,你還樂在其中是不是?”

祝新惠吓得連連磕頭,又伸手去抱皇帝的腿,“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吶。”

“冤不冤枉你心裏清楚。”沈徹嫌惡地掃了祝新惠一眼。

“皇帝,賢妃大着肚子,眼見就要生了,你做什麽說這些氣話吓她?”西宮太後見皇帝比她更生氣,那一肚子的怒火居然奇異地就消失了,轉過來想要和稀泥了。

沈沉諷刺地看向自己母親,“你瞧,朕随便說一句你就着護上了。當年你該不會是玩了偷龍轉鳳的把戲吧?”

“皇帝!”太後一巴掌拍子桌子上站起了身,“你說的什麽混賬話?”

“母後既然知道是混賬話,那就別再偏袒心胸狹窄,惡毒刻薄的賢妃了。你要記住,祝家能有今日,是因為朕是皇帝,而不是因為你是太後,她是賢妃。母後要安貴尊榮靠的也不是祝家。”沈沉神情淡然地說着誅心之語。

西宮太後已經氣得不知如何回答了,不僅氣,心裏還有些吓。

“母後不是信佛麽?五臺山那邊釋迦牟尼的金身年前塑好了,要舉行開光大法會,母後不妨去看看,那邊風景好,氣候也宜人,等賢妃這一胎落了地,正好讓她陪你去多住幾年。”

幾年?

祝新惠已經是淚流滿面,“不,不,皇上……”

“不想陪太後麽?”皇帝問,“就這麽舍不得朕這裏?”

“不是,臣妾……”祝新惠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皇上,臣妾從來都不敢,是,臣妾是愛吃醋,可那是因為臣妾愛你哪。”

沈沉壓根兒就不理會祝新惠,起身輕輕踹開祝新惠的手,“高世雲,滾過來給朕撣撣袍子。”

高世雲趕緊地低着頭跑過去,替皇帝理了理袍子上剛才被賢妃拉過的地方。

等他做完了,沈沉才邁步離開。

待皇帝走遠後,祝新惠還失神地坐在地上,半晌才道:“太後娘娘,皇上他,這是怎麽了啊?肯定是敬氏在背後說壞話,挑撥離間,壞了太後和皇上的母子情分。”

西宮太後蹙了蹙眉頭,她能在後宮活下來,還成功生下了兒子養到成年,自然不是傻子。只是這些年養尊處優,已經到了不需要用腦子的地步,所以很多事一時才沒看清楚。

如今她再看祝新惠,再聽她的話,也覺得祝新惠這動不動就說別的女子狐媚皇帝的确是過了。“行了,皇帝發了一通邪火兒,顯然是對你極為不滿,你自己不思悔改,反而又說是別人狐媚,也怨不得皇帝如今厭惡了你。”

祝新惠急了,“可是太後,皇上他以前從來不曾這樣的。敬氏,肯定是敬氏那賤人。皇上這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西宮太後搖了搖頭,“你真是蠢。你以為皇帝挂在嘴上的人就是那個重要的人?你以為皇帝跟你一樣蠢?”

祝新惠一愣,這才想起還有個瑾婕妤來。今年剛得了皇帝的眼,不到半年就成了婕妤,還可能封妃。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之所以發火,是因為正旦時沒有給衛氏晉位?”祝新惠恍然道。若說敬則則得寵,但其實哪裏比得上衛氏,衛氏可是專寵好些日子的人。

如今皇帝去了一趟敬氏那兒就來發火,他心裏肯定明白最後倒黴的會是敬氏,而最終得利的是誰?俨然是不聲不吭的衛氏。

祝新惠苦笑道:“看來皇上為了保護衛氏,還真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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