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意識朦胧之時,耳朵聽到了嗡嗡嗡的呓語,像是蟲子飛舞一樣。
如果他已經死了、到了地獄、那或許是鬼差的呢喃。
或許在商量着應該把他打入哪一層地獄。
“醒了醒了!”尚北的招呼聲把人全都吸引了過來。
“怎麽樣?”許諾撐在床邊看他。
淮星也緩慢的睜開雙眼,看見了一個又一個人頭,還沒看清就被這燈光刺的眯上眼。
“艹了你這小子!”許諾忍不住想拍他,但是又怕把人拍壞了。
淮星也動了動眸子,開口道:“我沒死。”
“死什麽!”許諾罵道,“你才多大!給我活到一百八!”
衆人一樂。
“行了、”醫生走過來,“先不說一百八,活個一百已經頂呱呱。”
衆人又是一樂。
許諾道:“想不到醫生還會開玩笑呢?”
醫生瞪了一眼:“我也沒老。”
他看向床上的病人:“通知你的家人,你朋友都沒你家裏聯系電話。”
淮星也剛緩和的笑意又僵了回去,偏過頭不說話了。
何清野默聲沒有吭聲。
“幹嘛呢?”醫生問。
“不認識。”淮星也吸了口氣,“沒有家人。”
許諾尚北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醫生看着他一頓聲:“兄弟姐妹有沒有?親戚呢?”
“沒有。”
“行、”醫生點點頭,“那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自己了解嗎?”
淮星也轉頭看向他。
“我指信息素不穩定性這方面。”
淮星也垂下眸:“知道。”
醫生深深吐了口氣:“知道啊、可以,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作。”
“住院觀察幾天,”醫生道,“沒事才能出院。”
淮星也瞥過眸沒有吭聲。
其他人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醫生看看旁邊幾人,“你們都回去吧。”
“王烨呢?”淮星也問。
“你隔壁睡覺呢、”尚北拉來簾子露出了旁邊床上的王烨,“這人喝多了還敢不要命的打。”
“行了行了、”醫生開始趕人,“打架還驕傲什麽,看看你們身上這些傷,趕緊回去吧,多晚了。”
衆人點點頭。
“我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倆。”
三人連帶着醫生出了病房。
門口的靳洲見人出來後轉頭看向何清野:“看完了?”
許諾和尚北默契的走上前假裝啥也不知道。
何清野擰着眉道:“嗯,走吧。”
靳洲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從兩人身後拽了回來,眸子平靜聲音清冷:“你得跟我走、接下來的時間都得歸我。”
前面的許諾眼睛一睜。
兩人吃到了大瓜。
***
病房裏只剩下了淮星也和王烨兩人。
他轉頭看向隔壁床呼呼大睡的王烨突然覺得安心。
醫院并不是什麽好的地方,畢竟它每一天都在見證人死去的時刻。
但是在醫院裏,他知道這裏有人,而且他旁邊也有人。
似乎比起家裏無人的壓抑,醫院的消毒水味更讓他松了口氣。
他的頭還是疼的。
淮星也安靜的盯着天花板看了會兒,然後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黑夜裏,他看見有人走到了他的病床旁邊。
淮星也眯着眼去看床邊的人是誰,突然就見那人放大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一個omega,天生的弱勢群體,你還想保護誰?
廖柯!
淮星也想直起身卻被他雙手掐住了脖子按在床上無法動彈,他雙手扣着脖子上猶如鉗子一樣的手掌,但是卻無法動彈。
他似乎聞到了對方的信息素,他的全身好疼!
快不能呼吸了……
‘你想救誰?要不要看看你那朋友死前的樣子?!’
不要、不要……
“星也!”王烨慌張的拍着他的臉頰,只見床上這人蜷縮成一團,眉頭皺的似乎快要擰死蟲子。
他身上流出一層薄汗,痛苦的揪着自己的手臂呓語。
如果不是被他的信息素影響,王烨可能到現在還醒不過來。
“淮星也!”王烨大喊一聲,然後連忙按響了床頭的按鈕。
“呃……”淮星也掐着自己的手臂,好疼。
全身都好疼、像快要死了一樣。
“醫生醫生!快快快!”王烨連忙讓出位置給他們診斷,他在旁邊看了一會,看着他們連人帶床推着離開了病房。
“哎!這……”
一人攔住他:“你休息吧。”
說完話便關上門離開了。
王烨動了動唇,喪氣的坐回了床上。
像他這樣醉酒的人都能聽到淮星也疼痛的哼聲,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疼。
原本他宿醉以後頭疼的不行,但一轉頭看見淮星也那情況立馬驚醒了。
王烨坐在床上思索。
是不是很嚴重?昨天打架除了頭還有別的地方被打了?會不會出事?
他想着想着煩躁的啧了聲,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淮星也再一次醒來時,頭頂的燈還是明晃晃的在頭上照耀,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長。
他瞥過眸,看到了手背上埋着的針管。
擡頭便見頭頂上還剩餘兩大瓶的針水。
淮星也收回了視線,他現在變得格外的疲憊。
“醒了?”醫生走了進來,直言道,“聯系你的伴侶過來。”
淮星也眸光閃動。
“別裝傻、”醫生擰眉,“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多嚴重嗎?”
淮星也移開了視線沒有說話。
“……”醫生抿唇抱着手,神情格外嚴肅。
他過了會走出了病房、也沒在逼着他一定要聯系誰誰來,畢竟每個人的家庭狀況都不一樣。
淮星也看向窗外,天空似乎已經蒙蒙亮了。
在他回過神的時候房間裏已經空了,他起身拔掉輸液針管離開了醫院。
錢轉給了王烨,他應該還沒有走。
之後就沒他什麽事了。
他走出醫院的時候天空以前泛起魚肚白,大概早晨六七點?
不知道、這個夜晚太長了。
淮星也打了車後回家。
一路上胃疼的讓他縮在角落揪緊了衣服,靠着玻璃咬牙忍着。
到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丢了半條命。
連走路都要扶着牆壁慢慢移動,整個人因為蹲不住而跪在地上費勁的翻找藥片。
他沒力氣再去接水,只得丢進嘴裏就着口水咽下,藥片的苦澀彌漫在他的口腔和舌頭。
苦味讓他皺着臉癱倒在地上,身體貼着冰涼的地板蜷縮在一起。
淮星也的雙眸看着地面,現在的他——
當真狼狽殘破的如同蝼蟻,瀕死垂危。
如果他真的會死,那麽死之前一定痛不欲生。
淮星也閉上了雙眼、心裏默念着魏栩瀾的名字。
他現在好想他……
可是他太狼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
這大概是他最近睡得最好的一次——夢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片黑暗。
也算寧靜。
淮星也起身去看被他弄得淩亂的櫃子,伸手将藥盒藥片理好擺放整齊。
他的身體大概要被他自己弄廢了,只是從地面站起身都讓他覺得吃力。
全身的骨頭如同散架一樣讓他難受。
他進去廚房弄了點吃的,客廳裏的手機似乎一直在響,有時候是震動,有時候是來電。
像鳥兒一樣叽叽喳喳的一直響個沒完。
但淮星也沒有精神去看,來來回回的路程感覺能費他好大力氣。
吃完了東西以後胃部似乎終于舒服了、不再那麽難受的令他忽視不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一看,全是問他現在在哪。
他群發了一條消息,然後便沒了下文。
收拾完用過的東西後他上了樓,進入到浴室想洗澡時才從鏡子裏發現自己頭上纏着繃帶。
原來他一直是這麽過來的嗎?
淮星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愣了愣,擡手觸摸自己的臉頰。
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狀态——
面部泛青,嘴唇蒼白,臉頰似乎一夜之間凹了進去,仿若重症難救的病人。
他垂下手,突然間又慶幸魏栩瀾沒在。
這樣的話,自己這副樣子他便看不到了。
洗完澡以後,額頭破皮的地方有血液流了出來,順着臉頰流到他的眼角一直向下。
淮星也擦掉血跡不得不再重新下樓尋找繃帶。
他模仿着醫院裏醫生将他包紮的樣子來弄,但依然弄得很醜,頭發綁在了裏面讓他難受。
但是綁成了這樣也行。
手背上有了個印,大概是他拔針的時候動作太粗魯。
但所幸終于把自己收拾了幹淨。
淮星也乖乖地呆在家裏,沒怎麽碰過手機,但想着把自己照顧好。等過了今天、明天的生活就能步入正軌。
但是夜晚身體的疼痛讓他丢了半條命。
全身就像被蟲子***的鑽咬讓他咬牙閉緊了雙眼。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從哥哥走後似乎不愛哭了,因為沒有人會再哄他。
所以不敢哭。
即使打架輸了也不愛哭、只是疼罷了,有什麽不能忍。
但現在他卻忍受不住疼的流淚,身體在床上翻滾一下子掉落在地,身體似乎被撞的越發疼。
他張着口用嘴喘息,睜着雙眼凝望房頂,喉嚨裏是哽咽的哭聲。
或許、他就要死了……
每當疼痛來臨他就是這麽想的。
等他再活過來的時候,淮星也可能會想——或許、又沒到他該死的時候。
他能熬過這蝕骨的疼痛時,會無力的躺着等待身體疼痛逐漸消散,睜着雙眼與黑暗對視。
熬過不過來的時候、那就和疼痛入眠。
這樣的後果,大概就是連夢裏都是被折磨的難受。
這一段時間裏他都沒有去過學校,有時候他也會自嘲的想——
都快要死了還上什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