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世子還能追到平川來挖墳……

宴席散後, 鐘瑜跟着鐘将軍回了鐘府。

兩人一進門,管家便急急的行了出來,看見鐘将軍, 慌張的道:“老、老爺, 蕾小姐她、她……”

鐘将軍對這個令他失望透頂的女兒已然沒了興趣,邊解披風邊道:“她又怎麽了?”

管家也是看着鐘家子女長大的,這時一雙眼中盛了悲痛, 低了頭道:“沒了……”

鐘将軍将披風遞給了過來的下人, 進了內裏坐下, 似乎才想明白管家說的是什麽,愣了一會兒,擡頭道:“沒了?”

管家眼角已含了淚, 哽咽着道:“方才吳州老家來的信,蕾小姐她久病不治, 今早忽的來了些精神,要去外面曬太陽。大老爺那邊派人擡了她去太陽底下躺着, 沒多久便睡着了。等到午膳時分下人見她不醒,伸手一推,才發現人已經沒了氣息,于是便百裏加鞭派人遞了消息進京。”

鐘将軍仿佛一時不能理解,沒了這兩個字的意思。他僵在那好一會兒,才緩緩躬了身,一只手捂上了面容, 似乎很傷悲卻又努力隐忍着。

他确實對她失望至極, 她連番闖下禍事,不僅害了自己又連累了家族,他本想着, 送她回老家也好,免得她心高氣傲,在京裏總是想些不切實際的,又幾次三番暗害他人。倒不如回了老家,讓兄長給她尋一戶好人家,便是沒什麽家世,可也算安穩一世。

怎麽就死了呢?她明明是他最有活力的女兒,總是上竄下跳,叽叽喳喳的,從來都是她欺負別人,這樣的她怎麽會這麽容易便死了呢?

管家見鐘将軍許久一動也不動,心下更是難受,小聲的道:“老爺,夫人那邊……可要先瞞着?”

鐘将軍好一陣才緩緩放下了手,滿目滄桑的道:“瞞着吧,她的病本就一直不好,醫者說受不得刺激。”

“那……小姐的遺體是否要接回來?”

鐘将軍眼中沉痛,微微喘了氣,道:“罷了,就留在吳州吧。”

管家領了命,出去先行回複那送信的人了。鐘将軍見鐘瑜還在,道:“你也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鐘瑜退出房門,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鐘紫蕾死了。她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她的死,竟然這麽快這麽急,不過幾月而已,先是染病,随後便亡故了,而不意外的,也是她的死,她被譴回吳州的那天,鐘紫茜說話的神情如今還歷歷在目,那模樣,顯然就是不打算讓鐘紫蕾再活着回京了的。

鐘瑜幾乎是确定,鐘紫蕾的死和鐘紫茜有關系。兩世的仇怨,如今仇人落難,鐘紫茜不落井下石才怪。

想到這,鐘瑜迫切的想離開鐘家這個虎狼之地。

本來想着通過嫁人,過上想要的生活,如今因着半路跳出來個攔路的世子,這個方法短期內都行不通了。

也許,是時候想個法子出府另立門戶了。

從前她不敢妄想,畢竟她既沒有人脈也沒有錢財,一個女子孤身在外實是不易。而如今卻不同了,她的兄長謝琰現下已是侍郎大人,又娶了公主,若要暗裏助她并非難事。而她也不再是一窮二白了,上一回肖夫人給的金飾,那一盤有好多個,每一個都是品質優良價值不菲,如果拿出去變賣,買房置地也夠了的。

鐘瑜想到了上回肖家求娶時她拿到的藥方,那一劑藥下去,自己便仿佛真病得快要撒手人寰了。

再等上一陣子,如若世子依舊不肯放手,她便着手準備實行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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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鐘府裏日益萎靡不振的主母王夫人,不知從何處聽到了女兒病故的消息,一夜間便瘋了。

府裏除了鐘瑜住的院子下人皆是單獨新安排進來的,其餘已然盡歸施氏掌管,便是在府裏供職多年的管家,也被她用養老的名頭辭了去,換了自己的人上位。

她雖無正室之名,但已然成了這府裏新的女主人。

鐘瑜冷眼旁邊着,施氏從前依附王夫人,那可是一個盡心盡力,連個大氣都不敢喘的。

王夫人自病了以來,照顧她的事,鐘将軍和王夫人自己都覺着交給向來盡心伺候的施氏最為合适。

可施氏柔順的外面下私藏着怎樣的一顆心,大抵連和她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幾十年的鐘将軍和王夫人,都沒能看清楚。

王夫人病着,又日日裏因着鐘紫蕾的事傷悲,正是薄弱之時,鐘瑜有時不敢深想,這久病與瘋症,到底哪一樣是施氏沾了手的,又或者,二者都是?

那自己買通了廚房的雨春,給整個偏院投毒的事呢?她原先一直想不通,她的原計劃是自己去敬酒,引發鐘将軍徹查,進而引出整個偏院被投毒一事,怎麽就變成鐘紫松先毒發了。

雖說他毒發帶給鐘将軍的震撼效果遠比自己毒發要嚴重不只一點半點,可他不是一向不飲酒的嗎?

再細想,施氏對鐘紫松用的東西向來仔細,會不會她一早便察覺到了暖身湯不對勁,特意選在了松兒生辰宴的這一天,讓松兒去敬酒?

可是當天施氏的驚慌急切,關心則亂,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鐘瑜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麽施氏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可能等的就是這一天,主院的人因着幾次三番的事失了寵,而她的五女兒正得夫君喜愛,此時再出了鐘紫蕾下毒事件,她在鐘家必定待不下去了。

鐘紫蕾是王夫人最疼愛的女兒,她受苦,王夫人必定牽腸挂肚,便是不積郁成疾也要丢了三魂七魄的,哪裏還顧得上別的。這時候再稍稍在衣食上下點功夫,令她倒臺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只怕王夫人母女二人,便是着了施氏母女的道了。

鐘瑜越想越不安,這日月圓從外面回來,瞧着沒人注意,趕緊将手中提的籃子放下,打開蓋子,将內裏的藥包藏在了櫃子的下面。

都收拾好了,她才進了裏間去報了鐘瑜。

鐘瑜點點頭,道:“你一路上沒被什麽人撞見吧?”

月圓搖頭,道:“沒有,只見着幾個下人,我平日幫小姐去買吃食提的就是這個籃子,他們也當是尋常,并沒多注意。只是小姐,若是你病了,施姨娘如法炮制,像王夫人病時一樣來害您,可怎麽辦啊?”

鐘瑜一手支開窗子,看着外間飄零的細雨,淡淡的道:“父親正等着将我送給世子呢,若是我病了,他比誰都着急,有了前面的事,他只怕不會放心讓施氏插手照顧我的。

何況我在這也待不了多久了,哥哥那邊會幫我打點好,我這邊一病,那邊便會安排平川的同鄉上京來作證,說我并不是鐘家當年抛棄的那個女嬰,真正的鐘家女兒,早在逃難途中便沒了。

等到我病入膏肓,父親眼見着将我送給世子無望,身為侍郎和驸馬的哥哥再頻頻施壓,他便只剩下将我送回謝家這一條路了。到時我便詐死,離了京城,咱們回平川去,做個普通人,買田置地,有身為縣令的父親在,誰也不敢欺負咱們。”

月圓跟着想象着,不由喜笑顏開,雙手攥着合在胸前,一臉向往的道:“那真是好呀,平川雖然沒有京城繁華,可是民風淳樸,也沒有人來害咱們了。只不過……”

鐘瑜心下了然,道:“你是擔心世子那邊?”

月圓嗯了一聲。

鐘瑜笑道:“這些權貴不過是貪圖新鮮而已,我病着,人也醜了,他自然便沒興趣了,何況等我回了謝家,便想法子詐死,他還能追到平川來挖墳不成?”

月圓想象着那個風光月霁,眉目如畫的世子蹲着挖墳頭的畫面,不由撲哧一聲樂了出來,點頭道:“那倒也是。”

主仆兩個滿心歡喜的,正要去把藥煎了,外面便有人道,說是從宜州那邊來的。

鐘瑜心下一驚,宜州來的,那只能是宋元京了。

想到上回自己寫信給宋小公子,沒幾天便害了他遠調宜州,上前拉過那婢女,一臉嚴肅的問道:“這信可有別人瞧見了?”

那婢女搖頭:“送信的人将信給了我,我便直接過來給您了,沒什麽別的人瞧見。”

鐘瑜松了口氣,讓婢女出了去。

打開信封,果然是宋元京的筆跡。

讀完了信,鐘瑜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的跌坐了回去。

月圓緊張的問:“小姐,這是出了什麽岔子嗎?”

鐘瑜将信拿起來複又讀了一遍,将信一把按在了桌上,幽幽的嘆了一聲。

“宋元京說半年之期已到,欲上京前來提親……”

月圓瞪大了雙眼,呆立在那,結結巴巴的道:“這、這豈不是要出亂子了?”

鐘瑜眉間帶了幾縷煩憂,抓着手中的信,既是無奈又是發愁。

自己明明都計劃好了,這個小宋公子,這不是添亂嗎?可思來這事也不怪他,自他被調宜州後,她怕連累他,上回寫了一封欲退婚的信後便一直不敢與他聯系,是以他也不知曉這內裏的許多事情。

可怎麽辦呢?

宋元京的性子有些固執,不向他說明白,只怕他不會同意退婚。可這內裏的事顯然不是一封信能說的清楚的,更何況她也不敢再寄信給他了。

然而不說清楚,眼見着這傻小子便要進京來提親了,到時只怕事情鬧的更大。

“不行,我得想辦法與他見上一面。”

月圓有些怕,小聲道:“可小姐要如何見呢,若是讓世子知曉了……”

“所以得想個法子,不讓他知曉。”

鐘瑜坐着沉思片刻,漸漸心上一計。

“除了哥哥,也許還有一個人,也願意幫我們。”

月圓不解,道:“這京中小姐也不識得什麽其他人了啊?”

鐘瑜一笑,道:“我确實不識得,可宋元京識得,他的好友,未必不願相助一二。”

月圓眨了眨眼,這才想到,一拍手道:“梁三公子?”

鐘瑜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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