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要帶她回青州,現在就……
整件事情完全出忽她的意料, 鐘紫茜先是站在原地哭了會兒,心中又恨又氣,想到自己如今竟落得要苦苦哀求一個從前不屑一顧之人娶了自己, 便恨不得将鐘瑜千刀萬剮了。
可随後又反應過來, 現下可不是站在這生氣的時候,她捏了捏袖中的藥粉,太過震驚了她差點把這好東西忘了。
急急的擡腿追了出去, 可祝嘉弘腳程快, 她跑到院中一問, 下人說他早已出了府去了。
鐘紫茜行屍走肉似的往回走去,腦中一片紛亂,也不曾看腳下的路, 恍惚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眼角瞥到亭中坐着一人, 定睛一看,正是鐘瑜。
鐘瑜正在池邊涼亭裏喂魚, 也沒想到會遇上鐘紫茜,她以為偏院裏正在議親,正好自己在園中賞賞春景,清靜一會兒,卻沒想到鐘紫茜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拖着雙腿行了過來。
她拍拍手,将手中的魚食盡數灑進了池中, 擡頭看着朝她一步步走來的鐘紫茜, 并不言語。
鐘紫茜雙目中含着寒冰,死死的注視着她,一步一步沉重的走了過來, 待至她面前停下,道:“鐘瑜,你害的我好慘。”
鐘瑜不準備理會她,起身想走。
鐘紫茜立在亭子的出口處,不避不躲,鐘瑜只得繞開她,忽覺得鐘紫茜腳步微動,于是迅速的後退一步,離的她有些距離。
鐘瑜方才便覺得如今四下無人,應離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遠些,于是一早注意着她的舉動,這時向後一閃,擡頭望去,鐘紫茜朝着她微微揚起一手,手心卻是空無一物。
鐘紫茜冷冷一笑,陰森的道:“看來你一早防備着我呢。”
鐘瑜依舊不打算與她糾纏,只字未言,再擡步,卻忽的發覺腿腳發軟,一陣氣血翻洶,整個人都有些酥麻,晃着身形似乎有些站立不住了。
擡頭狠狠的瞪視着鐘紫茜,道:“你、你若害了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甫一開口,便發覺自己的聲線竟是帶了些許的嘶啞,嬌軟的不成樣子。
鐘紫茜呵呵的笑着,帶着勝利者的得意,擡手捂着口鼻挨近她道:“上好的春|藥,無色無味,起效極快,本是給祝二公子準備的,倒是便宜了你了。”
鐘瑜此時已然軟倒在地,微聲道:“你想做什麽……”
鐘紫茜俯身拉起她的雙臂,使力将她往亭中拖,因她自己也少許吸入了一點,這時也略顯吃力,可仍是滿臉快意的道:“沒什麽,其實我本想着好好的收拾你,可是如今卻是等不及了,再讓你在世上多活一刻,我都難受。就這般痛快的死了,真是便宜了你。”
鐘瑜想掙紮,卻是渾身使不上力,只得拖延時間道:“這園中人來人往,若是被下人瞧見了,你便要賠我一條命了,你便是想殺我,也不該如此草率。”
鐘紫茜啧啧兩聲,道:“多謝你,這時候了還替我着想,可惜現下裏這園中沒人。我将你推進池中不過片刻,你如今全身酥軟,也叫不出聲,又有誰會忽然出現呢?”
“你、你也是這般殺了鐘紫蕾嗎?”
鐘紫茜這時已經将她帶到了亭邊,費力的将她的身子翻過亭中木凳,甜美一笑,道:“不要徒勞了,你也說了,這園中若有人路過看到很是麻煩,我是不會與你多做廢話的。到底下去問鐘紫蕾吧,永別了,我的好姐姐。”
鐘紫茜邊說邊雙手用力一推,鐘瑜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卻仍是被腰間的推力一帶,墜下了木凳,在空中旋轉了下,池邊的景致在眼中一閃而過,随即整個人便沉沉的墜入了池水之中。
冰涼的池水瞬時包裹了鐘瑜的全身,鐘紫茜行事匆忙,并沒捆綁她,可是她手腳因着藥力皆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鐘瑜嘗試着去游水,卻是并不曾起什麽效用。
鐘瑜知曉這時絕不能嗆水,緊緊閉着呼吸,好在她落水前吸了一大口氣,也能勉強撐上一瞬。
鐘紫茜推鐘瑜入了水,便急着起身四處觀察了,确認了無人瞧見,擡步悠然的行出了亭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了偏院,嘴裏哼着歌,心情好的不得了。
鐘将軍下朝的時候聽下人報鐘瑜回來了,便想喚她來見見。
坐在前廳等了半晌,回來的人卻慌慌張張的,焦急着跪了下來,道:“老爺,瑜小姐院裏的人說,尋不着她了!”
鐘将軍站起來道:“什麽叫尋不着了?”想了想,又道:“去把管家給我叫過來!”
鐘将軍和管家将家裏翻了個底朝天,可鐘五小姐仿佛從自家府裏憑空消失了。仔仔細細的問了下人們,終于有一人說午前聽着了園中有東西落水的聲音。
鐘将軍忐忑着心情,下令打撈,可是整一個下午過去了,卻是什麽也未曾尋到。
鐘紫茜行兇之時并無人見着,到底是落水還是遭人所害本就說不清,本是并不畏懼的,可是随着打撈漸漸完成,她心底的不安也愈加濃重,最後不禁毛骨悚然。
池裏并沒有屍身。
那鐘瑜去哪了?是打撈的不夠仔細,如今屍身沉在池底不易發覺,要等明天才能浮上來?還是她吸的藥粉量少,恢複了力氣自己游了上來?還是說,是有什麽別的人看着了,在她離開後将人救了上來?
鐘紫茜越想越怕,鐘瑜此次若不死透,此後定會報複。
而同樣又驚又怕寝食難安的,還有鐘将軍。
世子曾同他言,不許鐘瑜在鐘家再受半點委屈。如今人憑空消失了,他要如何向世子交待?想到世子可能因之而來的怒火,他便後脊發涼,心如死灰,只恨不得失蹤之人是自己,至少也能保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思來想去,這事必得先壓下,鐘瑜失蹤,未必是遇險,或許另有隐情也說不定,只是世子那邊,定是要小心些莫要被他發現。
鐘将軍于是稍稍放心了些,世子自幾日前便一直稱病不曾出現過,想來養病也需要些時日,而這幾日鐘瑜便回來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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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的行着,車內靜坐在榻前的男子一身玉白色錦服,英俊逼人的面容上沉靜如水,他的面前攤着一本佛經,男子一手撫在紙張上,輕輕合了雙目,也遮去了那雙眼中紛飛的複雜情緒。
輕輕的似有若無的一聲,他隐隐一嘆。
雖是佛經,可讀佛經的人顯然并不能心止如水。
“無瀾走了多久了?”
外間随行的侍衛一愣,無瀾大人雖是無旨擅自離隊,可是大人他輕功甚佳,所騎之馬又是曠世良駒,速度是普通駿馬五倍不止,世子是如何察覺的呢?
無瀾大人還未歸來,侍衛既怕說了實情惹了世子動怒責罰無瀾大人,又不敢撒謊,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正是猶豫,忽的聽着遠處傳來馬蹄聲,回頭望去,果然是無瀾,再仔細看,那馬上還馱着一個人,那人被黑色的披風緊緊的罩着,看不清臉,可瞧身形隐約是個女子。
無瀾縱馬上前,那侍衛忙小聲道:“世子好像知道你離隊之事了。”
無瀾并不意外,點了點頭便下了馬匹,朝着他道:“你先照看一眼馬上之人,莫要碰觸,只要她不動即可。”
說完,無瀾便朝着世子的馬車去了。
付久珩這時已讓人停了車,靜坐在內裏,怔怔的看着那佛經上的文字。
無瀾做什麽去了他心中大致有數,那日鐘瑜在宜州跪下來求他放過,他應了。可是之後的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因這個決定而懊悔。
自遇上了她,他便成了這樣一個不灑脫的人,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這樣的自己,為一個女子神魂颠倒,日思夜想。
這個可恨的女妖,讓他變的都不再是他了。
他不想再這樣,更不想做出什麽更加失智的行為,于是回了京後,他發現自己靜了幾日依舊難抵心魔,便當機立斷,不顧衆多幕僚的反對,提前啓程回青州。
回去了,見不到了,也許就淡了。
只是此時啓程較之計劃提前了不只一月,進京途中他便經歷了刺殺,主謀之人雖然可以斷定是那個病弱的皇帝,可他們掘地三尺,策劃及實施的幫手至今依舊未水落石出。
此時回京,未有任何路途準備,乃是冒險。
可是他等不了了,他了解自己,再這樣在京中待下去,他會被想見她卻又不得不忍耐着放開手的這種矛盾而痛苦的心情折磨瘋的。
無人可勸谏他,一行人便于今晨上了路。
半路中無瀾仍不死心,悄悄折了回去往京中回了,他是去尋這唯一可以勸解他的人了,這些付久珩都猜的到,可卻未曾出手阻止。
也許,他也在等着,那個鐵石心腸的女子會不會因此而來見他一面。
“世子,無瀾膽大妄為,擅自離隊,甘願受罰。”
付久珩身形未動,隔着車簾無喜無怒的道:“你确實該罰,待回了青州後,自領軍法。”
無瀾道:“是。”
車簾中一時安靜,內裏的人不知是不關心,還是害怕問出口,許久也不曾言語。
無瀾雙手一揖,低聲道:“世子,此時出行過于冒險,我心知尋常之人無法勸得世子回頭,便擅作主張,去尋了鐘五小姐。只是……卻恰好見着她為六小姐所害,落入池水,險些沒了性命。”
內裏一陣沉默,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緩緩擡起了車簾,內裏之人面如閻羅,周身盡是肅殺之氣,那一雙眼死死的盯住無瀾,冰冷到極點的聲音道:“說下去。”
無瀾略一思忖,道:“六小姐離去後,我便将人救了上來,整個過程并無人看到。五小姐并未嗆水,許是受了驚,人還昏迷着,我将她一并帶了過來,現下裏她衣衫濕透,只怕這般在馬上要着涼……”
話還未說完,眼前玉白色衣衫飄過,世子已然急着一步邁下了馬車,朝着那馬上之人行了過去。
馬上的人被黑色的披風包裹的十分嚴實,也未曾露臉,付久珩卻知道是她,伸出手臂輕輕将人從馬上抱了下來,便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懷抱着這未見模樣的女子回了馬車。
“啓程。無瀾,你去附近人家處尋些幹淨的女子衣衫回來。”
無瀾一愣,他去見鐘瑜本是想讓她來勸谏世子回程的,眼見着世子依舊打算上路,猶豫着道:“世子……”
車簾裏傳來世子平靜而堅定的聲音:“我要帶她回青州,現在就要。”