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塊錢三斤

是夜。

細雨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搖搖晃晃地往巷子裏面走來。

他走了兩步實在忍不住,扶着牆就開始解開皮帶。

“先生,前面兩步就有公廁,可以去那裏方便。”女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酒精沖擊着大腦,反應能力急速下降,男人絲毫沒覺得寒冬臘月的半夜,在市中心看見個穿短裙扛鋤頭的女生是一件多奇怪的事情。

他扶着牆,朝面前的紅裙子女生走過去,嘻嘻笑道:“你都知道我要幹嘛了,還在這裏看着,有沒有這麽缺男人啊。”

見面前的人不說話,他又得寸進尺,想伸手去摸女生的手,誰知道撲了個空。

一回頭,迎面一腳就把他踹飛了出去。

“砰——。”

路邊的垃圾桶被他撞翻,酒氣頓時被廚餘垃圾的臭味掩蓋。

男人清醒了幾分,站起身怒視對面踹了他一腳的女孩:“臭娘們,你算個什麽東西,爺跟你好是看得起你,今天你就別想跑了。”

他撸起袖子想去扯女生的裙子。

“等等,”女生快速後退兩步,舉起鋤頭擋在男人面前,“這麽猴急,我可是要害怕的。”

說話帶着軟軟的尾音,像是在人心間千回百轉。

男人被聲音勾得擡起頭,只見那女生一改剛才那副冷漠的樣子,雖然五官依舊精致,但神情已經像是換了一個人。

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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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山裏跑出來找書生歡愉的狐貍精一樣。

男人摸着須根笑道:“怎麽?看爺長得不錯,現在又想貼上來了,真騷。”

他想上前把今晚的獵物帶到自己懷裏,手臂就挨了一下雞毛撣子:“敢調戲老娘,你嫌命長了!”

剛才的狐貍精瞬間變成母大蟲,舉着從路邊抽出來的雞毛撣子,絲毫沒有手軟,男人猝不及防被打得滿巷子亂跑。

可是他挺着個啤酒肚,連牆都翻不過去,只能活活挨揍:“啊——!你等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臭娘們,等下就讓你知道爺的厲害,今晚不把你搞死我就跟你姓!”

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嘴上話說得厲害,可是這男人慫得不行,只會抱頭鼠竄。

巷子裏面的動靜太大,隔壁24小時便利店的店員跑了出來:“大晚上的幹嘛呢,大家夥都在睡覺的。”

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被女生搶白:“阿姨,他剛才想摸我。”

再看剛才把雞毛撣子耍得虎虎生威的女生,現在竟然又變成一副單純稚氣的樣子,全然像是又換了一個人似的。

便利店阿姨上前把女生擋在身後:“你這孩子,高中都還沒畢業吧,一個人半夜在巷子裏面走,多危險啊!”

說完,又給扶牆站着的男人補了一腳:“要是再在這裏鬧事,我就要報警了!”

也不管男人什麽反應,拉着女生急匆匆走出巷子。

男人被打了一頓,徹底酒醒了,上前兩步想要仗着自己長得魁梧耍橫。

卻見女生回頭看他,臉上表情不停變換,每一張臉都在嘲諷他,但就是不像同一個人。

“鬼——鬼啊——!”

——

“神經病!”阿姨帶着女孩回到便利店,給她倒了杯熱水,“以後別這麽晚一個人上街了。”

段冬日乖巧接過水杯:“謝謝阿姨,早上丢了東西在這裏,我怕明天來找已經不見了所以才這麽晚過來的。”

阿姨看了又看,說道:“你等着。”

轉身回倉庫給她拿了一身工作服過來:“小姑娘愛漂亮正常,但是你穿這麽少也不怕着涼。”

段冬日乖巧地陪阿姨聊了一會兒天,才出便利店門,回到剛才那條小巷子裏。

男人已經不見了,段冬日扛起剛剛丢在這裏的鋤頭冷哼:“什麽歪瓜裂棗都敢調戲我。”

她合了合眼睛,臉上嬌俏的表情又變回最開始溫柔的樣子。

裹緊阿姨送的工作服,騎上單車往城郊的方向走。

半路三更,段冬日獨自在路燈都沒有的地方騎單車。

路過的司機有人吹口哨,有人真心想要送她一程。

她全都拒絕了。

單車在一個岔路上拐了彎,段冬日終于回到家裏。

一口氣騎了十幾公裏自行車,她也不覺得累,把鋤頭放好之後躺到床上冥想。

再睜開眼,她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

眼前全都是農田,上面挂滿半死不活的青菜,看上去一點食欲都沒有。

遠處還有一座禿頂荒山,後面連着快要幹枯的魚塘。

生機勃勃這四個字,在這裏一點都不沾。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空氣好。

就算怒火沖沖氣到快要厥過去,在這裏深呼吸幾次後都能起死回生。

段冬日沒管那些蔫巴巴的菜,腳下一轉走到旁邊的小木屋。

裏面兩個女生瞬間回頭看過去。

這兩個女生長着跟段冬日一模一樣的臉。

但跟段冬日的溫柔相比,她們倆一個勾人神魂,一個純摯可愛。

段冬日輕嘆:“我都說了,這麽晚去撿東西不安全,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更為美豔的那個冷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哪有不安全,如果不是那個阿姨突然出現,我早就把猥瑣男給打跑了。”

可愛版做了個鬼臉:“如果不是阿姨過來,沒準你都把人打進急診室,現在在警察局裏面喝茶準備賠錢了,話說回來,是我給你收收尾,你該好好謝謝我才是。”

“如果你不出來,我也能把那個阿姨解決掉。”

“……”

眼看着面前這倆大小孩就快要打起來,段冬日制止:“一團和氣!”

聽見自己的名字,兩人即使停止了朝對方噴口水的想法,氣呼呼地背對着對方,表示自己不認輸。

段冬日揉着太陽穴,深覺自己給她倆起這個名字是不是搞出反效果了。

怎麽整天吵吵嚷嚷不停歇。

段冬日喝着山裏面種出來的茶葉,給自己發燙的腦門降溫。

和氣連着偷瞄了她好幾眼,才湊過來說道:“這地方的菜你什麽時候處理掉啊,現在越長越快,要是再過一個月,咱們可都沒地方住了。”

旁邊的一團冷哼道:“要不是你出馊主意把菜拿出去扔掉,咱們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地步。”

和氣瞪圓眼睛鼓着臉蛋:“當時你們都同意的……。”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段冬日趕緊道:“別吵了,這事我會想辦法的。”

段冬日拿個籃子摘了點菜,準備帶出現實世界,就被一團和氣攔住:“上次扔過之後,這邊菜長出來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十倍,你別再試了。”

段冬日搖搖頭:“上次咱們把菜送人了之後這邊不還是好好的嗎,我準備明天試着便宜賣出去。”

一團瞧着蔫巴巴的菜:“這真的有人買?”

那也沒有別的法子:“死馬當活馬醫。”

——

“大白菜!二十塊錢三斤啊!”

“大白菜!十塊錢兩斤啊!”

“……”

市集上,固定攤位賣的蔬菜都是水靈靈的,就算是流動小攤販也占着一個便宜無農藥的優勢,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只有角落的段冬日,像是被這個世界隔絕了一樣。

無人問津。

段冬日已經換了兩個市集,叫嚷半天了,這菜還是沒賣出去一塊錢。

一個大媽路過挑挑揀揀半天,皺着眉頭說道:“女娃娃,你這白菜賣相也太差了吧,不會種莊稼就別浪費食物。”

段冬日陪着笑,心裏萬分冤枉啊,她倒是想着莊稼顆粒無收。

但玩意兒光放着就能瘋長,她也無可奈何。

大媽大概是看段冬日可憐,雖然嘴上不饒人,還是拎了兩斤大白菜回家。

段冬日從早上待到大家都收攤,賣出去的也僅有那麽兩斤。

推着板車往家裏走,她都能想象到接下來得過着天天吃白菜的悲慘生活。

“唉……這菜送給鄉親都沒人要……。”

她推着板車輕輕松松過了上坡路。

正巧看見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在撿路邊垃圾桶裏面的飯盒吃。

“大叔,別吃那個了,”段冬日靈機一動,把自家賣不出去的大白菜推到他面前,“我這菜都賣不出去,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那就送你吧?”

半個小時。

大叔煮着一鍋白菜,跟段冬日侃大山:“以前我可是我家那地兒人人都羨慕的小老板,可惜啊,為了工作賺錢不顧身體,現在只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段冬日沒興趣挖人傷疤:“現在過得舒坦自在也好。”

大叔哈哈大笑:“你說得沒錯,絕症又怎麽樣,活在當下最重要。”

兩人坐在天橋底下閑聊,誰都沒注意一輛豪車停在不遠處。

車裏。

司機有點着急:“先生你在看什麽?”再看就得被交警抓拍罰款了!

後座的男人說道:“我聞到靈植的味道了。”

“靈植?!”司機也顧不上什麽罰款不罰款的了,“這靈植多少年沒出現過,怎麽……。”

“不知道,”男人朝窗外段冬日那邊伸手一指,“去,把靈植買下來。”

司機鼻子微動,下車直直沖到段冬日的面前:“娃娃,這菜怎麽賣?”

段冬日卡向大叔,後者呵呵笑道:“我也吃不了這麽多,留一些就行了,別浪費。”

段冬日才斟酌着說道:“十塊錢三斤?”

“十塊錢?!”

司機眼睛都亮了,要知道這東西現在妖怪界可是千金難買的!

他馬上開口:“好!我們現在就付……。”

“咳咳。”

車裏面傳來咳嗽的聲音,司機話鋒一轉:“老板,便宜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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