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的婚事也算是定了下來……
肖宛旭望着那袅娜娉婷的身影, 心中一直壓抑的情感又隐隐有了躍動,兩人隔空對望着,一時均無言。
半晌, 雪凝公主先開了口:“今日是肖二公子的好日子, 肖大公子便留着幫忙吧,我自行回去即可。”
肖宛旭凝視着她,這一次沒有如以往一般逃避。
“雪凝……公主, 便讓我送你一程吧。”
雪凝公主靜靜看着街邊滿目蕭瑟的秋景, 太尉府的門外沒什麽百姓經過, 空曠的街道顯的有些蕭條,大門邊上的梧桐已經滿樹披上了橘紅,那形狀優美的葉片終究是不能挨過寒冬中的冰雪風霜, 早早的被秋風帶着飄落了下來。
秋景雖美,卻有一種曲終人散盡的凄涼之感。
相見歡, 離別苦,雪凝無聲的笑了, 既是明知會落得孤寞凄苦,又為何要開始呢?
她垂下目光,眼中的情緒令人看不真切,遞了手給前來接駕的宮人,緩緩的上了馬車。
“随你吧。”
作為付太後唯一的女兒,皇朝最尊貴的公主,雪凝公主所乘坐的馬車顯得十分質樸, 馬車的前前後後跟着許多随行的宮人, 肖宛旭牽了馬來,默默的跟在一行人的最後騎行。
一行人剛啓程,天空中便響起了幾聲悶雷, 沒多大一會,便滴滴答答的掉了雨點下來,雖是下的不大,但秋日裏淋了雨也不免寒涼。
肖宛旭的身上已然半濕,這時有宮人過來道:“肖大公子,這般淋下去不免着了涼,公子不如先回去吧,小人們定會将公主安然無恙的送至宮中。”
肖宛旭從袖中取了帕子擦了額角流下的雨水,道:“沒事,這裏離皇宮也沒多遠了。”
那宮人有些為難,行到馬車邊回禀了,片刻後又回來道:“公主請大公子進馬車避上片刻。”
雪凝公主靜默着坐在馬車中,外間的腳步聲混在雨滴聲中,慢慢的近了,眼前深藍色的布簾一動,那人一腳邁上了馬車,望着她頓了一下,才放下簾子坐了進來。
肖宛旭将外間的濕意也帶進了馬車,淡淡的帶着雨後清新的味道,令人嗅着仿佛連心也跟着潮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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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公主淡淡的看向他:“旭哥哥,你覺得她和他般配嗎?”
一句話問的沒頭沒腦的,肖宛旭卻是聽懂了,執着帕子擦拭的手一頓,緩緩的放下了,回視着她道:“你果然知道了?”
方才在園中見到她與鐘家五小姐在一處,他便起疑了,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雪凝公主輕輕的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喜怒。
“其實表哥這次進京,舅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可母後提了幾次,他總是不肯應下,我便有些懷疑了。後來荷兒同我說,不過是讓我驗證了心中猜想而已。”
肖宛旭低垂着頭,看着手中的濕帕巾出神道:“世子記挂上了旁人,你……還要嫁他嗎?”
雪凝公主微不可察的嘆了聲,笑容漸漸隐去了。
半晌後,她道:“沒能生下帶着付氏血脈的皇子繼承皇位,是母後多年的遺憾。如今皇室凋敝,讓我成為皇後,扶植付氏坐穩江山,便成了她多年的夙願。”
肖宛旭不由握緊了那方帕子,沉聲道:“那你自己呢?世子他……并不愛你,你要守着一個不愛你的夫君,看着他與別人恩愛情深,你不痛苦嗎?”
雪凝公主目光中帶上淺淺的哀傷,緩緩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來:“愛?愛能怎樣,不愛又能怎樣……你覺得皇兄愛貞妃嗎?從前我覺得是愛的,他們自小一同長大,皇兄從小便喜歡她,進了宮,也是眼裏心裏只裝得下她一人。可是這又能如何呢?私募死士一事,種種證據指向了貞妃的倚蘭殿,他終不也是推了貞妃出去保全他自己嗎?
愛?在當權者的面前提這個字都可笑,更何況,我也不愛表哥,我只要他敬我憐我,這便夠了。”
“不是的。”
肖宛旭漸漸的将目光移向雪凝那張清雅絕塵的面龐,雙目中壓抑着什麽,低低的道:“不是這樣的,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
雪凝公主苦笑,伸手慢慢的掀起了窗簾,偏頭看向了外間,道:“可我只能嫁給他。”頓了下,又道:“已經到宮門了,肖大公子,多謝你一路相送。”
鐘瑜這邊剛剛趁着肖家兄弟說話的空,閃身趕緊離開了。
宴客廳裏人多,鐘瑜不想再見着鐘紫茜,就在園子裏閑逛了會兒,估摸着快到散席的時候才往回走,只是行了沒幾步,天上便開始飄起小雨來。
鐘瑜挑着最近的一處亭子避了進去,心下算着此處離宴客廳也有些距離,若是這麽一路跑回去,定然是要一身狼狽的,屋裏各家小姐公子都在,實在是難看。
她坐了會兒,眼見着雨不停,開始後悔自己沒事瞎溜達,先是碰上了公主,後又見着世子,還差點被新郎官調戲,現下更好,困在這回不去了。
鐘瑜在亭裏坐了也不知多久,心下正猶豫着要不要跑着回去,林子裏忽來了一名撐着傘的婢女,手中捧着另一把傘,緩緩朝亭中行了過來。
那婢女進了亭中收了傘,雙手将懷中的傘奉上,恭敬的道:“五小姐,請用傘。”
還好肖家的下人經過,鐘瑜一邊取過傘,一邊奇道:“你怎知我被困在了此處,還帶了傘來?”
那婢女回道:“是無瀾大人讓奴前來送傘的。”
鐘瑜撐傘的手停了下,側頭看她:“無瀾?”
“是。”
視線在亭外掃了一圈,外面哪裏有半個人影。
沒時間細究,鐘瑜撐起傘,一邊加快腳步往回趕,一邊左右看着,也沒見到無瀾。
他是怎麽得知自己被困在亭中的呢?送傘,究竟是他的意思,還是……世子的意思?
直到回到廳中,鐘瑜也沒見到世子或是無瀾,片刻後宴席散了,王夫人便帶着幾人回了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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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府婚事之後,鐘瑜本是擔憂雪凝公主再來問詢,卻是風平浪靜的過了好一陣,直到有一日聽着鐘紫蕾在府中哀怨,才知曉西邊戰事起,肖太尉之子肖宛旭領兵出征,世子付久珩也随着一同去了。
似乎她與世子的糾葛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一月後的一日,施氏喚了鐘瑜到屋中。
鐘瑜一進門,見着的卻是王夫人,再一看施氏坐在了邊上,正一臉愁緒。
見過了二人,向來看不起庶出子女的王夫人對她一番噓寒問暖,鐘瑜便隐隐有些不祥的預感。
“今日我來此,其實是有件喜事要與你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說來你的婚事一直是将軍與我的心事,如今終是得着了好人家,也算是定了下來。”
鐘瑜宛若晴天霹靂,呆立當場,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現實。眼見着再有半年她就能嫁到宋家去了,怎的忽然便被随便的嫁了?
她茫然的看向了邊上的施氏,施氏卻是眼神閃躲着不敢看她,只低聲道:“這是你父親的意思,我與夫人也做不了主。”
王夫人卻不管這些,依舊笑眯眯的道:“這人家,正是當今付太後眼前的紅人,肖太尉家。他家的二公子生得相貌英俊,又出身顯赫,你跟了他,将軍與我也放心了。”
鐘瑜瞬間一個不穩險些跌倒,扶了身側的桌沿才穩住身形,緩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凄然道:“這肖二公子剛剛成親沒多久,我去了……是要做妾?肖二公子聲名狼藉,你們緣何會如此狠心,我雖是半路才認回鐘家,可好歹是鐘家的血脈!”
說着,她又看向了施氏,目光沉痛的道:“娘,您不是答應過我,女兒一年內不想成婚,您會成全我的嗎?”
施氏面上也有些難過,低頭道:“如今是肖家前來求娶,點名便要為肖二公子納你進府,将軍當時已經一口應了太尉夫人,瑜兒,便是我死了,也不能令将軍改口啊。”
王夫人其實心底裏也不願意,她的蔓兒一心挂在了謝琰身上,鐘瑜此番嫁給肖二那個混球,謝琰日後都要恨死鐘家了,只是這事已是定數,她也無可奈何。
只得正色道:“這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此事現下是将軍的意思,做女兒的豈有不從之理?今日我這喜訊也傳達到了,這婚期就定在兩月後,這便回去了。”
王夫人這邊起身,施氏送了出去,鐘瑜只覺得坐在這都惡心的難以呼吸,片刻都待不下去,回身便往外奔去。
施氏見了,忙追了上去,喚道:“瑜兒!”
見她不回應,施氏怕她想不開,連忙喚了嬷嬷李氏去跟上。
鐘瑜昏昏沉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始終想不明白,肖太尉為何要給剛剛新婚的肖二求娶自己為妾。
月圓見着鐘瑜神情怔忡,喚了她一聲也沒反應,擡頭看着跟過來的李嬷嬷,焦急的道:“李嬷嬷,我家小姐這是怎麽了?”
李嬷嬷此時也是感嘆如花似玉的姑娘所嫁非人,嘆了一聲,道:“肖太尉家二公子求娶了咱們五小姐為妾,将軍已經應下了。”
月圓啊了一聲,再要多問,鐘瑜卻擺了擺手,道:“嬷嬷,我無事,你先回吧。”
李嬷嬷應了聲,緩緩退了出去。
月圓這會兒已經急的掉了眼淚,雙手拉上鐘瑜的袖子,問道:“這,小姐,這可是怎麽回事啊?怎麽會這樣?”
鐘瑜被她搖着,神色依然有些迷茫,緩緩的搖了搖頭,輕道:“我也不知道,我與他也沒什麽交集啊。”
仔細想來,似乎只有上次在徐城肖二公子意欲強迫鐘紫茜時自己出了頭,得罪過他。難不成他是因此意欲将她納至身邊折磨出氣?可這又說不通,當時自己确是救下了鐘紫茜,可是他沒能成功一親芳澤,這會兒真要從鐘家娶一個回去,也應該是娶鐘紫茜啊。
“小姐,這可怎麽辦啊,那個肖二可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啊。他方才新婚,現下就要納妾,肖太尉怎會就這般輕易的答應了呢?”
鐘瑜伸手取了桌上涼掉的茶飲了一大口,一陣冰涼順着喉嚨下去,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眼看還有半年,宋元京便會來提親了,卻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出了這樣的變故。
“我也不清楚太尉家緣何會答應,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我們現下要想的是如何去解決掉這件事。父親那邊是不用求了,他的眼裏我這個女兒向來可有可無,如今他因着徐城的事不受梁大人待見,正愁無路讨好肖家,這送上門來的機會如何會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