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何苦給她希望耽誤她呢……
鐘瑜看着她一杯盡了又馬上給自己斟滿的架勢, 想到她若醉了嫡出的那兩個也未必管她,到頭來還得自己收拾,出聲勸道:“這樣的場面, 雖是世子不在, 可還有這麽多貴家子弟都看着呢,若是醉了可如何是好。”
鐘紫茜本是悶頭飲酒,聞言斜了她一眼, 嘴角哼出一聲冷笑:“世子?世子眼裏哪有我, 只怕連我長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他都未必記的住。”
鐘瑜只得又道:“那祝家公子也是在的啊, 待會許就遇上了。”
鐘紫茜看着她哈哈笑了兩聲,似是聽了什麽大笑話一般,邊笑邊搖着頭, 低頭竟是又去取酒。
鐘瑜忙伸手摁住:“不能再喝了,你好好想想, 今日這麽多人,若你醉了該多難堪。這麽多貴族子弟, 這事豈不是會滿城皆知了。”
鐘紫茜伸手抹掉眼角的淚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低垂着頭也沒個動靜,不過倒是沒再去取酒了。
“其實我也沒多喜歡祝嘉弛,只是……為什麽是她呢,為什麽總是她?老天讓我敗在她手裏一次還不夠,還要生生世世都敗在她手裏……我真恨, 命運怎的就對我如此不公!”
鐘瑜本是不解, 卻是剛一擡頭,便見不遠處一名男子攜着方才見着的柳姓女子,舉止神情皆似擁着珍寶一般, 緩緩朝了這邊走來。
她定睛一看,這可不正是祝嘉弛嗎?
鐘紫茜也見着兩人了,眼神裏夾雜着不屑,哼了一聲一臉冷冽的站了起來,道:“我去方便。”
鐘紫茜一扭頭憤憤的離了席,鐘瑜目送着她離開,回過頭來兩人已經走到近前了。
祝嘉弛沒想到柳燕兒竟坐在了鐘家人的邊上,鐘紫茜方才憤然離席他可以當作未見,但鐘瑜還在這,他目不斜視的扶着柳燕兒坐下,心下卻打了狐疑。
這不是鐘六小姐的婢女嗎,怎麽如今穿了身小姐的衣裳?
柳燕兒之前坐在這的時候只顧着和熟識的小姐們說話,倒沒注意右邊坐着的是誰,這會兒見着是個生得漂亮的姑娘,偏過頭來柔婉的笑着,道:“方才匆忙,還沒打過招呼,我叫柳燕兒,是齊國公柳将軍家的,不知小姐是?”
鐘瑜一時呆愣,怪不得剛才鐘紫茜一臉複雜的盯着她猛瞧,自己也是遲鈍,這柳姓女子除了原書裏一大狠角色,肖宛旭的正室柳夫人,還能有誰呢?
沒想到竟就這麽遇上了……可她怎麽和祝嘉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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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嘉弛心中詫異,沒想到她竟是鐘紫茜的姐妹,可為何三番兩次的扮成婢女跟在她身邊呢?于是越細想,越覺得鐘紫茜這個女子根本不似面上的單純溫柔,也許他們從相識到之後的幾次相見,都是她們家一早精心算好了的。
想到這,他不禁暗自慶幸自己從前沒有為美色所惑。
見她的目光在自己與柳燕兒身上徘徊,祝嘉弛擔心她說出什麽惹了柳燕兒不快的話,搶先開口道:“我乃武成郡王家長子祝嘉弛,是燕兒的未婚夫婿。”
鐘瑜怔了一下,心裏一陣狂風巨浪呼嘯而過,怪不得鐘紫茜剛才言行無狀,可真是無巧不成書,這倆人前世嫁的一個丈夫,争鬥了半輩子,今生竟再次看上了同一個男人!
看着前世害死自己的人,今生又奪了自己想要的,這滋味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鐘瑜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才道:“我是定遠将軍家的第五女,名喚鐘瑜,見過柳小姐、祝大公子。”
柳燕兒之前并不識得鐘家幾個女兒,坐到這兒的時候也不知道邊上就是鐘家的小姐。這會兒聽着竟是鐘家的人,但眼前的卻不是她想看的那一個,不由有些失望,又偏頭看了眼鐘紫茜消失的方向,猜到了剛才滿面哀怨着的應該就是鐘紫茜了。
這樣的關系也是尴尬,祝嘉弛擔心鐘瑜提到以前,進而惹得心中所愛反感,便随便客套了幾句,借口去拜壽趕緊帶着柳燕兒離了席。
鐘瑜目光移回到宴席中來,只見謝琰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但鐘紫蔓還不見人影。
這時候鐘紫桦已然敬了一圈,醉醺醺的回來了,見了三個妹妹只剩下一個,疑惑道:“怎的人都去哪了?”
“許是去方便了吧。”
鐘紫桦挺着被酒水撐得有些漲的肚子,坐下後仰靠在了座椅上,迷糊的道:“去幫哥哥叫她們回來吧,過會兒便走了。”
鐘瑜道是,正不知從何找起,剛起身,倒是見着了鐘紫蔓。
她低垂着頭,手裏緊緊抱着那方被絲帕包着的物件,邁着沉重的步子正往這邊走着。
鐘瑜迎了上去,瞧出她神色不對,問道:“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莫不是哥哥他欺負你了?”
鐘紫蔓緩緩擡了頭,一雙大眼裏隐隐有着淚光,卻是搖了搖頭。
鐘紫蔓本就生得小巧玲珑,顯得年紀比實際要小上幾分,總是易惹人憐愛。此時平日裏靈動的大眼睛已然了無光彩,鐘瑜心下有些不忍,于是道:“我去找他問問。”
鐘紫蔓忙伸手拉住她,急道:“真的沒有,是我,是我……耐不心來,将心意同他說了。他于是把這方硯臺退還給了我,還說……再不與我相見了。”
說着說着她便掉下淚來,鐘紫蔓吸了鼻子,嗡聲嗡氣的道:“這不怪謝公子,是我自己唐突了,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長這麽大頭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雖是難過,可我不會放棄的。”
鐘瑜有些感動于她的真心,這麽小的一個小姑娘,自小裏被好好的保護着,卻是這樣勇敢這樣執着的喜歡着一個人。
她瞧了瞧鐘紫蔓手上的布包,道:“他不要,你便留着吧,是好東西呢。”
鐘紫蔓眨眨眼睛把淚水憋了回去,撅着嘴道:“我也不愛寫字,要這東西也沒用。要不然,瑜姐姐我送給你吧?”
說着,她一把将那布包塞進了鐘瑜的手裏。
鐘瑜掂着那沉甸甸的布包,猶豫着道:“這……不太好吧。”
“沒事,這方硯臺我挑了這麽久,就這麽收回去閑置着也太難堪了。若是瑜姐姐留着能有些用處,我也算沒白花這麽多心思了。”
鐘瑜見她堅持,點了點頭,道:“那先在我這放着吧,若是什麽時候你想要,再拿回去。”
鐘紫蔓回了座位,鐘瑜尋思着方才鐘紫桦說過會兒便要走了,可她還沒能和謝琰說上話呢,便借着去尋鐘紫茜,準備尋個機會與他見上一面。
從側門繞到了中廳的裏院,喚了個下人去幫忙進席上通報了聲,卻是半天也沒見人來。
許久,才隐隐的有個人影過來了,鐘瑜仔細看了下,是謝琰身邊的随從,她倒也認識,正是原來少時謝琰的書童。
他一見是鐘瑜,笑道:“竟真是小姐,小姐萬福!”
鐘瑜也笑了,道:“小包子,是你呀,可好久沒見了。”
那随從伸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姐還喚我小包子,我如今已經快二十了。”
這書童姓包,因着小時生的圓潤,鐘瑜小時便一直叫他小包子。
“你家公子呢?他怎麽不過來見我?”
小包子道:“先前有小姐家的姐妹,自稱是鐘家小姐的,公子以為是您便急着趕了過來,卻發現是另一個鐘家小姐。這會兒聽人通傳,便有些不敢信了,讓我過來先看看。小姐且等一會,我這就回禀了公子去。”說完人便快步行回了中廳之中。
很快謝琰便出現在了拐角,他面上帶着笑意,丹色的衣袂飛揚着,向來穩重的他極少有這般急切的模樣,似要跑起來了般幾個大步就邁到了她的面前。
“瑜兒!”
在兄長面前,她又變回了謝家那個頑皮的小妹,伸手将謝琰的雙臂拉向了兩邊,笑着眉眼上下端詳起他的穿着:“我以前就說哥哥你若是穿得豔一些,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可你非要偏愛素淡,都稱不出哥哥你的好顏色。”
謝琰淺笑,“你就愛胡鬧,哥哥是男子,怎能用這般言詞形容。”
鐘瑜嘿嘿的笑着,其實腦中還腦補了他穿女裝的模樣。謝琰生得斯文白淨,書卷氣息濃,人又溫和飄逸,若是着了女裝,估摸着肯定也是個清麗脫俗的美人。
“聽聞你跟着一同去了徐城,期間可過的好?”
“徐城可是好地方,我在那吃的好住的也好,在世子和肖家人的面前,也沒什麽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我。”
謝琰目光漸漸的暗了下去,幽然道:“你又何必瞞我,鐘家姐妹做下的事,我也聽說了。”
鐘瑜怕他擔心,拽了拽他袖子,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麽事,事情當時便說清了,後來回了鐘家,也沒有人責怪我的,真的。啊,對了,鐘紫蔓,就是鐘家七小姐,她還幫我說話來着。”
他伸手撫在她發間,溫聲道:“你哥哥真想早日将你帶出鐘家。”
他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卻是含在舌尖又咽了回去。
仔細的回視着鐘瑜,謝琰的目光落在她懷裏揣着的布包上,面上的笑容有些淡了,問道:“這東西怎麽在你這?”
鐘瑜含笑的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小姐的一片心意,你怎的如此絕情?”
謝琰目光在她面上淡淡的一掃,複又垂下了目光,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卻又苦澀得仿佛不是在笑。
“你既是知曉,就該知道我不會收。這世間的情感本就不是一定會圓滿的,我心中沒有她,便不能回應她的感情,又何苦給她希望耽誤她呢?”
這一字一句裏透露着淡淡的無奈與哀傷,鐘瑜心中不免有些難受,原書裏謝琰與鐘瑜本是一對,只可惜最終生離死別,謝琰連喪兩妻,餘生凄苦度日,也是悲涼。
今生她雖不能嫁給他,可是她希望他能遇上一個好姑娘,他與她鸾鳳和鳴,把前世的遺憾全都彌補上。
也許換了一個人,命運的車輪滾動後一切也會改變,就如同柳氏的事一般,也許今生寶鳶公主不會再看中他,他也不會再家破人亡。
鐘瑜摸了摸懷裏的布包,道:“其實這只是一份禮物而已,我想方才你既是見着她了,便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既是已說清楚了,收不收壽禮倒在其次了。
你瞧院裏那些東西不都是來訪賓客們送的,別人的能收,她的卻要退回去,姑娘家的面上也不好看”
謝琰也覺得鐘瑜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神色間還有顧慮:“我只怕收了會令她再有誤解。”
“嗯……那不知道另一個鐘家小姐的賀禮,你收不收呢?”
說完,鐘瑜露出笑顏,從袖中取了一個玄色小墜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