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無
寅時處, 外面天還黑漆漆的一片。
正院裏已經燈火通明,院子裏雖然伺候的下人比不上慈寧宮多,動靜卻比在宮裏時要大。
下人們來回忙碌着送水送藥, 大妮也提了熱水進屋,姚姑姑手裏提着食盒跟在後面,她見雲瑤還坐在炕上發呆, 笑着說道:“格格,貝勒爺已經醒了, 已經差遣蘇谙達來看過你呢。”
雲瑤昨晚歇在了正院東廂房裏,本來胤禛安排她住在正房西屋, 她見西屋是他的書房與平時小歇的地方,便婉言拒絕了。
為了省事, 也不去管合不合規矩, 最終她選擇住在了正院廂房。
本來她以前換到其他任何地方,都從不擇床能睡得很香, 誰知道昨晚卻一直迷迷糊糊失眠。到了早上醒來時,更是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雲瑤聽到胤禛也這麽早醒來,皺了皺眉, 卻什麽都沒說, 下炕去洗簌了出來,蘇培盛又來了。
“雲格格, 貝勒爺差奴才前來問格格, 早飯可用得習慣, 若是想吃什麽, 就吩咐奴才,奴才去廚房給格格親自取來。”
雲瑤看了眼桌上擺着的粥飯小菜,與她初到府裏時用的差不多。現在雖然她跟皇太後身邊, 早上都喝牛乳或羊乳,再加一些點心,不過她不想麻煩,說道:“就吃這些吧。貝勒爺怎麽這麽早就醒了,他昨晚歇得可好,身體好些了嗎?”
蘇培盛仔細回答道:“奴才昨晚值夜,貝勒爺昨晚睡得很好,半夜醒來方便過一次,回到床上又很快睡着了。
貝勒爺幾乎每天都在這個時辰醒來,早起之後也已經喝過了藥,正準備用早飯。”
雲瑤想着生病的人就該多歇息,不過既然他睡不着,也就随了他去。她又問道:“貝勒爺早飯吃什麽?”
蘇培盛又恭敬答道:“貝勒爺一日三餐都是清粥小食,說是生病不能吃油膩的東西。福晉也特地吩咐廚房用新鍋給貝勒爺熬粥,說是半點油腥都沾不得。”
雲瑤簡直無語,每次生病都是清粥,好似清粥能包治百病。他怪不得現在都還躺着,天天喝白粥,有力氣下床才怪。
她也懶得解釋,幹脆地吩咐道:“你去問貝勒爺想吃什麽,就讓廚房去做,別成天只吃白粥了。”
蘇培盛一愣,不過還是沒有多言,忙退了出去。雲瑤才吃了兩口粥,他又回來了,說道:“雲格格,貝勒爺說想吃雞湯面,問雲格格要不要吃,好讓廚房做了一并送來。”
Advertisement
這樣來來回回折騰,蘇培盛腿會跑細不說,早飯也吃不清淨。雲瑤幹脆放下筷子,說道:“你去廚房要兩碗來吧,我也去跟着貝勒爺一起用早飯。”
蘇培盛神色一喜,忙不疊退下了。雲瑤起身來到上房,剛走到屋門口就愣住了。她忘了胤禛還病着,後宅的人肯定會來給他請安探病。
屋子裏除了李氏,福晉領着其他格格們,圍着胤禛正在噓寒問暖:“貝勒爺晚上睡得可香?妾身先前問蘇培盛,他只什麽都說好。妾身今晚還是歇在這裏吧,總得親自看着才能放心。”
最外面站着一個面生的年輕女子,人長得秀秀氣氣,雲瑤估計她就是鈕祜祿氏。聽到動靜她看了過來,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後福了福身。
雲瑤也還了一禮,這時年氏也看到了她,眼珠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随意福了福身,然後笑了起來:“雲姐姐,好久不見了。”
其他人聽到聲音都回過頭,雲瑤也不說話,淡笑着福了福身算是一齊見了禮。
福晉目光從她身上移過,又回頭對胤禛勸說道:“貝勒爺,你如今身子沒有力氣,還是躺着吧,別急着下床走動。
耿妹妹機靈,鈕祜祿妹妹也細致,妾身把她們留在這裏伺候你,也能替雲妹妹分分憂,讓讓雲妹妹早上能多睡一會。”
雲瑤只當什麽都沒有聽懂,面色平靜站着不說話。胤禛靠在炕頭,臉上已經帶着隐隐的不耐煩,他只看向雲瑤,說道:“你們都下去吧,留雲瑤在這裏伺候就好。”
福晉臉色微變,緊緊抿了抿嘴,又細心勸說道:“貝勒爺,雲妹妹一直在太後娘娘跟前伺候,規矩自是好的。
可是人畢竟年輕不知道輕重,生病的人哪能見風,這天氣愈發涼,就是沒病的也得凍病了。”
雲瑤就說屋子裏怎麽這麽憋氣,她看向窗戶,原本打開了條縫透氣的窗戶又關得嚴嚴實實。混着女人們身上的脂粉味,還有旁邊炕桌上藥碗裏散發出來的藥味,屋子裏又快回到了她初來時的模樣。
胤禛胸脯上下起伏,像是在極力隐忍,冷淡地道:“你們都先回去,福晉你且留下。”
雲瑤見胤禛的神色已經非常不好,知道他要給福晉留面子,轉身便往外走去。
“雲姐姐。”年氏在身後喊道,她加快步伐追上了兩步,“你別走這麽快啊,妹妹難得見你一面,還想好好跟你說說話呢。”
雲瑤當年氏是空氣,頭都沒有回仍然不緊不慢走着。年氏咬了咬嘴唇,臉上難堪不平之色閃過,見耿氏與鈕祜祿氏只管低頭一言不發往院子外走去,這讓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時,李氏從影壁外閃身出來,見着她們愣了一下,然後咯咯笑起來,說道:“哎喲我來晚了,早上弘時最離不開我,一睜開眼見不着就得到處找,得把他伺候好了才有功夫來。”
雲瑤連眼皮都沒擡,繞着游廊回去了廂房。姚姑姑才收拾好桌子,見到她這麽快回來了,詫異地擡頭看了一眼,然後走到門邊往外看去,立刻明白了。
她又轉身走了回來,低聲勸着雲瑤道:“格格,你再忍一忍,等貝勒爺身體好了就可以回宮了。”
雲瑤才不會生這些閑氣,失笑道:“我又沒有生氣,早就料到府裏會很熱鬧,哪有什麽忍不忍的。”
姚姑姑觑着她的臉色還好,看着已收好的食盒,心裏嘆息一聲,說道:“奴婢再去廚房給你重拿一份早飯來。”
雲瑤搖搖頭道:“不用了,等會就吃雞湯面,蘇培盛估計也快送來了。”
姚姑姑點點頭道:“那奴婢再去催一催蘇谙達。”她給雲瑤倒了杯茶,提起食盒才走到門邊,就見到李氏白着一張臉從正屋走了出來,見到她之後,立刻狠狠一眼剜過來,然後擡着下巴往院外走了去。
姚姑姑看着她妖嬈的背影,又回頭對閑閑坐在椅子上吃茶的雲瑤笑着說道:“格格,李側福晉好似被貝勒爺趕了出來,朝着奴婢生氣翻白眼呢。”
雲瑤頭也不擡哦了聲,放下茶杯感嘆道:“還是想喝奶茶。姚姑姑,等下去廚房要個小爐過來,我自己煮來喝。雖然趕不上嬷嬷的手藝,解解饞也行啊。”
姚姑姑抿着嘴笑,提着食盒去了廚房。雲瑤喝了兩口茶,聽到外面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她以為是蘇培盛來了,擡頭看去,只見福晉靜靜站在門口。
她愣了下,朝福晉笑了笑,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福晉也不說話,走進來站在她的面前,直愣愣看着她說道:“貝勒爺說我不懂就別亂出主意,說屋子裏太悶,開着窗戶會覺得舒服許多,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
雲瑤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點了點頭:“福晉不覺得貝勒爺的屋子裏都快透不過氣來,又氣味難聞嗎?”
福晉板着臉,繼續說道:“我是沒有什麽見識,生病了不能見風,病人得吃清淡的飲食,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可貝勒爺聽了你的主意,開窗吹涼風,又吃沾葷腥的飯食。
貝勒爺是這個府裏的天,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是福晉,是他的正妻,見到不對之處,自當規勸,否則就是我的失職。
你離府多年,回來就大動幹戈,然後站在一旁看我的笑話。”
雲瑤不知說什麽才好,這麽多年過去,福晉看上去變了,其實她還是沒有變,像是又回到了初次在德妃宮裏見到的樣子。
福晉肩膀突然塌下來,自嘲地道:“看吧,你一直都這樣,好似一臉誰都瞧不起的神情。
以前我不懂,後來我才總算明白,你才是這個府裏最聰明厲害的人,幹脆走得遠遠的,跟誰都不沾邊。
吳嬷嬷在世的時候說,女人進了男人後院,都得一心一意靠着男人的寵愛過活,不管是福晉還是侍妾都是如此。
那時我也以為就是如此,可是後來見你走了,我才知道,你不是。
以前我認錯了敵人,才處處針對你。貝勒爺說,讓我看着其他姐妹,以後不用再來正院請安問候,就留着你一人伺候就好。
可論會伺候人,你遠遠不如耿氏鈕祜祿氏,論有勾人的本事,你遠遠不是李氏的對手,論才情,年氏遠勝于你。
你憑什麽呢,憑什麽這些年都是紮在府裏女人心中的一根刺,誰都不敢去碰,誰見着你都得遠遠避開!
我不知道這些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跟你說,現在就一并說個清楚。
既然你已經走得遠遠的,就不要回來了。你這些年都不在,這個府裏都是我在辛苦操持。
可你一回來之後,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卻處處襯得我好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蠢貨,襯得府裏的這些女人都成了蠢貨!
興許你你沒有任何壞心,沒有任何争寵的心思,本意也不是如此,可我還是讨厭你,讨厭你這幅置身事外,隔岸觀火的嘴臉!”
福晉一口氣說完,她長長舒了口氣,覺得心中這些年憋着的那口氣總算出了些,不想見到雲瑤,當即轉身就走。
“福晉。”雲瑤出聲叫住了她。
福晉停下腳步,回轉頭冷眼看了過來。
雲瑤看着福晉挺得筆直的脊背,心裏直嘆息。她不過十歲出頭就嫁了人,就算家裏教得再好再多,也不過十來年的時光,又能真正學懂多少呢。
經歷了失子之痛,她興許成長了許多,其實還是沒有真正看透。因為她身後還有那拉氏一大家子,她阿瑪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步兵統領,還得依着胤禛而活。
還有年氏,李氏等所有的女人,誰背後沒有一大家子靠着他而活。人說無欲無求品自高,她們要得太多,自然會有所顧忌,會變得面目猙獰。
雲瑤微笑着福了福身:“以後,你且多保重。”
福晉定定看了她半晌,然後猛地回過頭匆匆離去。
雲瑤見她明明紅了的眼角,只輕輕笑了笑。
人與人本就不同,以後大家且都各自相安天涯,自求多福吧。
蘇培盛從廚房提回來了雞湯面,雲瑤也回去正屋,見屋子的窗戶重新被打開,裏面的氣味也清新了許多。
胤禛被扶着坐在了矮塌上,對她伸出手,微笑着問道:“晚上歇息得可好?”
“妾身睡得挺好的。”雲瑤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拿起炕桌上的筷子遞給他,問道:“貝勒爺這樣坐着可吃力?”
胤禛說道:“沒事。快吃吧,仔細面糊了。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吃太軟的面,說是不能放久糊了就假裝自己是爛糊面。”
雲瑤已經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她只微微笑着低頭吃面。
胤禛見她不說話,也低頭吃起了面。興許是吃了太久清淡的食物,他一口氣将一大碗面吃得幹幹淨淨。
吃完面漱完口,胤禛靠在軟墊上,笑着說道:“你說得對,還是得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吃了面我好像比先前有勁多了。”
雲瑤也笑,問道:“那貝勒爺午飯想吃什麽,現在想好,妾身好吩咐廚房去做。”
胤禛竟認真思考起來,良久之後說道:“我想吃紅燒肉,還想吃鐵鍋炖大鵝。”
雲瑤想了想之後說道:“吃上一兩塊倒無妨,只是一下不能吃太多。妾身去跟蘇培盛說一聲,中午讓廚房給你做來。”
胤禛叫住了她,“先別急,午飯還早着呢,咱們坐着說說話。”
雲瑤重又坐下來,他看着她歉意地道:“先前都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以後她們不會再來了。”
雲瑤微笑着說道:“沒事,她們也是擔心貝勒爺的身體,來請安是應有之事。”
胤禛眼神黯淡下來,怔怔看着她,突然說道:“前些天隆科多來看過我,只坐了沒一會便急着要回去。他說家裏還有人等着他,回去晚了只怕會又得吃挂落。
當時我不解,問他,為什麽能忍受一個女人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他說,哪有什麽忍不忍的,他那是心甘情願。
他只要想着沒了這麽個女人,心跳都沒了,命也沒了,還有什麽事是不能做的。”
雲瑤知道他說的是李四兒,在宮裏與皇太後閑聊的時候,她們也曾說起過她。當時雲瑤認為,李四兒不是真傻,就是不想活了。
皇太後卻說,李四兒這樣的人,百年難遇。她恰好遇到了隆科多,能不顧一切護着她,兩人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換一個男人李四兒就沒有這樣的好下場了。
胤禛沒有說接下來的話。當時他還笑話隆科多,說女人真喜歡你,哪會與你拈風吃醋,就該事無巨細為對方着想。
隆科多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貝勒爺,你這就是不懂女人了,女人就沒有不拈酸吃醋的,真正事無巨細為你着想的,那是伺候你的貼身奴才。
不在意你,才不會理你做什麽想什麽,管你喜歡誰寵誰。唉,說了你也不懂。”
胤禛深深凝視着她,說道:“我也是,只要一想到沒有你,兵荒馬亂手腳發抖,連氣都喘不過來。”
雲瑤沉默,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思索良久之後,見四下無人,才輕聲問道:“貝勒爺,你可有想過待皇上百年之後的事?”
胤禛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看着她,接着嘴角上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神情說不出的松快,坦然道:“想過。我沒有想到的是,你也能懂我。也只有你能懂我啊。”
他放下茶杯,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眼裏光芒閃動,“我想做很多事,想大展拳腳,不受束縛,為大清,為大清百姓做一些事。”
雲瑤見到他整個人剎那間就容光泛發,雖然不忍心在這時候潑他冷水,可她還是狠着心腸說道:“貝勒爺心中自有溝壑,志存高遠。
可真到了那一天,你會發現,其實還是有很多身不由己。比如你的子嗣,你的左膀右臂們的想法,前朝後宮的平衡,你要受到的束縛只會多不會少。
如今這些你看重的東西,讓你無法呼吸的人,那時候早就被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取代。”
胤禛沉默片刻,看着她認真說道:“這些我都想過,萬事兩難全,哪能全部都顧忌到,只能選擇最重要的人與事。
我知道你不願意與她們攪合在一起,你說過你不想榮華富貴,只想平平淡淡過日子,這些我都記得,永遠不會忘記。
只是,你不要離開我太遠,讓我能看到你,只要你好好的在旁邊,我也能心無旁骛,去放手一搏。
雖然如你先前所言,就算有了那麽一天也不會完全自由自在,可總比現在會好許多。”
雲瑤知道他現在都是真心之言,只是不知他這份真心,在享受過絕對的權力之後,還能剩下多少。
胤禛還想說什麽,這時蘇培盛躬身上前,說道:“貝勒爺,李側福晉領着阿哥在外面,說是阿哥吵着要見你。”
雲瑤聽到李氏又帶着弘時來了,忙起身道:“妾身先告退,等下再來看貝勒爺。”
胤禛深吸口氣,說道:“你不用避開。去把弘時領進來,讓李氏回去,去收拾個院子,讓弘時馬上搬進去,你去選幾個妥帖的奴才拿來我過過眼,以後就放在弘時身邊伺候。
既然她看不好孩子,就不用她照看,弘時也早該啓蒙讀書了。”
蘇培盛見胤禛生氣發火,忙應聲退了出去。很快院子外隐隐傳來李氏凄厲的尖聲大哭,不一會哭得滿頭大汗的弘時也被蘇培盛帶了進來。
胤禛看着弘時,神色緩和了些,溫聲說道:“怎麽又哭了?”
弘時好似害怕胤禛,小胖身子不由得朝後躲了躲,想起什麽又跪下來笨拙地磕了個頭,帶着哭腔道:“見過阿瑪,阿瑪我要額涅。”
胤禛看得直皺眉,說道:“快些起來,男子漢成天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話。”
弘時被胤禛一說,哭得更厲害了,他撅着屁股半天都沒有爬起來,蘇培盛忙上前一步攙扶起了他。
弘時站起來扭動着身體,打開蘇培盛的手,急着哭道:“我要額涅,我要回去,壞人,快放開我,我不要離開額涅。”
雲瑤只管眼觀鼻鼻觀心吃茶,胤禛臉色鐵青,卻隐忍着沒發,試圖講道理安撫他:“你已經長大了,不能成天守在額涅身邊。額涅也不會離開你,你每天去給她請安時還是能見到。”
弘時自小被李氏捧在手心裏寵着,從來沒離開她半步,哪裏聽得進胤禛的話。
他看見坐在胤禛身邊的雲瑤,突然指着她奶聲奶氣罵道:“賤人,狐貍精,都是你,你一來就搶走了阿瑪!”
“混賬!”胤禛氣得血氣上湧,只覺得眼前發黑,身子晃了幾晃,撐着塌才沒有一頭栽倒在地。
雲瑤吓了一跳,見弘時吓得小臉慘白,連哭都忘了,暗自嘆了口氣,吩咐蘇培盛道:“把他帶下去好好照看着,去請祁大人來。”
蘇培盛忙抱起弘時跑了出去,雲瑤拿了軟墊塞在胤禛的身後,讓他靠得舒服了些,又勸道:“貝勒爺,你別生氣了,小孩子不懂事,不過随口胡亂說幾句話,哪值得你這麽大動肝火,等以後再好好教就是。”
雲瑤知道李氏不會蠢得會教弘時說這些話,他又哪裏懂得什麽是狐貍精。只怕是平時李氏說話時,不小心被弘時聽了去,他現在一急,見着雲瑤了之後,又跟鹦鹉學舌一樣罵了出來。
胤禛何嘗不明白,他深深喘着氣,神色灰敗,又歉意至極,頹然道:“對不住,都是我沒有教好這個混賬,一直只顧想着自己小時候沒有親娘的苦,讓他養在了李氏跟前長大,沒想到他卻被養成了這麽副德行!”
他閉了閉眼,無力地道:“以前福晉養着弘晖,雖然也寵着他,可弘晖從來都懂事,規矩上從來沒有錯過。
每次都聽到李氏來面前說,弘時怎麽懂事,怎麽想念阿瑪,會背了那首詩,以為他被教得很好,也就放了心。
都是我的疏忽,這些年太忙,弘晖又沒了,眼前就這麽一個兒子,也不忍心見他被管得太過,誰知道......”
雲瑤只靜靜聽着,他府裏的這些事她不予置評,也不會真與一個四歲的孩子去計較。
蘇培盛領着祁坤走了進來,他看到雲瑤愣了下,她起身福了福,笑着道:“勞煩祈大人了。”
祁坤忙還了禮,“不敢不敢,都是下官份類之事。”
他上前凝神診脈之後,語重心長地道:“貝勒爺,下官先前曾勸過你,要放寬心才能養好身體,更不宜動怒大動肝火。
貝勒爺一直勞心勞神,這樣身體耗費過度,只怕就算暫時好了,以後也會再複發。”
雲瑤知道胤禛這就是後世所說的疲勞過度,這次他還算好,說不定下次就是猝死了。
祁坤走後,雲瑤又勸了他幾句,他看着她眼含哀求:“我們去莊子裏住好不好,什麽都不管了,只我們兩個人,安安靜靜住一段時日。”
雲瑤心一軟,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